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会一直陪着她
当宋梓煦看见床上那个头部缠着绷带，脸面浮肿的女人时，她倒抽口气，眼眶瞬间红了。这是她妹妹？宋疏影？但她甜美的脸蛋呢？此刻肿胀变形，她闭着眼，毫无知觉地躺着，身上装置好几条线路连结仪器观察她的生命迹象，她看起来就像已经死了，没有生气地昏迷着。
而呆立在一旁，神色憔悴，同样也穿着无菌衣的男人，正是她的前夫柴家澍。宋梓煦看他失神地呆望着宋疏影，他眼眶红肿，神色憔悴，一副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宋梓煦走上前，站在他身旁。“我们决定明天一早给她动手术，我还没通知爸妈，我担心他们来了还要安抚他们的情绪。”
柴家澍愣住，看着宋梓煦。
宋梓煦走近病床，检视仪器显示的颅内压力上升状态。
“她会没事吧？手术完就会好了吧？”柴家澍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没有把握，坦白讲，情况很不乐观。”宋梓煦哽咽。“如果她撑得过今晚就已经很幸运了。”
宋梓煦看柴家澍木然地看着宋疏影，喃喃自语地，有些恍惚地说着——
“我……我请章阿姨帮忙带小悟几天……我要留在这里陪她，她会好、她一定会撑住、她一定要撑住！”
宋梓煦看他眼色茫然，整个人像丢了魂，这是柴家澍从未有过的模样，他简直变了个人，他显得很焦虑很无助，她隐约猜到这是为什么。
她问柴家澍：“你跟我妹在一起？”
“……对……我们在交往。”
宋梓煦冷笑。“原来如此，原来真的是这样……”当初她生气时他还有脸说她诬赖宋疏影跟他？如今真相大白，事实这么难堪。
柴家澍垂下眼眸。“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没有背叛你。”他难过道，“随便你信不信……我们决定要交往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没有想到……”他说不下去了，掩脸激动啜泣，太难受了。
“我爸妈知道吗？”看他这样痛苦，宋梓煦感到揪心，口气缓和许多。
他摇头。
“所以我妹要当小悟的继母？”她叹息。“你们真荒唐，你们考虑过后果吗？我儿子要叫她妈妈？你不觉得很可笑？”
柴家澍深深吸口气，用力抹去眼角泪痕。“你以为我没有挣扎吗？我努力过，你妹也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干嘛要让自己陷入这么复杂的关系中？我们挣扎过煎熬过也抗拒过，是真的很喜欢对方最后才决定交往……我们都鼓起很大的勇气……可是现在这些勇气又有什么用？如果她……不醒来……”
他又崩溃得哭了，他这样哭哭啼啼的实在很丢脸，可是他竟然毫不在意让宋梓煦看到这一面，他已经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没有办法顾及自己的尊严了。
他是真的很爱宋疏影。
宋梓煦看在眼里，心情很复杂。
“她的昏迷指数目前只有五分。”宋梓煦也哭了。“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明天一早我会通知爸跟妈过来……”
“她不可以死……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柴家澍寒住眼神，看着宋疏影。“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能活，我不想活了……”
宋梓煦脸色骤变，猛地上前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你不想活？那我们的儿子呢？柴家澍，你竟然想抛下小悟？为了我妹，你不要小悟了？你在胡说什么？你会不会太夸张？你疯了吗？你以为我不难过？我看到妹妹这样已经够崩溃了，还要面对你要死不死的样子！你还是我前夫？现在你竟然跟我讲什么如果我妹死了你也不想活？你对我是不是太残酷了？”
柴家澍跌坐在地，背靠铁柜，将脸埋在膝盖间痛哭。他没有脸说什么，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他现在很无力，他只想要宋疏影醒来，谁的心情他都顾不了，他是疯了，没错！他怎么能不疯？看到宋疏影变成这样，他怎么能不疯？他好心痛！
宋梓煦震惊，看着柴家澍崩溃。看样子，假如宋疏影活不下来，这个男人也毁了。这真的是跟她住过六年，朝夕相处过的男人吗？她感觉很陌生，他怎么会有这样深情痛哭的一面？
过去她自以为了解他的，现在才明白是她太自负。没想到她妹妹，她傻气的妹妹啊！竟然把谨慎内敛的柴家澍，激发出这样不同的面貌。她感慨，忽然很同情柴家澍，他大概是头一回这样投入，义无反顾热烈地在爱着一个人吧？可是……宋疏影竟然变成这样……
柴家澍脸埋在双臂间，压抑着声音，“本来都好好的……本来都好好的……”
宋梓煦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你们两个，蠢得离谱……”
她问柴家澍：“宋疏影能让你爱得这么深，肯定有我没有的优点，那是什么？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你欠我的，你不要怕我伤心，我想知道实话。”
“都是……一些小事……”关于宋疏影的优点？他无法清楚表述，那是很多小事的加总，一些感动他的小事。
“说清楚，是什么小事？比如？”
他深吸口气，仰望惨白的日光灯，这时回想宋疏影的好，让他眼眶更刺痛，喉咙更酸楚，他哑声道：“比如我煮的东西她都爱吃，她不会想着要节食，比如我给她的一切，她都高兴接受，不会挑剔。比如我做什么她都会鼓掌支持赞美我，让我觉得自己在做非常厉害的事……或许我无法满足全部的人，但是她让我觉得她这个人，只要拥有我就会非常快乐。我可以让她笑让她高兴，她需要我。还有，她能分辨我做的东西跟别人做的不同，她吃得出来……”
“这就太扯了。”宋疏影又不是小狗，舌头那么敏锐？
“真的，她吃得出来。宋梓煦，我们当了六年多的夫妻，你吃得出我做的跟别人做的菜有什么差别吗？除了好吃，我的味道跟别的厨师有什么差异？”
宋梓煦愣住，她分不出来，食物就是食物，吃完就算了，哪来那么多细节。很显然的，宋梓煦吃过无数次柴家澍做的饭菜，从惊喜吃到理所当然。从满足吃到可有可无，她不会那么珍惜每一次柴家澍特地为她烹饪的饭菜。
可是，显然宋疏影不一样。
宋梓煦站起来，看着他。“宋疏影是我妹，我一定尽我全力救她，不过，我还是要讲清楚，脑部手术有很多风险，她有可能变植物人，或者脑死。宋疏影签过器官捐赠同意书，到时候我们有可能要移植她身上所有器官，我怕你承受不住。”
“我相信她会活下来。难道你不信？”
“不要挑战我，我是医生，我的专业是要告诉你事实。我当然希望她活下来，但这不是希望就可以的。老实讲，我更怕的是万一她变成植物人，你怎么办？你受得了看她变成植物人吗？我爸妈受得了吗？并不是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柴家澍听了很激动。“我要她活下来，就算变成植物人也要活下来，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就算变成植物了我也要亲自照顾，她要活下来，不管变什么样子活下来，给我机会证明我很爱她！”
他这样顽固坚持，令宋梓煦震撼，她怕柴家澍熬不住。“我有交代这边的护士，让你多留一会儿，但是不可能让你一直留在加护病房，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过来。”
“我要陪她，我可以在外面椅子等。”
“等到早上吗？你不用睡吗？我以专业医师的身分告诉你，以宋疏影现在的状况，你在不在都没有差别，她感觉不到你，你待在这里没意义，只是浪费时间。”
“我要留在她附近……我要随时知道她的状况。”
“随便你，我先出去了，我男朋友还在医院外面等。”
宋梓煦脱掉无菌衣，离开加护病房。
于涵宇还在，他还在啜泣。
她走过去。“不要哭了，明天早上才会动手术，你回去吧。”
于涵宇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能走，宋疏影不可以死，我不能没有她，呜……”
又一个为宋疏影痛哭流涕崩溃的人。宋梓煦叹气，她妹妹真是了不起。她默默走开，离开医院，回到男友车内。
“还好吗？”问。
“我妹妹出了点意外，所以……”她突然喉咙卡住，转头，失控痛哭。
男友将她揽入怀里，低声安抚。
宋梓煦哭得不能自已。她一直嫌妹妹爱惹事，老给她添麻烦，但是，当妹妹性命垂危，她才知道过去那些对妹妹的期待其实都不重要，能看见家人活得好，活得平安健康，原来才是最应该被重视的，那就是最平凡的幸福，可惜当时她不明白。
她很累、很难过，她其实很恐惧，她其实也没有自信能承受失去妹妹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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