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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旧事 一


我,杜谦寞,曾是个幸福的人。我像其他孩子一样的有父母疼爱,老师教导,还有一个好朋友。

        我的母亲霍静韵是霍家的小女儿,她不仅是个富二代,也是被誉为商界奇才的女强人,我爸因为穷,可为了和我母亲在一起只好选择成为霍家的上门女婿,她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在家里面对我是一个温柔的慈母。

        可是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她很忙,经常是早出晚归,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和我爸还有我的钢琴老师陈怀之在一起。

        我是从四岁才开始学习钢琴,陈老师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可我却用还尚不成熟的心智隐隐觉得“天赋”二字是很累的。自此以后,我的童年远离了电视机、小人书、玩具,被禁锢在钢琴左右,每天面对的只有八十八个琴键。

        童年,像黑白键一样的单调,唯一的色彩就是为母亲弹奏她最喜欢的曲子,看着她欣慰的笑意,我对钢琴所有的怨气也都烟消云散。那时,我的母亲就是我人生中的太阳,是一切让我感到温暖的来源。

        我逐渐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钢琴比赛,经常往返于各个城市,我的名字也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称我为“钢琴神童”。可是我在乎的只有和母亲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十岁那年,我受邀去北京参加中国钢琴大赛青少年组的比赛,那是我成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比赛,也是“神童杜谦寞”的终结。从那天之后,我的人生进入了无比黑暗的八年。

        “妈妈,我快要上场了,你怎么还不来啊?......不行,你说好了的,一定要来现场看我比赛,你这样言而无信......不行不行,我不管,你不来,我就不上场......嗯,这还差不多,别忘了把望瑄也接来。”

        “谦寞。”陈怀之叫他,“快点,该你上场了。”

        杜谦寞关了电话还是情绪低落。本来和妈妈说好一定要带着好朋友许望瑄来现场看自己演奏她最喜欢的曲子,贝多芬的第五号钢琴协奏曲,可是这次是来北京开会的她却说来不了了。杜谦寞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果然还是生意比自己更重要。

        “陈老师,您说我妈她能到吗?”

        “嗯......可能会晚一些,不过既然她答应了你,就不会不来的,你先上场,认真演奏,你妈妈会听到的。”

        “嗯,好吧。”杜谦寞重新调整好情绪上台了。

        这首贝多芬第五号钢琴协奏曲他弹奏过很多遍,因为母亲喜欢听。他在台上坐在钢琴前,聚光灯照着他,让他无法看见台下的情况,他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到。只是闭上眼就能浮现出她微笑的脸庞,他想这首曲子送给母亲,不管她有没有在台下。

        时而轻柔,时而欢快的曲调从他指尖流出,他弹得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愉悦,好像就这样弹着弹着随着一个个音符飘向了空中,他也飘向了母亲的怀里,就这样贪恋着她的慈爱的怀抱、宠溺的笑容直到自己长大成人......

        一曲终,台下掌声雷动,杜谦寞起身谢幕,聚焦在他身上的灯光散向四周照亮了整个剧场,他的笑容僵住了。在前排的正中央醒目的两个空座。

        面前聚光灯下的耀眼光荣怎么比得上你一句轻描淡写却发自内心的欣慰和赞扬?

        她没有来,还是公司更重要,还是会议更重要,还是赚钱更重要,在那一刻满腔的怨气快要挤破胸膛。他加快脚步下台去了。

        还没到休息室,他就气急败坏地脱去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在地上,陈怀之跑过来,看杜谦寞一脸怒气和委屈,陈怀之忍不住了。杜谦寞是不知道的,这十几分钟之内发生了怎样足以让他崩溃的悲欢离合,当陈怀之告诉他这个噩耗时,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他尚未坚强的心上。像一座巍峨的城池瞬间瘫倒,砸下的一块块砖石,是他的心碎。

        “你,你妈妈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送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抢救,就......”陈怀之不忍往下说了,他看到杜谦寞已经瘫倒在地了。

        如果说,世界上最痛苦的是母亲分娩时的痛,那当我得知我母亲的死讯时就相当于生了次孩子,还是没有打麻药的剖腹产。

        我哭得没了力气,几乎是被人抬着到我母亲的床前,见了她最后一面,她走的安详,可是我却欠了她一首曲子,想着来世再还给她。所以在她的葬礼上,我向她的遗照发誓,我这一生再也不会碰琴键。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见任何人,每天盯着母亲的照片,我眼睛本来就大,哭得更是红肿得想被开水烫过的一样。我爸和我舅舅以为我患病了,就很担心地和姥姥说要带我看心理医生。

        自从我母亲出事以来,姥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以为她也和我一样,哀莫大于心死。可是我姥姥看见我的脸,终于爆发了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父子的怨念和厌恶......

        “滚!滚出我们家!要不是你们,我女儿怎么会死?是你们害死了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没了,你们开心了!”我看着平时严肃端庄的姥姥如今像疯了一般掐着我的脖子,那个瞬间我多想让我就这么被她掐死,毕竟一命抵一命是公平的,在我被她掐得面色铁青,快翻白眼之前,舅舅拦住了她。

        “妈,您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吓死他才好!他就是一个灾星!他出生那年你爸爸死了,现在又害死自己的母亲!滚!你和你的穷鬼爹离开我们家,走得越远越好!”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我生长了十年的地方,回到我从未去过的我爸爸的老家。那个北方落后的小城c市。

        c市不比上海,那个地方十四年前是很穷的,说是个城市,其实不过是个镇子罢了。

        爸爸怕我不习惯,凭着微薄的工资,也要给我买c市能买到的最贵的食物,我们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相依为命着,像是被豪门遗弃的宠物,住着自己并不习惯的寒舍,穿着自己并习惯的粗衣。

        爸爸每天出去蹬三轮,还把仅有的钱都给我买并不能填饱肚子的昂贵食物。房租也交不起,就去和亲戚借,我爸爸离开c市这么多年,那些亲戚早已疏远,有的甚至直接把他赶了出来。我想到我的朋友许望瑄,他家里也很有钱,可是我联系不到他。大概是我们落了难他也不肯再收容我们了。还好我的老师陈怀之给我们打了一万块钱,方能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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