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万鸿宇办公室的那个里间现在俨然成了他带着俩秘书吃饭的地方，别的同事也知道老板在屋里偷偷开小灶，但没办法，那个人是老板，注定不能跟他们一起搭伙。
大部分的时候他们还是叫外卖，也有时耿晨钟会过来，他认识的饭馆多，会找熟识的店点几个炒菜送过来，宋颜买了米又买了锅，自己蒸米饭煮汤。
今天饭桌上摆了两条红烧鱼，是昨天万鸿宇特意要求宋颜做的。
这还万幸宋颜买了两条鱼，今天她才知道，执行秘书特别爱吃鱼，也会吃，那筷子上下翻飞，没一会儿那条鱼就只剩下鱼刺了。
万鸿宇和宋颜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看着执行秘书吃鱼，又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宋颜扭头对执行秘书说：“你是猫吗？”
“唔？”执行秘书从一堆鱼刺上抬头，脸上的表情都因为吃到喜欢的食物而洋溢着幸福。
以万鸿宇的性格，他当然不会做出打趣执行秘书的事，但还是笑了笑。这个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万鸿宇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坐他对面的宋颜看见了但没说话，她自己也是边吃饭边刷手机的，在这件事上没什么立场批评万鸿宇。他们三个人之中似乎只有执行秘书的餐桌礼仪不错，吃饭的时候很专注。
“喂，老郭啊？”万鸿宇对着电话爽朗地说，“她今天过去了？没迟到吧？那就好，怎么样，还顺利吗？”
万鸿宇之前考虑过安排丁月弯的事，可没想到她回来得突然，问了好几个朋友才有一个单位有个类似文员的职位，赶紧跟朋友把这事儿确认下来，还不能让她太顺利，必须经过正规的面试之类。
今天是一面，对方来回音了。
万鸿宇托人给丁月弯找工作的事也没瞒着手下，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俩人也知道。执行秘书还挺高兴，私下跟宋颜说并不希望丁月弯到百顺工作。
宋颜也记得丁月弯，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用那种眼神瞪她。她对这位亲戚的印象也不好，但没执行秘书这么强烈，毕竟耿晨钟也是万鸿宇的亲戚，那个人就不错的。所以她觉得还是不应该以偏概全。
万鸿宇的那个朋友对丁月弯的评价不高，宋颜他们看万鸿宇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太高兴。
想来也是，万鸿宇这个人，也算白手起家，做到今天这个规模，他的个人能力可想而知，而且性格里面多少都会有点骄傲，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很严，对周围的人也是，看他挑选的执行秘书、宋颜这些手下就知道。同样的，对于即使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他也希望他们是优秀的，就像他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对耿晨钟很失望，觉得这个人朽木不可雕。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耿晨钟也有了那么一丢丢的进步，加之万鸿宇曾经对亡妻许下了承诺，才开始培养他。
对丁月弯也是一样。
在职场上，万鸿宇没有性别歧视，如同他当初选择了宋颜一样，他相信女性也能在工作上做得很优秀。当然，他对丁月弯的要求不一样，毕竟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一无经验二无城府，他认为她从文职做起，慢慢累积些经验，总归是有好处的。
但是丁月弯身上却有着时下不少年轻人惯有的毛病，眼高于顶却能力不足，说得多做不到，而且丁月弯比其他人更严重的一点是，她认为去面试的企业是万鸿宇介绍的，她就是内定人选，无论如何都是会被录用的。
老郭听了人事的汇报心里就明白了，他跟万鸿宇认识的时间挺久的，关系不错，这次招的倒也不是特别重要的职位，但他也不能白白担这个责任，他现在把丁月弯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将来要是在工作上真出了什么纰漏，他也说不过去，干脆把丁月弯今天的表现添油加醋地告诉万鸿宇，万一真出问题也不是他公司教的不好，而且，勉强收下一个并不合格的员工，也是卖万鸿宇一个人情。
万鸿宇心里明白，嘴上说着：“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老郭，给你添麻烦了，这个周末有空吗？带嫂子一起出来，咱们好久没聚聚了。”
说是聚聚，其实何止吃个饭那么简单，既然让对方带老婆，肯定少不了买礼物，钱花了，还得在饭桌上伏低做小地叮嘱着让老郭照顾点丁月弯。
放下电话，万鸿宇心里不痛快，饭也吃不下去了，勉强又扒了两口饭就撂下筷子。
宋颜也吃得差不多了，倒是执行秘书，年轻人，正是能吃的时候，看见没人跟他抢了，干脆又添了半碗饭，把剩下的菜都吃了。
万鸿宇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倚在上面闭目养神，宋颜帮他沏了杯茶，轻轻放在老板桌上。
以宋颜的脾气，放下茶水就应该转身走了，可是抬眼看见万鸿宇紧皱的眉头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她嘴笨，不像耿晨钟那样能说会道，实在不行还会插科打诨，她怕说错了适得其反，而且怎么说都是老板的家务事。
就在宋颜在“看他那样子也够辛苦的还是安慰下吧”和“万一老板不爱听反而更生气就不好了”之间挣扎，终于放弃的念头占据上峰的时候，万鸿宇突然睁开了眼。
他也这么看着宋颜，像是不明就里的疑惑，又像是心知肚明就等她开口。
终于，在万鸿宇的注视之下宋颜微微低下头，她把鬓角的发往耳后拢了拢，她现在多少能适应新发型了，也慢慢学会打理。她说：“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没有经过社会磨砺的丁月弯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儿，比幼儿园的小朋友年纪稍长而已。
万鸿宇脸上本来没有表情，听了这话倒像是放松了一下，好像万年冰川裂开了一丝丝的细缝，继而嘴角有点往上勾。
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么句话就笑，那样太有违他一直以来的形象，于是万鸿宇轻“唔”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宋颜看不出自己的老板这算什么反应，悻悻地转身就想走，就听身后万鸿宇轻声说了句：“那丫头要是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宋颜回头去看，万鸿宇依然保持着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双肘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势，闭着眼，呼吸平和。正午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他在这样的光亮下终于不那么疲惫了。
宋颜轻手轻脚地绕到万鸿宇身后，帮他把窗帘拉上。
再看万鸿宇的脸，大概是没了耀眼阳光的关系，眉头终于不拧了，隐在暗处的脸也看不出眼角细微的皱纹，这么看倒显得年轻了许多。
宋颜没再打扰他，轻轻退出了办公室。
周末一大早，宋颜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爸正拎着油条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这样就问：“去哪儿啊？吃完早点再走吧。”
宋颜说：“老板要送客户老婆礼物，让我陪他去挑。”
“哦。”宋颜她爸一听是老板交代的事就没话说了，可宋颜在门口换鞋的这么个功夫，她爸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今天歇班吧？有加班费吗？”
宋颜装作没听见，开门跑了。
万鸿宇舍得花钱，但他不知道该给朋友的老婆买什么，尤其是有求于人的当口。
宋颜也不太能给意见，她第一次跟万鸿宇出来买东西，并不知道他心理价位是多少，万一买贵了，老板下个月从她工资里扣怎么办？
当然了，宋颜知道万鸿宇并不会真的扣她工资，但她也知道男人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别人说不错的东西，即使他嫌贵，甚至超过自己的承受范围了，但他不说，咬着牙也要买下来。她爸就这样。
万鸿宇想买个摆件，但宋颜委婉地表示女性可能还是喜欢首饰多一些。俩人围着珠宝区转了一圈，宋颜没见过那位女士，万鸿宇又描绘不出个所以然，在他眼里，女人跟女人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最后还是从手机相册里翻到一张许久之前他们几个朋友带着家人聚会时的合照。
宋颜从万鸿宇手指的位置看到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中年女性，就建议买个玉质的东西，万鸿宇二话不说就往玉器柜台走，最后宋颜帮着挑了副玉石的耳坠。其实有一只玉镯也很漂亮，可是万鸿宇告诉她，他朋友的老婆生过一场大病，那之后发福得厉害，宋颜就不敢推荐手镯了。
万鸿宇付款很痛快，拿了东西就走，出于习惯，宋颜赶紧跟上。
路过一个卖水晶的专柜，万鸿宇突然顿住了脚步，展示柜里一只海豚造型的项链坠，风格有些过时，所以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宋颜也凑了过去跟着看，售货小姐见他们俩都停了下来就问需不需要拿出来看看？万鸿宇摇摇头。
万鸿宇扭头问宋颜：“你觉得现在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会喜欢这个吗？”
宋颜还没有说话，售货小姐赶紧介绍说：“这个款式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款了，如果送给年轻的女士，我推荐这款小天使造型的，今年的流行款。”说着，指向展柜正中间那条被两盏灯照着的锁骨链。
万鸿宇还是摇头，转身就走。
宋颜以为万鸿宇打算买礼物送给丁月弯当毕业礼物，就说：“其实小海豚挺可爱的，不过那个小姑娘挺时髦的，还是小天使适合她。”
万鸿宇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宋颜一眼，宋颜抬头回望万鸿宇。她今天穿了双平底鞋，比平时矮了几厘米，万鸿宇突然笑了笑，又说：“她姐姐以前喜欢过一条海豚的项链，那时穷买不起，后来就给忘了，刚才看到突然想起来而已。”
宋颜听了这话就觉得心头一窒，说不出的感觉，她至今都无法想像能够走进万鸿宇这样男人生命里的女人该是个什么样子，她说：“你们感情真好。”
万鸿宇不置可否，只是说：“她人很好，对我很好。”
宋颜点头，她知道万鸿宇不需要干巴巴的安慰，他亲自从那场灾难中走了出来，所有的道理他都懂，都是切身体会了的。
见宋颜不说话，万鸿宇说：“一起吃饭吧。”
宋颜回过神，说：“你不是约了朋友？”
万鸿宇说：“一起去吧。”说完也没等回答，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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