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柳絮纷飞
已经是三月末，帝都淮阳还是笼罩在绵绵的阴雨中。漱玉轩的炭火在月初便没有了。管事的不给发，冰清玉洁去要也是碰一鼻子的灰。萧绾绾倒没觉得有什么，她天生体质温和，倒是不惧怕寒冷。只是苦了三个丫鬟，日日挤在一起取暖，却从未叫一声苦。这就是宫里的人情冷暖。自她甘愿将漱玉轩变成冷宫的时候，就料到了是这样的光景。
这两个多月来，楚梦笙和方琳琅来过多次，都被她拒之门外。倒是洛郁风一直没有音信，应当是不知道宫里的变故吧。至于元逸，萧绾绾只想苦笑。为何两世都与他牵连不清。
萧绾绾看着从叶家带过来的装有姻缘签的荷包，将它与白兰花的玉坠放在一起，收在了锦盒里。被人爱慕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然而关系到人伦，关系到皇家，这样的爱慕只会是一瓶毒药，会致人死地，永世不得超生。
和漱玉轩成了明显反差的非竹意轩莫属了。两位怀着龙胎的妃嫔，风头一时间盖过了皇上宠幸的姚舒二妃和柔良媛。宫里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这会儿都将物什挑了好的往竹意轩送，气的柳絮儿等一众妃嫔牙根痒痒。
这日，天刚刚放晴，林落音便在大宫女夜蓉的陪同下在茕台边散步。远远瞧见姚宸妃一行人迎面走来。姚宸妃素来厉害，林落音心中惧怕，正要避让，却听见柳婕妤的呼唤：“宸妃姐姐你看，那不是林小仪吗？”林落音无奈，只好迎了上去一一行礼。
姚云汐自父亲姚青胜仗回朝后，恩宠也是多了不少。加上抚养二公主月胧，地位自然是不受动摇的。此刻她裹得严实，脖子上一条雪白的狐裘更是光彩夺目。“妹妹怀着龙胎可要小心才是啊。这冰雪初融，地滑摔跤可就不好了。”
“谢姐姐提醒。臣妾必当小心。”林落音恭敬回答道。
“宸妃姐姐，臣妾看林小仪穿的单薄，脖子上都是空荡荡的，想去宫里把我父亲送来的貂毛送给她戴上。”柳絮儿打量了一番林落音，说道。
“何必那样麻烦。”姚云汐边说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白狐裘：“你便拿这个给妹妹围上便是。”
林落音来不及拒绝，就见柳絮儿笑意盈盈的举着白狐裘走了过来。那狐裘上面还有狐狸的脑袋呢，之间一双干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林落音心中发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夜蓉立在一侧，想要过去扶住主子。
柳絮儿却没有发现林落音的异样，依旧向前走着。刚触到林落音的身体，却感觉身后有一股推力，她自然而然的将力量送了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响，然后夜蓉的尖叫声响起：“小主，小主！”
柳絮儿呆住了，刚刚还站在面前的林落音已经落入了湖中不停地挣扎，水花四溅。夜蓉的叫喊很快惊动了不远处的侍卫，立即有人跳下了水将林落音捞了起来。
姚云汐慌张的上前查看，让侍卫立即去找太医，又唤了几个丫头将林落音抬进了离茕台最近的宫殿。一时间茕台附近喧闹不已。柳絮儿呆立在那里，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变故。她身后的冬梅脸色惨白，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元文睿很快就从早朝上退下来赶到了竹意轩。夜蓉已经给林落音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漉，脸色潮红，发着低烧。太医留下方子便去监督小厨房煎药了。
元文睿心疼地看着床上的女子，又无奈又愤怒。林落音的孩子已经没了。要说三月末的天气掉在凉水里，能捡回一条命都是造化。可怜这个昏迷的女子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朕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元文睿面对着底下的姚云汐和柳絮儿发怒道。
没有人吱声。夜蓉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夜蓉，你来说！”元文睿看到夜蓉明显知道些什么。
夜蓉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奴婢看到，是柳婕妤推了主子。”
“不，不是的。皇上，是有人推了我，我是冤枉的！”柳絮儿听到夜蓉提到自己，立即慌忙的喊道。
“皇上，奴婢也看到了。夜蓉……说的是真的！”姚云汐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芳梅轻声道。姚云汐看了一眼芳梅，没有说话。
“不，不是的。皇上你相信我！”柳絮儿惊恐的看着堂上的男子，努力的辩解着。
“事实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元文睿火冒三丈：“若不是你柳家对元朝衷心，朕今日就要处死你！王福海，宣旨下去，将柳絮儿贬为更衣，幽禁在云梦苑，此生不得出入！”
柳絮儿听完顿时瘫软在地上，她不相信，前几日还对她宠爱有加的男人，一瞬间就会下令让自己孤老终身。可这就是皇恩，就是帝王之情。当初王紫薇的遭遇不也是如此？皇上甚至都没有顾及到她为他生了个孩子。
柳絮儿被拖下去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始末。她狠狠地瞪了姚云汐一眼，撕心裂肺地喊道：“姚云汐，你不得好死！”
柳絮儿最终还是死了，是被活活冻死的。云梦苑没有丫头侍候，她死了三日才有人发现。然而，她诅咒姚云汐的话也仿佛应验了。四月初的时候，姚青生了场重病，没有五日便气绝身亡。昔日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在死亡面前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姚云汐悲痛欲绝，一度晕倒。醒来才知自己怀了孩子，可是已经没有了。更令她绝望的是，她永久的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元文睿还是像从前一样来宸佑宫，只是时间越隔越长。姚云汐忽然就想明白了，她想就这样受着月胧，好渡过宫中这漫漫长夜。
萧绾绾对这一切都是不知道的。她已经呆在这寒冷的像冰窟一样的冷宫四个月了。无欲无求，日子就一天天的过着。虎头鞋已经做好了两双，都是小巧可爱。一双黑色一双红色，因为她也不知那个逝去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有人打扰。这日早晨，东篱开了大门，却见舒贤妃带着大丫鬟澜依早已立在门外。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东篱也不好驱逐，只好将她们引进屋内。
舒若婉看见叶轻裳的时候明显的怔了一下，几个月不见，这个身处冷宫的女子竟然不见半分憔悴，竟是越发水灵起来。还比以前多了一丝忧郁的气质，我见犹怜。
萧绾绾见到舒贤妃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正常：“舒贤妃怎么来到我这冷宫了。也不嫌晦气。”
舒若婉淡然一笑：“本宫来只是告诉你，柳絮儿死了，姚宸妃不再争斗，林落音失了孩子萎靡不振。现如今只剩下叶轻柔和我能够平分秋色。只是，我缺一个帮手。”
萧绾绾何其聪明，一下便击中舒贤妃的要害：“你想让我们两姐妹鹬蚌相争，而你这个渔翁便好得利？”
舒若婉脸色难看起来：“本宫不是与你商量，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若答应，我自有办法让你重新得宠。你若不答应，哼，那就小心你的小命！要知道，弄死一个冷宫妃子对于我来说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舒若婉说完，愤愤离开。撞到了正从门口进来送茶的东篱。东篱放下茶具，询问道：“主子有什么想法？”
萧绾绾凄然一笑，摇摇头：“如今我有什么好争的？她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我累了。”
第三日夜半，一阵浓烟将睡梦中的玉洁呛醒，她赶紧摇醒冰清和东篱，三人看着叶轻裳睡的主卧一筹莫展。宫里的小太监都去搬水灭火了，而主卧火势太大，根本没人敢进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洛郁风跟在后面急切的叫他注意安全。三个丫鬟面面相觑，冲进去的正是楚南王元逸！
待萧绾绾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洛郁风裹得严严实实，靠在桌边打盹。萧绾绾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洛郁风惊醒，埋怨道：“还笑得出来，差点连命都丢了！”
萧绾绾笑道：“不是有你这位大神医在么？我才不怕呢！”
洛郁风白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不满道：“要不是王爷冲进去救你，就是一百个洛郁风也把你救不回来！”
“元逸么……”萧绾绾陷入了沉思。昨晚在模糊间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周围很热很热。原来那个拼了命就自己的，竟然就是元逸！萧绾绾心中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情愫。
“好了，别发愣了。知道是谁放的火吗？”洛郁风神色严峻。
“舒若婉。”萧绾绾闭着眼，想起了她之前说的话。
“哼，这个毒妇！”洛郁风气愤道：“我消失了几个月打探云蝶的事情，就是牵扯到她！”
“不用了。郁风。真相我都知道了。”萧绾绾神色黯然道。
“是谁？”
“别问了好吗？我真的好累。”
萧绾绾阖眼，显露着前所未有的疲劳之态。洛郁风心疼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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