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捡来的小废物（1）
老林最终还是把埃里克的芯片拆了下来。
做仿生人的时候看上去很高大，其实真正的他不过比指甲盖大了那么点。老林把埃里克放进了一个小兜里。
“他无牵无挂，走之前放心不下的应该就只有你了吧。如果撞了大运，有浮空城的大人物要捡你回去做宠物，说不定他能有机会重新醒过来。”
口袋被系紧，用一根绳子拴在了c0914的脖子上。
c0914轻轻拨了拨小兜，小兜随着力道摇晃了几下。
真轻。
她感慨道。
她又变成了一只猫。
不同的是，遮风避雨的地方还在，没有赶走她。
c0914拒绝了老林去他家住的提议。
他是个好人，但他根本就不喜欢机械宠物，只喜欢埃里克。
而且她真的是只成年猫了，可以为自己的猫生负责。
为防止被小偷闯家，埃里克留下来有用的东西都暂时寄存在老林那儿了。
埃里克的身体也不能留在这里。
老林一边嘴里叨叨着诸如“吓死人了，不敢看”的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把埃里克的各部位卸下来，放进了收黑布袋里。
“我走了，每三天过来给你补充充能电池，当心别被坏人拐走了。”
老林帮她正了正牙齿，修了一下身上的外伤。
临走之前，又不放心地一再嘱咐，有困难就找他。
c0914从被捡来的废品机械猫咪，一跃成为了一家之主。
虽然这个家只是几块木板子、金属板和废弃零件组装成的。
她决定靠一猫之力撑起这个家，努力攒钱为维修埃里克做准备。
她可是一只见过世面的猫。
在经历了深夜捡垃圾，捡到了值钱组件，但因力气有限拖到半路被早起的其他拾荒者发现，差点和组件一起被别人捡走以后，见过世面的c0914愤怒了。
她现在是一只独居的猫，她可以随时跑路，无所顾忌。
所以她一路尾随那个抢了她东西的仿生人，趁他待机充电的时候，用那个奇怪的能力干扰了他的能量体。
她挠花了他的脸，充了他的电。
收取了战利品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被她“打败”的仿生人做了宣传，之后几天，就算见到她频繁往返垃圾场找废品，也不再有人来明抢她的东西了。
等三天一过，老林拿了电池过来给她充能时，惊讶地发现屋里堆了一小堆零件，还都是能拿来卖钱的那种。
“你可真是完美继承了埃里克的衣钵。”
他一脸复杂地掏出充能电池，连接上c0914的接口。
“你能量也是满的？”
掀开面板见到那满格的荧光，老林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花了。
c0914卧在太阳底下，悠闲地给自己舔毛。
“这些东西你拿去，卖的钱存在你那儿。等钱存的差不多了，我再去找个上面的人包养我，带我们上去。”
“……你说啥？”
老林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找人包养我啊，不是你说的吗？”c0914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等等……”老林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所以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听到了这个？”
“你怎么不说要去修炼成仙，普照世人呢？你有没有追求啊？”
c0914停下了舔毛的动作，认真地思考着他的话。
“可以吗？”
“什么？”老林没好气地回道。
“修炼成仙啊。”c0914道，“你有经验吗？一般要多久？成仙后可以像影视剧里一样，嗖嗖嗖就用法术把埃里克修好吗？”
“我有个屁的经验！”
他一阵语塞，随后破口大骂道。
“你说你这个小脑袋瓜成天都想些什么？想成仙啊？你有灵根吗！一个人造宠物，有那个叫什么丹田灵力的东西吗！”
“修仙三大家族都没人能够飞升成仙的，骗人的玩意儿你也信。”
“好好赚钱，在这里活得下去就是一种本事了。”
“我走了。”老林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别和我聊天，我还没活够，怕被你气得英年早逝。”
机械生物的脑回路真的和他不一样。
是他高估自己了。
在这个环境污染严重的世界，有钱人或许可以通过钞能力活得更久，但普通人类就看命了。
老林五十五岁，实属不算年轻。
才十五岁、并且如果条件允许可以一直活下去的c0914被骂后，默默在心里回骂了这个暴脾气的老头。
老林是个好人，她催眠自己，只是他脾气差了点。
毕竟她以后还要他回收捡来的垃圾，她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猫。
这天，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突然昏暗起来，人造的天空上乌云密布。
c0914一头钻进了垃圾堆里，正要去够里面的一个零件。
随着一阵雷声，附近传来了一声重物掉落的声音。
c0914扭着屁股从垃圾堆里退了出来，她随身背着的小包已经装满，嘴里衔着刚刚捡到的新零件。
天上闷雷阵阵，已经开始有雨水滴落下来。
她不想被雨淋到，身上会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她背着今天的满满收获，准备回家。
路过另一个垃圾堆时，c0914突然感觉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她四处翻找，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正当她要离开时，听到脚底下传来一声极轻的□□。
c0914低头一看，才在底下的角落里发下了一截人腿。
她跳了下去，只见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染了污渍的白发凌乱地散在后背。
刚才听到的声音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仿生人？
c0914把他身上盖着的垃圾扯掉，看见了他身体的全貌。
背上的衣物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右边手臂手肘以下的地方全部缺失。
是人类……
人类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身上的衣服制式古怪，看那残缺的布料，有些像是修道者的衣袍。
c0914用吻部把他埋在地上的脸顶了出来。
白皙不见毛孔的皮肤就跟仿生人的一样细腻，上面沾了几道污泥。
天空亮起一道人造闪电，短暂地照亮了被乌云覆盖的地方。
鸦羽般的睫毛扑扇，他睁开了一丝眼皮，瞳孔没有焦距。
他看不清眼前是谁，只知道有人来了。
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
他说：“救我。”
c0914看了看他相比自己大了数倍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满载的废品。
甩掉毛发上沾到的雨滴，她决定先回家去。
听到轻盈的步伐逐渐远去，地上的人终于撑不住，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c0914先是去了街头废品站找老林。
店门紧闭，她拍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开门。
她等了一会，跑回了家。
把带回来的废品藏好，c0914左右看看，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防水布料。
好像是埃里克的雨衣。
她把这件黑色的雨衣团成一团，两只前腿灵活地打了个结，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把雨衣背到了身上。
出门的时候，雨变大了许多，噼里啪啦打在路旁的塑料雨棚上。
人类很脆弱的，更不用说受了重的人类了。
c0914加快了脚步。
到了垃圾场时，雨水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原本就不清楚的视线，她一时没有找到刚才那个人。
继续向之前发现他的方向跑去，才在重重的垃圾山脚下，看到了他。
他从原来在的地方滚落了下去，仰面躺在那儿，雨水打湿了全身，又带着伤口渗出的血水从身下蜿蜒而出。
c0914弹跳过去，凑近了看他。
胸膛还在轻微起伏，心脏还有跳动的声音。还好，没有死掉。
她把背来的雨衣放下，一顿折腾后，在头顶架起了一个简易的防雨帐篷。
刚搭好没一会，雨势变得更大了。
雨水倾泻而下，地上的积水越来越高，沿着缝隙流了过来。
c0914又推了些坚固的金属垃圾，垫在这人类的身下，免得他被泡在水里。
她甩了甩脑袋，头上的水化成一串水珠，飞溅到了半空中。
毛发被雨水完全打湿了，她走到角落，不舒服地不停抖动，想把水都抖落下去。
机械生物感觉不到累，照理来说也不会拥有真正心理上的情绪，但他们确实会有喜欢的和讨厌的东西。
这也是因为程序设定吗？
c0914此刻除了一如既往的讨厌湿漉漉的感觉，还对这个地上躺着的人充满了担忧。
人类受伤，会生病，然后会死掉。再也重启不了的那种，就像机械生物核心芯片被完全销毁。
希望他能挺过去。
毕竟……
c0914看了眼他的头发，熟悉的身形和奇异的外袍。
他是埃里克照片里的那个人。
修仙世家，少年天才。她记得很清楚。
她救了受伤的少年修士，能换取他帮忙把埃里克带去浮空城维修的机会吗？
c0914蹲坐着，静静等雨停。
过了大概三四个小时，雨开始逐渐变小。
c0914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来不及细想自己的异样，她扭头去看受伤的少年。
他依旧躺在那儿，直挺挺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经过雨水的洗礼，脸色更加苍白，皮肤潮湿冰冷，除了仍然起伏的胸口，看上去就像一具尸体。
正当她在思考一会怎么把他运回去时，一个打了把黑伞的人走了过来。
“下雨天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是老林。
他见c0914落汤鸡一样的造型，眉头一紧，正要说教，又瞥见了一旁那个被血水浸透的人影。
“这是啥！”
他心里一慌，开始口不择言。
“你……你哪里捡的大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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