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十七章、绑定
第十七章
面对亚津奈失控的眼泪，太宰治既没有推开她，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异世界来客吗，”他说，“那就说得通了——”
亚津奈没敢问他口里的“说得通了”是什么意思，而且这句话让她感觉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冰水，没多久就停下了哭泣也止住了眼泪。只剩下时不时的抽噎和通红的眼眶，能看出她刚哭过没多久。人也离开太宰治的怀抱，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床头。
想着既然已经自曝了身份，亚津奈自暴自弃地觉得正好说开算了。
“太宰先生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回问道：“你希望我问什么？”
“一般人知道接近自己的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说也会问两句吧，”亚津奈挠挠头，“比如为什么会找我啊，我是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啊之类的？”
太宰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道：“这些你刚刚不都说了吗，难不成还有别的？”
亚津奈哽了一下。
太宰治点头：“那就是有了。”
无法反驳的亚津奈只能再次点头，但拿不准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比较好，最后选了自己的目的。
“我到这个世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太宰先生【绑定】。以此来拯救我的世界。”
“……”
太宰治听到这个理由后，很久都没有接话。
亚津奈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的表情纠结成一团，像是想吐槽但吐不出来。
“……这么中二吗？”
“……是啊。”
亚津奈捂脸，悲愤地大喊：“这也不是我想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好吧，”太宰治敷衍了一句，又问，“你说的【绑定】是什么？”
“就是，绑定……”亚津奈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皱着眉头回忆当时听到的说法，“效果大概是我们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大概位置和状态，然后身上会出现一些图案。”
太宰治没接话。
亚津奈撇撇嘴，继续说：“效果主要是给世界的。比如说能让我的世界延缓末日的到来，也能让这个世界脱离衍生世界，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等等，衍生世界？”太宰治抓住了重点。
“……对。”
亚津奈把双手背到身后，咬着嘴唇不敢看太宰治。
“我、我可以给你可以证明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像其他平行世界里的你得到的那个一样……”她慢慢把手伸出来，手心是一个只有拇指指节大小的白色发光小球。
亚津奈看着在自己手心不安地乱动但无法离开的白球，艰难地合拢手掌，不让一丝白光漏出来。
“如果你同意和我【绑定】，不只这个，”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太宰治，“我还可以告诉你其他很多东西。”
“这样啊。”太宰治冷冷地看着亚津奈，没理会她举着的手。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弱弱地喊了一声“太宰先生”。
“好啊，”太宰治无所谓地说，“你说的绑定，我同意了。”
亚津奈蹭地站起来，向太宰治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
“真的吗？！”
太宰治坐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她，但看上去更像是在俯视，“真的。”
绑定需要两个人双手相对。亚津奈就找太宰治要最初的小瓶子，用来装【书】的能量体——那个白色小球。
原本亚津奈只是随口一问，但太宰治居然真的从大衣里掏出了那个瓶子。
“这个瓶子，不应该在实验室里吗？”亚津奈好奇地问。
“还不是那群研究员太废物，”太宰治摊手，“森先生觉得比起在这个瓶子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利用那些【能源小球】，和研究怎么抵抗你的异能。”
“这、这样啊。”亚津奈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进行绑定仪式之前，亚津奈最后一次确认太宰治的意愿：“你确定同意绑定吗？”
太宰治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绑定并不需要太复杂的仪式。
亚津奈复述一遍规则，两人理解并心甘情愿接受，再口头说一句“同意绑定”就可以了。
规则很简单。
要求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人，对彼此的好感达到一定水平，量化为数值就是满值100的50以上。还需要想和对方在一起，最起码是想待在对方身边。
绑定后就可以自由来往两个世界，但需要两人同行。
绑定成功的瞬间，没有出现什么特效。
亚津奈感觉到手心出现了一阵灼热，长出了一口气，对太宰治点点头：“已经可以了。”
“这样就绑定了？”太宰治观察自己的左手，手心手背都没出现变化。
亚津奈仔细观察一遍了手心暗红色的花苞，才慢慢看向他，提议道：“是不是在绷带下面？”
太宰治抱住自己，发出浮夸的尖叫声：“小奈你好狠心！绷带可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知道绷带是你的本体啦，那就看看是不是在绷带上！”亚津奈嘴上附和着，扑过去扯他的袖子。
太宰治也没认真抵抗，很快就被她拆散了手腕处的绷带。
从绷带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一些不同于肤色的红色。抬头看太宰治，发现他像是在发呆。
沉默了一会儿，亚津奈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但是绷带被扯开了，是他自己扯的。
他的小臂透着久不见光的苍白，骨节分明而且肌肉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肤上还密布着各种杂乱的、像是刀伤留下的疤痕，交错着延伸进袖子深处。
在这些痕迹之上，半开着一朵暗红色的花。花藤绕着他的手腕转了几圈，沿着最长的那道疤蜿蜒生长向肘部。
——这朵花和她手心的花苞是同一种花，她的世界里独有的花。整体像单朵的丁香，通常有五瓣，花瓣像樱花一样在先端有缺口。常见白色和粉色。
花名是，津奈。
亚津奈轻轻跪到他旁边，用视线抚摸那些伤疤：“是不是很痛苦？”忍受了这么多的痛楚后，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停留在这人世间。
“或许吧。”太宰治的声音里没什么感情，表情也很冷漠。
亚津奈试探着伸出手碰上那道最长的疤，看到他没有拒绝，就稍微用了些力气。
破坏了皮肤完整性的疤痕有些吓人，摸上去也凹凸不平。这道疤是最长也是最粗的，很难想象究竟是多深的伤口，才会在缝合后还能留下一指宽的疤痕。但她有些沉迷这份不完整的触感，也感到了接触到更多太宰治的窃喜。
亚津奈感到眼眶一热，就看见几滴泪水落在太宰治的手臂上。
随着眼泪的落下，太宰治注意到那朵花的花瓣又张开了一点。
他对于亚津奈的眼泪，和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没有太多感觉。这个自杀法太疼了，割出那道最长的伤口又被救回来之后，他就放弃了。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太多感觉。
太宰治把手臂抽回来，没管上面的泪水，重新缠好绷带。对上她还在断断续续流泪的眼睛：“后悔了吗？”
亚津奈摇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反驳：“才不是后悔！”又去捧起他的手，“活着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是我不想你死。”
“但是你也知道吧，”太宰治平淡地说，“我的愿望就是死亡。”
“我可以、可以接受和你一起死、一起殉情，”亚津奈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不管是什么样的死法都可以。但是，一想到会在哪里见到你的尸体，我、我……！”
太宰治看她要往大哭方向发展，无奈地提醒她：“你不是看到了我的【未来】吗？”
“那些是平行世界。”亚津奈深呼吸缓和情绪，“是【你】做出了某种选择后的可能性。而且……”
“而且？”
亚津奈伸出左手给他看自己手心的花苞，“而且，我们绑定之后，这个世界就能升级，不再受【既定未来】的束缚了。”
“【既定未来】？”
亚津奈看着太宰治陷入沉思后黑下去的表情，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只是高维世界中一本漫画的衍生世界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只是【主世界】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她抠掉漫画的部分，解释说，“即使会因为差异而出现一些不同的发展，但某些未来的大事，以及和这些事相关的重要角色也不会有太多变动。”
“所以——”太宰治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所以现在，”亚津奈叹气，“你真的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掉。”
然后赶在太宰治说什么“这就是我期待的”的话之前，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加入mafia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也知道你会离开那里。”
亚津奈停顿了一下，去看太宰治，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亚津奈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眼睛，“在你找到什么，或者决定放弃并离开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摸上去发现是太宰治的手。不用勉强自己去看太宰治，亚津奈在心里松了口气，又怀疑这人是不是害羞了，开始扒拉蒙在自己眼上的手。
——是脸红的我推吗！快让我看看！！
然而她作乱的双手被轻松镇压，用力都挣不开的那种。
亚津奈在心里哭成一个流泪猫猫头，面上只是微微撇嘴表示不满。又感觉到一阵暖流拂过面颊，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清香。
“太宰……”她身体僵硬，哆哆嗦嗦地开口。
“嗯？”
听到这声距离很近，又带着几分威胁的疑问，亚津奈想眨眼，但眼睛上的手加大了力道，让她只能勉强动了动眼球。
亚津奈试探地改口：“阿治？”
“嗯。”太宰治应了一声。
接下来是要——kiss吗？
亚津奈感觉自己的脸颊迅速升温，心脏也在加速跳动，又激动又害怕。激动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好感增加，又害怕之后发现手心的花苞毫无变化。
然而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什么“嘴唇或者脸上感到了柔软的温度”，连之前凑得很近的鼻息都离开了。
啊这……
或许是不小心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亚津奈听到一声轻笑，眼前也恢复了光明。然后发现太宰治正抓着她的手，看她手心的花苞。
亚津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的花苞完全没有变化，就像朵做成花苞模样的塑料假花。花苞下的花藤也很短，只在手腕处敷衍地绕了一圈。
“和我手腕上的差很多。”太宰治碰了碰她的手心，发现没什么特殊的触感。
“是啊。”亚津奈无奈，甚至怀疑能绑定成功都是太宰治控制了自己对她的好感才成功的。
能绑定就行，之后的再说。她很佛系地想着。
亚津奈的手很普通，是亚洲人偏黄的肤色，跟太宰治苍白的肤色对比很明显。关节和指骨很硬，指尖圆圆的。手掌和手指的大小比例适中，不过比太宰治的手差了一圈。
“好小。”太宰治松开她的手，离开椅子坐到了床上。
亚津奈把左手举到眼前，看了一会儿之后，没忍住戳了戳那个花苞：“这种花，是我那个世界的特产。”
“叫什么？”
“津奈。”她慢慢地说，“其中暗红色的这一类，是津奈花的亚种，也就是亚津奈。”
太宰治挑眉：“你的名字？”
亚津奈无力地趴到太宰治刚离开还有些余温的椅子上，“是啊，我的名字。”
她去看太宰治，发现他不知道是在凹造型，还是习惯性摆出气势很足的坐姿。双腿交叠，背挺地很直，又略微向前倾斜，双手随意地放在腿上。
“原本津奈花只有白色和粉色，偶尔也能看见紫色吧。”她回忆道，“但我出生后的下一年，周围的津奈花都变成了这种暗红色。
“托它的福，我很快就被神殿确定是【神子】。”
“这种花很常见吗？”太宰治突然问。
亚津奈想了想：“因为可以粗略检测空气中的能量比例，所以每家的门前都要种几株。”
注意到太宰治有些好奇，她继续解释：“这种花的花期很长，春天开放后，到冬天才会枯萎。而且空气中的正向能量比例越高，花的颜色就越浅。
“相比开花时，能量比例差距太大的话，会出现樱花那种大面积的落花。”
“那出现暗红色，”太宰治插嘴，“是你的出生影响了能量的比例？”
“应该是吧，”亚津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之后我换地方住，周围的津奈花第二年也会变成这种颜色。而且这种变化不可逆，只能挖掉那批花藤重新栽种。”
亚津奈想起曾经远远见过的淡粉色津奈花，在心里盘算着等春天了怎么说也要拉太宰治去看一次樱花。
“正向能量……”太宰治念着这个词，陷入思考。
“感觉可以类比这个世界的氧气？”亚津奈被自己逗乐了，“毕竟所有的生命都需要依靠它才能存在。”
“相对的是负向能量吗。”太宰治低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
“对，还有一种中性能量，可以压制负向能量，”她回忆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负量很不稳定。一旦超过某个比例就会引发灾害。海边会出现海啸、暴雨，内陆会出现干旱、荒漠化。
“哦对，还会形成恶兽。”
亚津奈努力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造型乱七八糟的，像是随机把各种动物特征糅合在一起的东西。至少有一人多高。普通人靠近就会受到影响，运气好只会出现一些身体上的异变，运气差点……”
太宰治抢答：“会死吗？”
亚津奈点点头。
“神殿可以反转身体上的异变，但如果精神受到影响，”亚津奈面无表情地说，“就会被【处刑】。”
“【处刑】？”
“抽取出所有的记忆和感情，由神殿教育，”亚津奈顿了顿，“说是教育，其实是一边跟着其他人学习生活常识，一边负责神殿里打扫之类的琐事。”
听到这些，太宰治露出嫌弃的表情：“噫，还以为会死呢！”
亚津奈接话：“也有可以让人真正死亡的仪式。”
没等太宰治发表评价，她继续说：“如果没有犯错但确实失去了生存意志，可以申请【安乐死】。
“我的父亲就是。因为母亲在生下我后难产去世，而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生活。所以他踏上祭坛，在我面前化为光点消散了。”
“是这样啊。”太宰治发出一声感慨。
亚津奈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坐到椅子上。她的坐姿正式中带着几分随意，后背微微弯曲，双腿合拢，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头低垂着看向自己的膝盖。
“十岁觉醒能力之前，我还经常梦到那天……”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然后读到了小美人鱼。我还在想，小美人鱼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那么——美？”
太宰治凑到她旁边：“很美吗？”
“大概吧，”亚津奈用力闭了闭眼，“我记不清了……已经过去太久了。”
“太久了？”
亚津奈轻飘飘瞪了他一眼：“是啊，三加七年。”
太宰治露出一个看上去很无辜的表情，耸了耸肩。
装了白色发光小球的瓶子被太宰治收了起来，亚津奈对此没什么想法，但建议他最好别被其他人碰到，不然发生什么问题她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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