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爱给了谁 1
爱是谁给的寂寞
馨园小区的院子里，夏天的傍晚，人们常常看到一位孤单单的老太太坐在黑影里纳凉，过往的人没有谁和她打招呼，她也不和谁说话，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像个幽灵。
也许你会问，她是谁呀？来自哪里？没有老伴吗？没有儿女吗？
这位老人，名叫张秀英，昌乐农村人，今年67岁，人很清秀，有一个老伴，还健在，是退休铁路工人，现一个人住在昌乐老家，老人有一双儿女，儿子是医生，女儿是公务员。
那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她住的是谁的房子呢？
故事说来话长。
张秀英21岁时，貌美如花，一米六三的个头，白里透红的脸蛋，炯炯有神的大眼，长长的油黑发亮的辫子，一说话先笑，一笑两个酒涡，是人见人夸的美女。
姑娘长得俊，上门求亲的小伙子很多，一个在北京铁路局的小伙子李树明，和秀英邻村，他父母托人来家里求亲，秀英娘觉得，虽然男孩家里穷点，但人家小伙子是公家人（村子里都喊吃公家饭、有固定工资收入的叫公家人），要不就见见？于是双方安排了见面。
李树明23岁，中等个头，人很白净秀气，话不多，但人家在外面，见多识广，说话文绉绉的，很有分寸，不像村里那些大老粗，秀英一眼就看中了。树明一看秀英，真是美人胚子，这是在农村，如果在城里，穿上那些漂亮衣服，城里的姑娘和她比，算什么！如果人家也是吃公家饭，会看得上咱？于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婚事很快敲定，1963年春天，两人结了婚，双方父母都皆大欢喜。
新婚燕尔，树明虽然在北京，但常常申请出差，这样可以经常途中回家看看，夫妻两个如漆似胶，婚后一年多，1964年秋天，秀英生了个大胖儿子，一家人欢欢喜喜。
树明在外面惦记他们娘俩，工资总舍不得花，除去必要的开支，总如数把钱寄往家里。村子里的人都羡慕秀英：你看人家秀英多有福气，树明那么疼她，挣点钱全寄回家，公婆待她那么好，你看人家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多可爱！真是一顺百顺。
秀英自己也心满意足。和同龄的姐妹们比，她比他们优越，因为树明有出差补助，加上树明的工资，那时虽一月仅有二、三十元，但在当时绝对是一大笔钱，日子一长，秀英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富裕户。
后来，秀英又添了一个女儿，树明喜上眉梢，儿女一双，都随了他妈——漂亮。秀英觉得自己生了一双儿女，都长得这么漂亮，全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功劳当然自己比树明大，那还用说！他只管回家听孩子们喊爸爸。公婆看秀英辛苦，总是竭力帮忙，秀英也孝顺，一家人和和美美。
有了一双儿女，秀英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加上当时大队里的活，秀英忙得不可开交，她也时常惦记树明，但是农村人害羞，想念的话、肉麻的话，不会说；生活艰苦，一双儿女都嗷嗷待哺需要营养，秀英更多的是期盼树明寄钱回家，这样她好照顾两个孩子。
结婚的日子长了，树明不再像以前那么迷恋秀英，再就是树明写信回家，因为秀英没读了几天书，不识几个字，从不回信，一腔热情满腹想念得不到回复，树明写信的次数也渐渐减少。自打添了丫头丹丹，有了两个孩子，树明觉得秀英好像忘了他，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得少了，树明心里有隐隐的失落。树明人在北京，每天晚饭后外出散步，看见城里人家夫妻手挽手恩恩爱爱，树明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常常为宽心出来，却因伤心回去。但这些，千里之外的秀英怎么知道！
只是秀英也隐隐觉得，树明不像以前那么惦念她了，回来话也少了，写信也少了，俺虽然不回，但收到你的信，俺心里踏实，俺知道你惦念我们娘三，死鬼，你怎么不写信呀？
日子在匆忙中过，秀英带着两个孩子，孩子、农活，农活、孩子，她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没有多少心情打扮自己，再说，孩子他爸不在家打扮给谁看呢！和同村的姐妹比，秀英分明比她们吃得苦多，岁月见长，时间的风霜刀箭慢慢在她美丽的额头刻下细细的皱纹，32岁的她，看上去像四十岁的人了。春节树明回家看到她，想到她以前的样子，想到和她同龄的城里保养娇好的女子，差别太大了，心里不觉发酸——怎么老得这么快呀！
74年春节过后，树明回到单位，听说他的好友28岁的华，春节期间因为工伤去世了，留下了结婚一年多的妻子霞。树明人厚道，话不多，但因说得少更显得有分量，很容易让人信赖。华在的时候，常喊树明去他家里吃饭，饭后哥俩杀上两盘棋。逢到节日，华就喊树明去喝两盅，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个人东拉西扯，小时的顽皮、长大后的逃学、同学之间的打架……互相道来，两人互相取笑，两个人哈哈大笑，正在炒菜的霞看着他们开心，也笑。
华不在了，树明一个人，空余时间多，有时他也去照看一下霞，有什么重活，树明就帮帮忙。
华也不是北京人，他老家安徽，结了婚把霞带来了，没有房子，单位给了他们一间宿舍，霞没有工作，华工伤去后，单位于心不忍，不忍心看霞孤零零一个人回安徽去，就安排读过几年书的霞，任了他们铁路局内部幼儿园的老师，负责教本系统内部家属的孩子。霞一个人，想到局里领导对自己的照顾，唯有把全身心投到孩子们身上去才算报答，于是对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喜爱，所有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人人都说霞老师好，像妈妈一样，人人都喜欢她。局里的人，带着对霞的同情、对华的怀念、因了自己孩子对霞的感激，大家都对霞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人人都喜欢霞，这个让人同情的女子。
霞一个人孤身在外，没有了华，夜深人静，伤心的泪总是湿透枕巾，她不知道自己的想念、自己的悲愁该和谁说，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1975年夏天，天下暴雨，房顶漏水了，霞一个人，没有办法，她不好意思去找领导，也不好意思请人帮忙，只好拿脸盆接水。这天下雨没事，树明正好过来坐坐，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分说，借了梯子爬上房顶，冒雨给霞修理，房子修理好，树明下来，衣服都湿透了，紧贴身上，霞留他换衣服，说做饭给他吃，树明都拒绝了，冒雨回了宿舍。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本来身体很好的他，却因淋雨感冒了。
霞感激树明，知道树明一个人在外面，吃饭马虎，为了答谢树明，特意做了炸鱼给树明送过来，碰巧看见树明高烧躺在床上，也看见了树明一屋的狼籍，霞二话没说，就像这是自己的家一样，不声不语，该放的放，该收的收，清理床铺，收拾图书，倾倒垃圾，看着树明吃饭……临走，拎走了树明的脏衣服。
树明感冒这几天，虽然树明一再强调请霞不用过来，但霞感激树明平日对自己的照顾，现在他病了，也该是自己回报人家的时候了。所以殷殷前来。
霞来了，带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带着做的喷香的饭菜，带着体贴、关心，带着这个房间长期缺少的女人的气息，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久违的女人的味道。滋补了树明的身体，安慰了树明孤单寂寞的灵魂。
是的，开始就是这样，两个可怜的人惺惺相惜，他们没有安心伤害谁，他们只是相互照顾，相互畏寒相互取暖。日子久了，心在靠近，身在靠近，于是树明和霞好上了。霞需要树明的肩膀，树明需要霞的温存。
76年春节的时候，树明说单位需要加班，不能回家过年了。秀英很意外，不过，他一个人在外面闯，不容易，咱不能拖他的后腿，于是回复，你好好上班吧，春节过了再回来也是一样。事实上，是霞一个人在外面，华就是在春运中出的事，树明怕霞孤单、怕霞心里难过，特意留下来陪她。树明觉得自己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留下霞一个人，他于心不忍。
一封情书
大学毕业后，告别初恋的爱人，来到了深圳。生活很无聊很空虚，上班上网吃饭睡觉，一成不变，偶尔想恶作剧一下，也找不到那种氛围。
作为单身一族，我基本上不做饭。偶尔会去一次肯德基，虽然不喜欢吃，但谁叫俺妈不在我身边哪？
公司每周六都要开会，经常一开会就到下午两点，今天也不例外。早餐吃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饿得不行，强打精神跟各位领导道别，然后走进了公司旁边的肯德基。
这里是科技园区，周六的时候，马路上没有多少车，餐厅里也没有多少人，在喧嚣的都市是难得的一份清静。由于我总是这个时候来，肯德基的服务员都认识我，只要一到收银台，他们就会问：“你好！先生，还是一杯可乐、一份薯条和一份老北京吗？”我总是点点头，然后拿着餐盘来到角落边靠近窗户的那个座位。自从和女友分手之后，我似乎成了一个怪人，总是尽量避开熙攘的人群。看着整齐的街道，似乎有些空寂，很合我的心情。
今天的天气依旧阳光灿烂，似乎并不是冬天而是夏天。我走进肯德基来到收银台，没有听到熟悉的提问，不由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原来是新来的一位服务员。
“你好！先生！需要吃点什么？”声音显得单纯而清脆。
“一杯大可乐、一份大薯条和一份老北京，谢谢！”我总是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好的，稍等！”那单纯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如打量起她来，齐耳的短发，清秀的脸庞，清澈的眼神，还记得那年的她也是这副模样。
接过餐盘，却没有再走到角落里的那个座位，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收银台的正对面。喝着可乐、吃着薯条，不知道胡乱想些什么。
从那天开始，下班后的我总习惯性地来到肯德基，来到她的面前，点一份同样的食品，坐到同样的位置。我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着她，她好像也会偶尔看我一下。或许我的确很怪，或许看我很忧郁。
最初的时候，望着她就好像回到了初恋的时光。但慢慢地，我发现初恋女友的模样慢慢变得模糊不再清晰。我不敢相信自己，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变化，但也谈不上悲哀。只知道看到这位肯德基女孩的时候，心里有了些许甜蜜。
当我发现这些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感情，期间我还是每天下班后照常来到肯德基，吃同样的食品，坐同一个座位。
终于有一天，我确定我爱的只是这位肯德基女孩。我的心动了，我要拥有一份浪漫的唯美的爱情。我不太善于表达，所以我只能选择写封情书向她告白。
于是，我上网搜来了很多情书，但是都不让我满意。没什么，随着春心萌动，恶作剧的心思也开始动了起来。我要给她写一封完全不一样的情书，让她年老的时候回忆起来还想笑的情书，让她可以很骄傲地给我们的孩子讲述的情书。
尊敬的未来老婆：
你好！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肯定会认识的，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
我花了四年时间才忘记了初恋的女友，但我用吃60顿肯德基就确定了对你的感情。现在只要一看到红色或者K开头的英文，都会想起你。至于那些伤心的过往，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说给你听，我对我的未来老婆肯定是毫无保留的。当然，我更乐意与你一起规划以后一起生活的日子，而且我向我的未来老婆保证，我今生今世都将只爱你一个人。有人说过人应该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原来很少吃肯德基的，除非是饿疯了的时候。现在我却很喜欢，虽然每次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吃到我都想吐。但这是你亲手端给我的，再怎么难吃我也得说好吃，而且必须吃的津津有味才行。如果你以后能够天天烧菜给我吃，你将会得到更多的赞美。
与心爱的人一起吃东西是很快乐的事情，当你看着我吃东西时，我觉得特像老婆对丈夫的那种关怀，虽然你是在收银台看着我。我希望我们能够永远都在一起面对面地吃饭，直到我们都慢慢老去。但人多的地方我会不好意思，最好是在我们的家里。
你的眼睛清澈得似乎不染一点尘埃，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你的双眼我似乎看见了一颗善良纯真的心灵，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守护这份单纯快乐，让她永远都那么美。我还想亲吻你的眼睛，但那是后话了。
我只需要你的一次亲吻，就会从青蛙变成王子；你只需要我的一次拥抱，我保证你会变成天鹅。
我决定把我们的家装修成肯德基的模样，没什么，只是为了我们以后一起生活的时候能够始终想起这段快乐的历程。当然，这得你同意。我想我会非常乐意听取我的未来老婆的意见的。
我们的孩子肯定非常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因为我足够聪明，你也很可爱。你说我们的孩子的名字该取什么好呢？我觉得最好是从我们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出来组合而成，因为他是我们的结晶。我叫林枫，我想你最好能够尽早把名字告诉我，我好更快地设想一下我们的孩子的名字。
另外，我不知道该如何装修我们家的房子，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把电话告诉我，我好让装修公司给你打电话。这是为了让你住的更舒服更舒心，我可不想装修出来的房子你不满意。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
最后，我得告诉你，我就在你所在的肯德基旁边的那栋楼里上班，工作是网站策划，我想作为我的未来老婆，有必要了解我的一切。我的手机号码是131520520XX，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告诉我你的意见。
祝永远快乐！
你的未来老公林枫
2008年2月14日
情书写出来了，我的心却忐忑不安，怕她把我当成一个臆想症患者。当一件事情很难做出判断的时候，我总用换位思考的方式来进行分析，假如我是她会怎么想哪？
1、这个人是疯子，不要理他。但这样调侃我，实在是很气愤，得警告警告他。
2、这个人有些怪，有些忧郁。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受过伤？好像是挺痴情的人？
3、这个人很幽默，也有工作，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好像真的是喜欢上我了。
无论怎么说，这封情书至少可以让她深深地记住我。下班后，我还是来到这家肯德基，还是来到她的面前，不过今天我主动换了个台词：
“还是一杯可乐、一份薯条和一份老beijing，帮我打包。这是优惠券，谢谢！”说完我把折叠好的情书递过去给她。我想谁也不会在情人节那天把情书给直接丢了吧？何况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递过来的情书。
“好的……咦……这不是……”她有些诧异，然后满脸绯红，把信收了起来，低着头帮我打包好食物递了给我。
我转身走出肯德基，似乎听到“快给我看看”之类的调笑声。
一晚上我都兴奋不已，不停地看手机，但没有任何消息，那怕是骂我一顿的都没有。情人节的第二天下午，下班后都已经七点多了。我照例走进肯德基，还是来到她面前。她看到我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地张了张嘴但又没说什么。我抢先说：
“今天不吃老北京了，圣代什么味道的好吃些？”
“巧克力的不错，来一个巧克力圣代？”她似乎舒缓了情绪，又用惯常的语调询问我。
“哦，你是八点钟下班吗？”
“是……”她回答的有些犹豫。
“那来两个小巧克力圣代吧，帮我打包。谢谢！”
“好的，稍等。”她转身取来圣代递了给我。
“忘了问你，昨天的yh券今天还有效吗？”
“嗯……”她的脸上又布满了红云。
“下班了能陪我出去走走吗？其中一个圣代是请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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