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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约晚来风 一


一路有袅袅的琴音传来,如空谷幽兰,沁人心脾;如山中泉涧,泠泠作响;如春风拂面,花开袅娜。许淼淼心中的紧张和恐惧,也一点一点被这琴音抚平。

        而走在前面的姚元公主则是露出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对身旁明珠道:“倒也没有那么差强人意。”

        明珠点头称是。

        行至偏殿,地上方砖皆是修以花饰,用玉石镶嵌,每一块方砖都有一朵用纯白无暇美玉雕琢而成的莲花,倾尽奢华。在偏殿大厅的两侧,有汩汩而流的泉水,内置红色如火的艳荷。它的莲叶格外圆如玉盘,小巧玲珑。间或生长盛放的红莲恰如一点妖娆。也正是因为偏殿中有水流通过,清凉温和如春。

        殿中已经坐了一人,背影英挺。姚元公主特意没有让人唱喊,缓缓踱步到他身后。而沉迷于琴声之中的璞纶,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等到最后一弹一拨结束,璞纶这才缓缓睁开眼,浓密如扇的睫毛犹如掀动的蝶翼。就在这时候,姚元公主拿着手中的鹅绒团扇对璞纶扇了扇风,璞纶骇然,一下从锦杌上站起。

        “姚元公主。”看清来人,他立马跪在地上。

        姚元公主却恍若雷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明珠在一边觉得奇怪,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姚元公主这才回神,一双眼睛却像是逮捕一般犀利地看着璞纶,道:“起来吧。”

        璞纶这才站起身,而他的全貌,则是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姚元公主面前。一身湖蓝色榆钱花织锦滚云边袍服,他本人相貌不惊四方,淡淡爽爽若春桃李,夏禾稼,秋桐桂,冬奇葩。唯一能出彩的地方既是那双沉稳入水的眼睛了。漆黑黑的微阖垂目时,睫毛便高高地卷翘起。

        可是姚元公主却是再一次震惊了,眉心猝然耸动起来,神情几乎凝滞在了那里,且悲且喜,且忧且哀,复杂而深邃。而明珠见了璞纶,亦是一震。

        兴许是久未听到姚元公主的吩咐,璞纶缓缓启唇,唤道:“公主。”

        这声音虽然清淡温和,却不是姚元公主印象里那人独有的嗓音。她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一瞬又变得冷冷的了,大步往高处座上走去。而许淼淼,亦是前去入座。

        “我听说你是大元第一乐师,但是听人弹琴,我已经听得腻味了。你若是当真担得起这个名号,就自己寻觅其它乐器。”姚元公主的嗓音安静平和中,自然透出凛然风骨,令人不敢轻亵。

        只是璞纶微微一愣,他进宫也有两年了。时常也有嫔妃请入宫中演奏,哪一个不是客客气气说话的。就连姚元公主座下皇上现今最喜欢的许修容,也是相待有礼。却是从未遇到过姚元公主这样性子的人。

        好在他修养甚好,倒也没有真正动怒,只是不卑不亢,道:“小人不才,萧管丝竹琵琶筝琴皆略有精通。公主既是不爱听小人弹琴,小人便以琵琶弹奏一曲,希望公主欢喜。”

        璞纶语调谦和,神情宁静,不哀不怨,温文内刚。让姚元公主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人,那人却是心台清明,无怒无愁,痴而不怨,洋洋大洒。他二人气质虽然迥然,可是只是与璞纶短暂相处,她已经思及那人数次。就如现在,她看着堂下的璞纶,却把他看作是穿着布衣袈裟,脸若清菱的他,却见他长袍身形飘荡随风,看似不善言辞话不高声的青年书生,神色却静如山岳般崎然不动。

        心中忍不住一声长叹,手却是有意无意抚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就在这时候,宫女已经取了一把具有梨形共鸣箱的曲项琵琶。璞纶接过琵琶,竖抱,左手按弦,右手五指弹奏。铿锵几声,动听悦耳的乐声已经响起。

        许淼淼听出他演奏的正是有“白雪阳春,一曲西风几断肠”美名的《阳春白雪》。她自然也看出方才姚元公主态度有异,现下一边听曲一边暗暗打量姚元公主的表情。却见到她正襟危坐,神色安然,瞧不见一丝端倪。

        无奈,她只有转头,重新欣赏悦耳的演奏。

        曾经在一册古书上看到有这样的说法,道是“《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而璞纶亦是技艺高超。而他和一般乐师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演奏时便是浑然投入自己的世界中,不像其它乐师总是对上位的人有些忌惮。

        姚元公主却不如许淼淼看到的那般镇定,她拢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抚摸着一物。袖角微微被风吹起,却见到那是一只双手合拢大小、贝壳状的珐琅盒子。盒儿瓦蓝瓦蓝的,嵌着金丝花纹,亮闪闪十分精致漂亮。看那份精致,似是装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用的。

        如此一物,她却视如珍宝。而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怅然,悠长如水地看着璞纶。

        这曲《阳春白雪》还没有演奏完,却见到一名不速之客大步走了进来。只见到杜衡一身藏青色铜钱纹刻丝袍服,曳开的袖口上一圈金丝线裹得边子密密实实。他的表情阴戾,全然看不出当新郎官的喜悦。

        也因为他的到来,姚元公主一边把袖中的盒子拣好,一边冷冷地扫向他。

        许淼淼这会儿恨不得自己能够土遁离开。

        驸马爷杜衡听到宫中演奏的曲子更为火大,走到璞纶面前,冷冷挥袖,道:“不用弹了,退下。”

        半路被打断的璞纶抬眸,见到的是凭空而现的男子,略略皱眉。手下拨弹动作停了下来,似是询问一般望向上面的姚元公主。姚元公主红唇轻启,只说出两个字,道是“继续”。

        显然这个小小的举动惹怒了杜衡,他怒目圆睁,看着上方的姚元公主。也不顾有他人在场,喝道,“公主!”

        姚元公主一边轻轻揭开茶盖,一边漫不经心道:“驸马,你的声音太大,干扰我听曲了。”

        杜衡大步流星走到高台之上,在离姚元公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明珠挺身而出,挡在他和姚元公主之间。

        “驸马爷。”明珠带着些淡淡警告的意味低唤他一声。

        杜衡表情桀骜,“你莫是敢拦着我?”

        明珠淡声应道:“驸马爷说笑了,奴婢只是不想让驸马爷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杜衡惊怒。

        身后姚元公主拈了颗琉璃盏中剥好的荔枝喂在嘴里,吐出核后方才道:“明珠,让开吧。我倒要看看,驸马爷是想对我说什么,做什么。”

        闻言明珠身似一阵风便退下了,杜衡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冷哼一声,“公主不回公主府主持婚礼也就罢了,为何现在却要那么做?拂了我和玉儿的面子。”

        “怎样做?”姚元公主睇他一眼,尔后往下看去,见到下方璞纶另换了支《雁落平沙》弹得尽兴,许淼淼则是一幅听得认真入迷的样子。

        杜衡也随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眼,却是飞快又掉头过来。

        姚元公主手中慢慢摇着团扇,懒懒道:“我只答应让你娶那个女人为妾,却没有说过让她入住到我公主府上。你难道认为,凭她低贱的身份,也够格进我的地盘吗?”

        杜衡面红耳赤,“你既愿意我纳她为妾,就该知道我是会把她应到府上。你今日吩咐府中人拦住花轿不让玉儿进门,你知道外人会怎么非议吗?”

        姚元公主抬眸看他一眼,反问“外人怎么非议,与我何干?”

        不等杜衡问,她唇角扯出一个淡薄讥讽的笑容,道:“她未与你行嫁娶之礼,就珠胎暗结。驸马,难道她还怕别人的非议吗?”

        驸马杜衡被她这副态度气得口不择言,道:“公主,你不也是……”

        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匕首已经抵在她的喉头。但见到明珠一脸端肃,全身上下都持有一股张力,冷眼看着他。而姚元公主眼中亦是迸发寒光,道:“驸马,你莫在挑战我的底线。我已经拨了一座宅子给你们二人以过风流快活的日子,你不要让我有什么歹毒的想法才好。”

        “毒妇!”杜衡骂了一声,脖子上一阵绞痛,明珠的匕首毫不客气地划破了他的皮肉。

        面对这一幕,底下的两人依旧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懂得一个道理——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姚元公主一声冷笑,目光如毒蛇一般看着他,道:“索性今日就在这里给你说个清楚,你与她的孩子,永远都不要妄想能上我的玉牒。我的爵位,自有我腹中胎儿承袭。”

        “你……”杜衡眼中业火三千。

        却见到姚元公主慢悠悠地摇晃着团扇,对明珠道:“明珠,我还要听曲,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吧。”

        明珠盈盈一笑,头上雀头银簪一点,“奴婢知道了。”转身看着杜衡,不咸不淡道:“驸马爷,请吧。”

        “好!好!好!”杜衡连道三声好,之后狞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说完一声冷哼,再不看殿里任何人一眼,奋力摔袖而去。

        等到杜衡一走,璞纶的曲子也正好弹完。他张开眼,把琵琶放置在脚边,起身抱拳道:“小人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作停留,往公主海涵。”

        姚元公主一双水眸流光溢彩盯着他看,道:“要事,璞大人有何要事?”

        “实不相瞒,在小人到公主这里前,贤妃娘娘也让小人到芷容宫,教儒音帝姬抚琴。”璞纶据实以告。

        姚元公主听了以扇障面,一阵“咯咯”的笑声传了出来,宛如少女一般清甜的声音响起,“璞大人,阿音是我的亲侄女。你能教她抚琴,我很是感喟。今日璞大人就先过去,从明日开始,阿音就在我宫里生活了。璞大人以后要教阿音抚琴,就请来灵芸宫。”

        闻言璞纶一怔,之后神色如常,躬身道:“小人领命。”

        姚元公主满意一笑,对身后明珠道:“去送送璞大人。”

        明珠应声退下。

        直到璞纶和明珠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姚元公主才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一瞥见到许淼淼低眉正在认真品茗,她正了正手上的兔纹镂空金手钏,慢条斯理道:“许修容是个明白人。”

        许淼淼听到她的话,慢慢放下茶盏,似是懵懂无知地看着她。

        姚元公主浅浅一笑,“如今璞大人已经走了,用膳的时间也快到了。许修容不若留下与我一同进膳。”

        锦衾罗帐,姚元公主坐在香木金丝榻上,一边的发浪如凤盘鸦耸。见到她手中所持之物,正是在偏殿听璞纶弹曲时的那个珐琅盒子。见到她慢慢打开搭扣,只听“啪”地一声,盒子应声而开。紫红色的姑绒毡垫上静静地躺着枚黄杨木刻字如意,她慢慢从盒子拿起,在面前细细打量。半晌之后,一滴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却还没有落到下颌处便已经洇在皮肤里。

        “这一次,你会来找我吗?”

        正是黯然神伤的时候忽然听到细细的脚步声,她急忙把黄杨木刻字如意放回盒子,抬头却见到是明珠走了进来。

        “公主,许修容已经走了。”

        姚元公主浅浅颔首,又问道:“我让去你找得东西找到了吗?”

        明珠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根叠得整齐的丝巾,打开,只见到一只赤金弦月耳环托在她手中。姚元公主伸手拿起,唇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这耳环,是我在宫外的时候送给阿音的。这宫里除了她有,再没有第二人。”

        明珠道:“公主怎么知道帝姬来过?”

        姚元公主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许修容吓成那个样子,不是看到她了,又是看到了谁?”

        明珠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道:“所以公主才会让我到许修容看的地方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留下的东西。”

        姚元公主把耳环又递给她,“你去送还给阿音吧。”

        “可是这样帝姬不是就知道公主知道她吓许修容的事了吗?”明珠不解。

        姚元公主长指绞在一起,道:“我就是要让阿音知道。你也很清楚,阿音虽然聪明绝顶,但容易感情用事。这次如果不是贤妃在她面前煽风点火,她也不会相信许修容是害死虞美人的人,甚至冒然对许修容出手。”

        明珠接话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相信许修容是那样歹毒的人。”

        “是不是,以后自然见分晓。”姚元公主不可否认,眼中却有厉害颜色,“贤妃这一次竟敢算计阿音,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所以公主才说,要把帝姬接到宫里来?”

        “我时时看照着她,也是安心。你也瞧见了皇帝对许修容的重视,若是许修容真的有什么差错,皇帝就算顾念他和阿音的父女之情,也不会轻易就饶了她。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他都已经把阿音送到了普陀寺。”

        明珠睫毛一烁,神情依旧和靖,“皇上这样对待一个妃嫔,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也不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没瞧见当年皇帝对待唤鹊宫那位吗?可是那时候再怎么风光,现在又是如何?”姚元公主冰着脸道:“皇帝什么都好,只是容易念着感情。偏偏又是不注意时候,该记着的时候没记着。不该得时候,偏偏记得比谁都牢。”

        “这一点儒音帝姬倒是随了皇上。”明珠微笑道。

        姚元公主浅浅颔首,“你先下去把东西送给她吧。”

        “是。”明珠拜了一礼,便退下了。

        自从几月前新一届秀女进宫后。不知怎么搞的,原本一潭死水的朝廷宫廷,突然像被海啸击碎了一池静水,掀起了连番波澜,一事接着一事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虽然是水不激不跃,人不激不活。

        但是这风浪来得太快太凌厉,太莫名其妙太不知所然。引来了宫里许多只求自保的人一阵心悸。

        这之后,璞纶便经常到灵芸宫去了。他每每叫儒音帝姬抚琴的时候,姚元公主的身影总是远远近近出现在他周围。好在他只当是姚元公主记挂着儒音帝姬,并不敢往别处想去,与姚元公主的相处倒也显得融洽。

        然而先前说过了,宫里的事是一波儿又接着一波儿,哪里有什么平静的?就在离太后寿辰不过七日的时候,贤妃身边的尾翠暴病,死了。本来死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死而复活却是十分地吓人。

        尾翠死了的消息传到了贤妃耳里,贤妃是坐立难安,就连许久才到她宫里一次的轩辕泽去了,她也是心不在焉的。结果轩辕泽在那里只待了一会儿,就拂袖而去。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邺纯仁和许淼淼两人假意不合,共同演了出戏。这戏自然就是演给贤妃看的,每日许淼淼与姚元公主在一起,便分住了贤妃的大半心力,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邺纯仁已经重新开始调查周维庄刺杀许淼淼这桩事。更让贤妃没想到的是,就连裴延钧也收到轩辕泽私下下达的旨意,要他协理邺纯仁。就在邺纯仁的纠察之下,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

        周维庄生前,居然有和一个宫女对食过的,证据就是与他同住的那名小太监手里的一个荷包。

        若说那荷包,倒也做得精致。是个金累丝绣花荷包,绢制的袋子轻软秀美,上用褐绿色彩线绣了柳枝,又用浅绿和鹅黄丝线添上细巧的叶子,底下用棕线拈金线打的络子,精美异常。而荷包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茉莉,也像檀香。初闻还以为是普通女子所用的脂粉,只是忽然想到,周维庄的死离现在已经过了许久了,且收着荷包的太监却并没有让荷包和其它宫女有过接触。当下脑中灵光一闪,她当即让巧恩请了那日识破《山水谣》画上味道的老嬷嬷时,却是一阵骇然和欣喜。

        那香却不是普通的香,是以茉莉、红莲、芍药等十二种花的花瓣,经过加工,晒干之后,研成独一无二的香粉,轻薄得几乎看不见颗粒,但撒在身上香气却能够足足停留数月。这世间有这种香和能够研制这种香的人,只有贤妃。

        这也要多亏了贤妃的自私,当初她初用这个香的时候,就有许多妃子问她寻过方子。她怎么肯给,只说是家中嫂嫂偶然得来的,绝无仅有。因此,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她外,再没有人用这种香味持续的香。

        有了确切的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势如破竹。邺纯仁和许淼淼一边上演着明争暗斗的争宠,另一边却是逐一排查贤妃宫里亲近的人。最后她们取了贤妃身边几个亲信各自的绣品,一对比,果然见到有一方手绢的针脚绣法和那荷包的同出一辙————就是贤妃身边的宫女,尾翠!

        即便是查到了这里,邺纯仁仍旧是嘱咐裴延钧暂且不要告诉轩辕泽。她和许淼淼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要做就做个彻底。斩草要除根,她们却是要把贤妃这窝兜连根拔起。

        然而就是兵形险招,剑走偏锋,她们故意透出风声说查到了周维庄生前曾和宫女有过私情的事。贤妃心思歹毒,必然会先下手为强。果然就见到贤妃派人把尾翠迷晕后关在密室里,让人用浸了水的高丽纸蒙到尾翠脸上,好让她窒息而亡。却没有想到,邺纯仁她们却是救下了尾翠。

        要让尾翠彻底吐出实情自然不易,她虽然心已凉薄,可是一直能跟在贤妃身上并且获得贤妃宠爱信任的人哪里那么简单。她的要求便是邺纯仁必须保证皇帝不会对她施行任何惩戒,甚至是要给与她一定的好处。

        邺纯仁和许淼淼虽然气恼她的贪得无厌,还是暂且应下了。尾翠便吐出了许多事情来,包括贤妃害了诸多譬如邺纯仁在内的妃嫔,同时还讲了贤妃是怎么叫她去勾引周维庄,怂恿他去害许淼淼然而栽赃嫁祸给虞美人的事。证据虽然留下来得不多,但是已经足够让贤妃无话可说了。

        邺纯仁的计划便是就算是暂时不能让贤妃一命易命,也绝计不会让她活太长的时间。之后凭她有哮喘这一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夺了她的命。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有一个大扭转。

        清算自然是放到太后寿辰之后的,这几日之前怎么演戏,现在照旧。

        然而当邺纯仁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问尾翠的时候,派人去她藏身的地方提她过来,却惊闻尾翠藏身的小院护卫统统中毒,就连尾翠也都已经不见了。

        邺纯仁大感意外之余却是连忙差人把许淼淼找了过来,两人按捺住心底不详的预感从长计议。

        “邺姐姐,这件事没有道理,不可能是贤妃派人来救走尾翠的。”许淼淼心定下来之后把事情都梳理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邺纯仁看她一眼,还有些担心,“照你这么说,难道是尾翠自己走了的不成?她明知道贤妃一旦知道她还活着,命都会没有,又怎么可能会逃跑?况且,就连她那些无理的要求,我们都已经答应下来了。”

        邺纯仁现在心思因为尾翠消失变得十分焦灼起来,她手指搭在桌上,无声快速地敲打,一边道:“那么许妹妹是怎么想的?”

        许淼淼宁和微笑,整敛了衣容起身,慢条斯理道:“只怕这尾翠,真正的心思,却是扳倒咱们二人。”

        邺纯仁骇了一跳,神色震惊:“贤妃已经要置她于死地了,她怎么肯?”

        许淼淼低眉看着自己身上烟霞银底色的对襟羽纱衣裳上的挑疏疏的几枝石青碧藤萝图样,想清楚了反倒是松了口气,“谁说她是为贤妃?她是为自己。”

        邺纯仁不解,“为自己?”

        “邺姐姐想想,那日审讯她时,她提到贤妃要自己去勾引周维庄,她是何表情?”许淼淼再问。

        贤妃沉吟片刻,“十分憎恶,该是觉得恶心。”

        许淼淼笑着转身,宝蓝无花纹的纽罗宫裙翩然打了个圈儿,她道:“尾翠容貌不差,况且又年轻。那周维庄不仅已经快到了而立之年,且相貌粗陋,尾翠怎么会愿意委身于他?且看她那日提出的条件,是何等的高,邺姐姐想想,这天底下她真正想跟的人是谁?”

        “莫非?”邺纯仁心下陡然惊悚,然后露出冷笑,啐了一口,道:“这骚蹄子,也不怕自己一身污浊伤了皇上的龙眼!竟敢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这便是了。”许淼淼盈盈一笑,手中的孔雀蓝羽扇尖轻点在紫檀木八仙桌上,道:“她真正的目的便是能够跟皇上。知道邺姐姐和我肯定是不会愿意的,恐怕佯装妥协只是为了探知咱们的底细。幸好没有让裴大人出面。”

        邺纯仁挑眉:“难道她以为回去贤妃就会按她的臆想办事?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许淼淼却是摇头,道:“邺姐姐,她敢回去,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这也就是说,她有比给我们讲的那些,更大的王牌。有了这张王牌,她又能帮助贤妃去掉你我这两颗眼中钉。你说贤妃会不会答应她?”

        “这贱人!”邺纯仁愤愤骂,眉心蹙成三条柔软的竖纹,“果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贤妃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手下的人也这么寡廉鲜耻。”

        过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又道:“如果事情真如同许妹妹所讲,这对咱们就是不利了的。许妹妹有什么主意没有?”

        许淼淼启唇一笑,灿若春花,发髻上一枚金累丝翠玉蝉押发上垂下的流苏便娓娓摇晃,道:“我本打算留着贤妃的事等到太后寿辰过才好,免得坏了太后的兴致。谁想到贤妃要自己赶着往阎罗王那里闯,尾翠也是。她若是老老实实的,要什么不能给,非得巴巴地去找旧主子。自己都不给自己留活路,我又怎么好让她们活下来呢?”

        说完,一扇子打在果盘中的凤梨上,邺纯仁先是不解,见到她松开孔雀蓝羽扇,凤梨上趴了只打扁了的果蝇的尸体。许淼淼拍手对邺纯仁笑道:“邺姐姐,脏东西,却是应该早些清理了的好。以免,后患无穷啊。”

        邺纯仁目光一闪,也是微笑,“既然妹妹有把握,我自然就是真正放心了。”说完她长长嘘了口气,道:“妹妹不知道,这段时日我演戏可是演得辛苦得很。能早些解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淼淼低首看着自己胸口的一枚迎春花珍珠别针,有片刻的失神。她怎么算狠,在贤妃和其他人多次陷害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清楚了,自己要守得住自己的命才行。况且她不是没有给别人留活路,是她们自己不要的。

        如此一想,心情舒泰了很多。

        晚上宫中漆黑一片,漏桶里水滴一点点往下流,四周万籁俱静,已经是三更天了。芷容宫守夜的宫女太监在门口打着盹儿。门前悬着的八角宫灯飘飘摇摇,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飘散开一股独特的香味。且见到那几个本就昏昏欲睡的太监宫女一下就睡死躺在门槛上了。

        恰逢乌云蔽月,门口一道黑影闪过,已是轻手轻脚推开了门。待她进屋之后,她便利落地用背把门重新关上。屋子虽然并没有点灯,她却走的十分熟悉,都是避开了桌儿凳儿走的。等到她来到黑漆钿镙床前便停顿下了脚步,戒备地往后看了一眼,见到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满池娇的银勺勺把大紫色的纱帐撑起,就在此时,塌上原本酣然入睡的人也惊醒了,一把取出枕下的银簪,趁着来人不注意往来人刺去。然而来人似乎早以料到了她的举动,一把握在银簪上,唤道:“主子,是我。”

        听到熟悉的嗓音,贤妃心突地一跳,十分害怕,“尾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见到她不信自己,尾翠摸了火折子把面前的琉璃八宝灯点燃。当那张脸出现在贤妃面前时,贤妃失声尖叫起来。

        “鬼!有鬼啊!”

        她不停地往床里面缩,尾翠上前要拉住她的手向她解释,却不想被握着银簪的贤妃一下把手臂划破了,霎时空气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主子,你快看!”尾翠微微吃痛皱眉之后便扬起笑脸,道:“我会流血,我不是鬼,我还活着!”

        她的话说完,把自己流血的胳膊往贤妃面前一送,贤妃愣了愣,看着她笑脸盈盈的样子。伸手沾到胳膊上,果然感触到血是温热的。

        “怎么可能?”她喃喃问道,抬头望向尾翠,“你不是已经?”

        尾翠一下跪在地上,殷殷道:“是许修容和邺婕妤救了奴婢。她二人假装失和蒙蔽主子,暗地里却在调查主子您。她们原以为救奴婢一命,奴婢就会帮着她们,却不知奴婢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主子您的。奴婢现在一有了机会,就立刻回来找主子你了。”

        贤妃的心思转了转,已经相信她还活着了,她坐在床榻上,身上仅穿了件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缎面单衣,目光灼灼地看着榻下跪者的尾翠。

        “那你,有没有跟她们说了什么?”

        尾翠急忙摇头,“奴婢自然不敢背叛主子,奴婢什么也没说。她们见到拿奴婢没办法,原想放奴婢一个在那里待上几天的。却没想到,奴婢想法子逃了出来。”

        听到尾翠的话,贤妃粲然一笑,神情又似乎有些感动,道:“尾翠,你对本宫这样忠诚,本宫竟然……”话没有说完,兀自垂泪,“本宫实在是对不起你。”

        尾翠面上也松动了几分,双眼中泪光荧荧,抬头望着她道:“主子,奴婢是从府上跟着您一路进宫的。知道您一直走得辛苦,以前被淑妃打压着,现在还要处处受一个新进宫的修容牵制,奴婢也为您心疼。”

        她眼眶竟然真地红了起来,又道:“上次主子要奴婢的命,奴婢知道,主子也是被逼得。不然,主子怎么会舍得动手伤害奴婢……”

        贤妃用力点头,在墙面上投下她姣好的剪影,她亦是含泪,“尾翠,你能知道本宫真实心意,本宫很高兴。”她对尾翠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尾翠从地上起身,上前抱住她,哭道:“主子。”

        “尾翠。”贤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卷翘的睫毛上泪珠晶莹,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蒙上一层柔和,“本宫知道,让你和周维庄那般粗俗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委屈了你。本宫也晓得,你也喜欢皇上,你放心,今后,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引荐给皇上的。”

        “奴婢多谢主子。”尾翠欣喜如狂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贤妃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从袖中慢慢抽回自己方才拣起来的银簪,高高举起。就在她要一举刺在尾翠的那一刻,身后的尾翠也是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一把推开她,反剪住她的手。

        “你……”贤妃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尾翠。

        尾翠神色冰冰的,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看着她冷笑道:“奴婢跟随主子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主子的心性?主子您知道我还活着之后,怎么会肯留着我,更何况许修容和邺纯仁已经怀疑到了你的头上。你必定是……”

        她说着一把取下贤妃手上的银簪,掷到地上,“必定是想着法儿要除了我。”

        被她言中心思的贤妃面色一下变了,恼羞成怒道:“你就不怕本宫喊人?”

        尾翠唇角的笑容半点温度也没有,“主子要喊,喊便是了。反正奴婢早已经用了迷药,门外的宫人天亮之前都不可能醒过来。”

        “你!岂有此理?”没想到自己会栽在她的手上,贤妃气恼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主子何必动气?”尾翠手紧紧禁锢着她的手腕,目光森冷,“你明明按照方才所说答应奴婢,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何必,何必要在奴婢面前再一次展现你的丑陋。”

        “我呸!”贤妃一口唾沫星子吐到她脸上,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想飞上枝头作凤凰?跟了周维庄那淫人,你还想用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去伺候皇上!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本宫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

        尾翠不怒反笑,只是手上更加用力了,微微一笑,道:“主子为何不听奴婢说完再作决定?”

        “你再多说,本宫的主意也不会如你所愿。”贤妃狠狠剜她一眼。

        尾翠眉目凝上另类神色,道:“如果奴婢能够帮主子扳倒许修容和邺婕妤呢?若是这个砝码不够,奴婢还有一物,主子一定记得……”她说完诡异一笑,鬼魅般凑在贤妃面前道:“主子每次与画枝缠绵之后的床褥和白绢,奴婢可是一直好好地帮主子保存着呢。”

        闻得此话,贤妃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烫了一般,着意打量着她。她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疲软地落回坐到榻上,摇头似乎犹不敢相信,道:“你怎么敢?怎么敢?”

        “主子,”尾翠挑起她的下巴,柔声道:“您仔细想想,奴婢的主意不是很好吗?奴婢成为皇上的女人,不仅为你除去眼中钉,还能抓住皇上的心为你固宠。现在中宫一位悬空,主子您是最有资格做皇后的。主子您的性欲极强,皇上不能像那些人伺候您,没关系,奴婢还是会负责在外面给你挑一些年轻貌美的清倌来,想怎么伺候您,就怎么伺候您。”

        话落,她暧昧地对贤妃耳朵吹了口气,阴阳怪气道:“主子,您觉得呢?”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贤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从榻上站起,挣开尾翠的手卡在她的脖子上用力捏着,“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威胁本宫,你怎么不瞧瞧自己是谁?本宫好心好意把你带进宫里,你既然这样对待本宫,你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你还妄想成为皇上的女人!你该死,该死!”

        尾翠一直用力地挣扎,双手也插在她的脖子上,贤妃目露狠光,“你怎么还不死,还不死?”说完眼睛一瞥,见到近前就有个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连忙推着尾翠往那边走。尾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大骇,挣扎得更加用力。贤妃却如同怪物缠身,力气大得吓人,一伸长手就够到了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拿起来欢喜一笑,用力敲在尾翠的后脑勺上。尾翠本就被她一直卡住,这一敲又流出汩汩的热血,一下便没了气歪下头。

        贤妃又是惊讶,又是害怕,又是欢喜,只是全然看不到愧疚。她手一抖,扔下沾了血渍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哈哈一笑。

        “你跟本宫斗?当年桃花夫人、邺婕妤,还有后宫那么多女人都没有斗过本宫,你太不自量力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忽然寝殿里灯火大盛,贤妃反射性地就用袖子挡住眼睛。过了片刻适应光线后放下,被骇了一大跳。只见到面色阴沉的轩辕泽和邺纯仁还有许淼淼以及生病的淑妃一个不落地站在那里。她往后退了一步,听到宫外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殿门一下被撞开,却是裴延钧带着一队御林军来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贤妃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手往后撑想要找什么东西支撑住自己发软的脚,却不小心打翻了一盆琦寿长春白石盆景。清脆地响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贤妃,你太让朕失望了!”轩辕泽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愤懑和失望,他的目光如炬,如剑,存存都直射在贤妃的身上,“淼淼让朕来这得时候,朕还不肯信。朕万没有料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如此无耻!”

        “皇上,”贤妃慌了,上前就要往他面前跑,道:“臣妾什么也没有做,臣妾是被冤枉的。你方才也见到了,尾翠,尾翠她要掐死臣妾……”

        她还没有走到轩辕泽面前,裴延钧腰中佩剑已经抽了出来,一本正经道:“贤妃娘娘,你不要过来。”

        “皇上。”贤妃哀叫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许淼淼和邺纯仁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贤妃妹妹,你怎么能,如此……”淑妃说着都不知如何说下去,只是道:“你太让皇上失望了。”

        “皇上,臣妾什么也没做,您要相信臣妾。”贤妃急急跪在地上,梨花带雨。

        “贤妃娘娘,你方才同尾翠所言,所作的一切,皇上一直都看在眼里。”许淼淼在一旁道。

        贤妃听到她开口说完,箭矢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在她身上,冷声道:“许修容,你好生厉害!你知道随意诬赖后妃的罪责是什么吗?”

        “你还不肯承认!”轩辕泽怒喝一声,把贤妃的注意力又转移过去。

        “朕封你为四妃之一,是为了让你以身作则,表率给后妃看。结果你看看,你不仅戕害后妃,甚至,甚至还淫秽后宫。实在是胆大包天,罪不可恕!”轩辕泽后面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着的。

        贤妃怔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皇上怎可凭尾翠的一面之词,就诬判臣妾的清白?”

        “清白?”轩辕泽眉峰一耸,“你还有清白可言吗?你不外乎就见到尾翠已死,死无对证。否则你敢这么胆大肆意?朕原本念着你两年前就开始改过自新,还因为朕冷落你而心存愧疚。可是你看看你……”

        轩辕泽几乎已经说不下去。

        “皇上对臣妾心存愧疚?”贤妃一声冷笑,目光哀凉又怨毒,看着轩辕泽。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她在烛光里变得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墨迹一般,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似烛泪一般滚烫滚烫连珠般落下,烫穿她早己千疮百孔的身心,“皇上现在知道说对臣妾心存愧疚了吗?臣妾从皇上一登基就陪同在皇上左右,臣妾一曾经天真烂漫,谁也不肯伤害。可是那时,桃花夫人因为臣妾失手把酒酿洒在了皇上您赐给她的罗裙上,她辱骂臣妾时,臣妾也只有诺诺应了。因为臣妾知道,她不仅位分高过臣妾,还受皇上的宠爱……”

        “华恩的性子是急躁了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言辞上稍有不慎。”轩辕泽因为她脸上深深的哀痛,一时有些不忍。

        “臣妾和皇上想的一样,她比臣妾早伴在皇上左右,臣妾要尊她,敬她,这些臣妾都是做到了的。”有滚烫的泪滑下她冰凉的脸颊,她想起从前的种种,更是伤怀,“臣妾总以为,皇上在看了桃花夫人,在看了淑妃姐姐之后,总是会来看看臣妾的,所以臣妾每日每夜的等。可是臣妾等到的是什么?臣妾好不容易怀上皇上的孩子,却不幸小产了,那一夜那么的痛,皇上在哪里?皇上带了桃花夫人在避暑山庄,庆贺桃花夫人怀上了龙胎。皇上知不知道臣妾有多痛苦,臣妾趴在床头上一直往外看,希望皇上收到臣妾写出的信能早一些回来,可是皇上你没有。”

        贤妃摇头,她的声音如浮水在水面冷冷相触的碎冰,“桃花夫人说想到江南去看看,皇上你怎么做的?放着为了你小产的臣妾,只写了一封短短数字的信表示安慰,就整整去了月余。你知道臣妾当初有多恨吗?”

        轩辕泽有些愧疚浮现在面上,“朕知道,当年的事是朕不对,所以朕后来不是补偿了你吗?”

        “补偿臣妾?”贤妃鬓角插的赤金镶蜜蜡水滴簪歪在发髻上,长发略略散乱下来,她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甜笑,乌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轩辕泽,“皇上确实补偿过臣妾,那端时日皇上从宫外回来,总是时常到臣妾那里来。后来还封了臣妾为妃,臣妾很知足了。”

        “那你为何还?”轩辕泽欲言又止。

        许淼淼看了他眼,拢在袖里的手微微攥紧。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她偏头看去,正是邺纯仁。邺纯仁以眼神示意她往门外看去,许淼淼会意地点头。

        “皇上……”见到轩辕泽面露些许松动,贤妃心里一喜,却仍是做着哀戚的样子道:“皇上可曾记得臣妾还为皇上怀过孩子?”

        轩辕泽颔首,“朕自然是记得的,太医说你是上次失了孩子,身子弱。”

        “是臣妾,用了薏米。”贤妃脸上蜿蜒两道泪痕,她道:“有人每日把薏米掺到臣妾用的米膳里,所以……所以臣妾和皇上的孩子,才会早早地去了。”

        “什么?”轩辕泽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究竟是谁要害你?”

        “是淑……”贤妃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却是一下子怔住了。只见到淑妃身边站了一名青衣太监,贤妃见到吓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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