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忘了我们上辈子有缘的
“哦……我是……”我指了指陆子鸣。
“是我朋友。”陆子鸣没抬头，一边写着作业一边说。
“嗯！”我点点头，顺带夸了那女孩一句，“学姐你蝴蝶结真好看哈。”
夸她，死劲地夸她。这是我从我妈那里继承来的，跟人做朋友的终极奥义。
蝴蝶结却没理我，她抱着手臂，只跟陆子鸣说话：“陆子鸣，这不合适吧？”
陆子鸣停了笔：“什么？”
“你就这么……”蝴蝶结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就这么把外班的人带进来？”
陆子鸣皱了皱眉：“我说了她是我……”
“那也是外班的。”
“……”
陆子鸣愣了一下，我也着实愣了一下。我简直怀疑我是做了什么孽，给某个神仙一棍子打回小学了。“外班的”，这么古早的词真是很少听人讲了。
“你们高二的……都这么……”我看了陆子鸣一眼，还是没好意思说幼稚，“对班集体这么有归属感哈？”
“同学。”蝴蝶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本来觉得只是来写个作业，没必要跟谁起什么冲突，但蝴蝶结的眼神让我忽然觉得赵大早有点难过。我瞬间就不想忍了。
我斜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怎么的进你们班还得办签证啊？叛变啦？”
陆子鸣轻咳了一声，我看出他有点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蝴蝶结被我堵了一句，脸上红了一红，又转过去只和陆子鸣说话：“陆子鸣！大家的复习资料，文具，教材，各种东西都放在班里。你就这么带外班的人进来，万一丢点什么……谁说得清呢……”
说到后来，蝴蝶结似乎也觉出自己口不择言，把话说得过分了，声音渐渐因为理亏而放得轻了。
但这一点也不能减轻她的过分程度。我也瞬间来了火，自己的作业都不想写呢，我偷人资料当柴烧啊？埋汰谁呢？我正要和她理论，陆子鸣忽然站了起来，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眉间笑意一扫而空，冷着脸对我说：“走吧，去我家吧。”
“啊？”
说实话，他这么先发制人真是我没想到的。我简直想给他鼓掌了。他已经知晓了吵架的终极奥义。千百年来，根据我的观察，大到世界局势，小到我爸妈吵架，好像都是这么个理儿——先生气的就能赢。所谓哀兵必胜也无非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陆子鸣这么一气，直接给我架到半空中去了。我总不好真的跟着他去他家，我们的确是朋友了，但是……也没有那么熟到这种地步吧？我有点怨念地看了陆子鸣一眼，好歹在这个局面里我们也是一边的，他出招怎么就一点都不想着我接不接得住呢？
这球传得比对手都猛，我都搞不清他是不是叛变了。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又是那种踩高跷的感觉。
但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蝴蝶结就先急了，她一下子挡在了陆子鸣前头。
“我……陆子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蝴蝶结说。
陆子鸣回过头来，只顾着催我：“走了。”
“？”
不能吧？他真打算带我去他家吗？他爸妈在家吗？在的话很奇怪，不在的话……也很奇怪吧？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在心里默默地问赵大早。大早啊，你说他是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女的啊？
赵大早摇摇头，她说她觉得不太能够。
我也觉得不太能够。我拽了一下陆子鸣的胳膊：“别呀我这……大冷天的，”——虽然其实一点也不冷——“我这凳子都没坐热呢。”说完我又转向了蝴蝶结，“学姐你也是，你这话确实说得我挺伤心，你忘了我们上辈子有缘的……”
“有缘？我跟你……跟你能有什么缘？”蝴蝶结仍是满脸的敌意，却似乎被我激起了好奇心。
“上辈子……”我循循善诱，“你真忘啦？”
陆子鸣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略带疑问地看着我。他那个眼神实在太过温和沉静，我感觉赵大早有点害羞，她有点不好意思跟人吵架了。我的声音也渐渐变低了。
“上辈子……上辈子你还是一小屎壳郎的时候，有一小粪球你推不动，还是我帮你推的呢。”
“你！”
陆子鸣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立刻弯了起来。他背过身去，笑得脊背微微颤着。
蝴蝶结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陆子鸣的反应，忽然把手里的书一摔，跑了出去。
“多大人了，说一句就跑，气性那么大啊……”我伸手拍了拍她丢下的书，权作安抚。我感觉那书有点可怜。
陆子鸣还在笑。
“学神，没完啦？还写不写作业啦？教育我的时候挺起劲啊？”
陆子鸣这才坐了回来，摆正了习题册。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故意不让我看见他的脸。
可是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还在笑。
我等了一会儿，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
可能我那个表情很好笑，陆子鸣伸手把我的脑袋推了回来，接着笑道：“人家是屎壳郎，你帮着推粪球，那你是什么？”
我当然也知道这架吵得并非完美无缺，不算发挥出我的最高水平，但我不高兴听人家说出来。我用笔尖在试卷上戳了个小洞：“我乐意！我乐意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管得着么你，写你作业吧！”
“我当然管得着，我们上辈子也是朋友的。你这可是把我也骂进去了。”
——“我们上辈子也是朋友的。”这话说得我忽然没脾气了，我几乎要难以掩饰地笑起来，于是我赶紧背转身，努力把精力集中在数学题上。
“有点伤心啊。”陆子鸣煞有介事地说。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说这种话真是让人挺无力招架的。
“那……对不起行了吧？”我没出息地说。
“行。原谅你了。”
他顺坡下得倒快。
可是这事儿怎么就变成我需要跟他道歉呢？明明是他一言不合就要走，才把我架上去的，结果我上赶着冲锋陷阵，他却在大后方坐收渔利吗？我心里有点轻微的气恼，但是陆子鸣话里的笑意莫名就让我脸上有点发烫，让我不太敢回头看他，只能吃了个哑巴亏，尽量装作不愿理他，只想好好学习的样子。
后来陆子鸣没再说话，我也没再犯困。但安心写了一会儿作业之后，我忽然觉出有点不对。刚刚那女孩的反应，她看陆子鸣的眼神……我好像发现了一桩大秘密。
“学神。”
陆子鸣看了我一眼。
“喊谁呢？我不叫学神。”先前他不在乎我怎么叫他的，但那时他忽然挑起刺来。
“陆子鸣，我觉得那姑娘要么是吃错药了，要么……”
陆子鸣看着我。眼里是一片温和的认真。
看着他的眼睛，后半句话我忽然就不想说了。我忽然有一点近乎卑劣的念头，那女孩的心意，我看出来了，但我不想陆子鸣知道。
“要么什么？”陆子鸣问。
要么是喜欢你。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吃错药了。那种变成小学生的药，柯南吃的那个。”
陆子鸣笑了笑：“她是我们班班长。以前……也不见她脾气这么怪，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别放在心上。”
“行。”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没过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心里更堵了。
“刚刚那姑娘……她是你同桌吗？不会是我占了人家的地儿，还把人家怼了一顿吧？”我问。
“不是。我同桌是小武。你见过的。”陆子鸣说。
“小武？”
“嗯，就是……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那个男生，体育课上穿红球衣的那个。哎？你笑什么？”
听说他和那女孩不是同桌，我心里轻松下来，自己笑了一会儿，摆摆手道：“没什么，小五小六坐一起，挺好玩的。跟打牌似的。”
说完我才觉得那句话有点不太妥当，“小六”听起来太像个昵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到“小六''的时候，陆子鸣耳根似乎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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