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余年和大嫂的公司，其实更像是一个团队，名字叫创文化。
办公地方不大，略显逼仄。室内三面墙都摆上了大大的书柜，第四面不是墙，是整个办公室唯一的窗户，外面是车水马龙的马路。人行道狭窄，寥寥数张桌子上摆放着几部电脑，桌子上也杂乱的放置了不少杂志刊物。室内没有空调，只摆了几部半新不旧的风扇工作。
几名员工伏案写作，对晚安的闯入似乎毫无察觉。
大学生创业，前期的窘困艰难，从环境就可见一二。不过晚安却莫名喜欢这个拥挤的办公室，她似乎嗅到一种味道，刺激心跳加速的味道。
可能人手稀少，接待晚安面试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嫂。两人虽然自学校的那一场交流会后，就再没见面过。大嫂肤色变成健康的麦色，脸庞变得更尖，但是笑声依旧爽朗如前。
面试并不是以往的死板严肃的形式。也许因为之前的一面之缘，晚安觉得和大嫂之间的交流更像聊天。大嫂告诉晚安，他们打算做一本叫做《足迹》的刊物，前期主要内容可能更多的是小人物的故事。后期发展得好，也许可以向对一些社会上有影响力的人进行访谈。
晚安问，刊物的主流思想是什么？
大嫂倒是毫不隐瞒地坦诚：“我们之前也讨论过，但是现在依旧没有一个最终的定案。也许创文化也需要自己慢慢踩出足迹，才能有一个自己的灵魂。”
晚安听着觉得挺有道理。
上几秒还谈得好好地，不知为什么就忽然冷场了。晚安觉得，她得说些什么来救场。还没等她说话，大嫂先接上话。
“晚安，你能来这里一趟，其实我很感激。人生珍贵的事，遇见知音算一个。公司也算开了小半年，但是能招来的人只有几位。所以，创文化作为职业选择，应该不算是很好的公司。
我们最大的硬伤就是，公司也许在短时期内，并不能给你富裕，也许只能让你勉强糊口。“
说到后面，大嫂脸上有些尴尬。毕竟公司现状的确窘迫，而她也只是毕业一年而已，脸皮还不厚。
接下来，两人就真正的福利待遇与工作内容进行交流，谈话的流畅程度不及之前，但是晚安考虑了不久，决定留在创文化。
听到晚安答应的那一刻，大嫂本就明亮的大眼睛像是注入星碎。
“真的？“
“我也只是白身而已，你们肯接受我，给我学习的机会，我才觉得感激。“
晚安离开创文化办公室前，回头再看了一下里面。心底暗暗下决心，既然已经选择进这里，必然要脱胎换骨地走出来。她要在这里起步，走出一条拥有自己风景的路，走得更远！
**
晚安第一天上班，就参加了公司会议。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被分配到编辑部里。
编辑部的主事是一个和余年年纪相仿的男生，长得浓眉大眼，青春阳刚。可是偏偏姓王，所以理所当然地，大家都称呼他老王。老余更是不客气地叫他隔壁的。
晚安没想到，这个会议持续了一个上午，主题是创刊号的主旨。余年和老王各执一词，讨论得热火朝天。最后，还是老王稍稍退让，定下了“源头”这一主题。
一顿简单的午饭后，老王便安排工作倒晚安手中。
“听说你曾在小季手下做过项目。”
晚安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口中的小季是季庭泊，于是点点头。
“太好了。编辑部除了你和我，编稿都是小桑的事。所以，辛苦你了。从刊物的整体风格、排版到封面插图，只有我和你操刀了。”
小桑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书堆里抬起头托了一下厚重的眼睛，看了老王和晚安一眼，微微一笑，又重新埋头进书海中。
“什么时候要交初稿？“两个人，估计够呛的。
“公司月初去Y省出差，你也要去。回来之后，估计不到两个星期时间。老余和大嫂现在在跟进出版社那边的情况，那边谈好了，就出来了。“
晚安数数手指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星期多一点。以往和季庭泊做项目，三个人，两个星期，专刊里一半数量的插图。
时间的确很赶。但是想想，专刊里的文字都由小桑负责，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自从那个午后，晚安的电脑每时每刻都显示着PS的黑色屏幕。即使是回到宿舍，也是不断在图库里看图，汲取灵感。
如果不是越祈灯打电话提醒他的毕业照时间，估计晚安就这么错过了。
晚安一早起床梳妆打扮，还化了淡妆。小瑜笑道：“越祈灯又不是没见过素颜，弄那么漂亮干啥？”
“听说他爸爸特地赶过来参加。”
“我勒个去，原来是要见家长。我友情提供柜子里有银链子。”小瑜说。
“我友情提供珍珠耳环，西门那个小推车里淘的。”艾姐说。
“随便挑一个包去吧。”青瓷说。
“我是去拍照，不是去炫富。”晚安哭笑不得。
“这样就算富？M校多的是白富美，被比下去你哭也来不及。”
晚安谢过各位的友情提供，坚持一身朴素的去往M校。
在M校门前，就已听到一片喧哗声。她买了两束鲜花，一束给越祈灯，一束给老大。青瓷今天要考试，没办法参加老大的毕业照。
晚安在一团一团的人群中穿梭，辨认。
后来，她终于在行政楼的大门前，找到越祈灯。黑色四方帽，宽大的学士服。他的身旁除了舍友，还有不少浓妆淡抹的女生。他就这么静静站在人群中听着别人交流，不说话，脸上神情淡漠。
人前他总是一副高冷的样子，认识他之后发现，高冷之后还有毒舌，但是心肠温热。
似乎察觉有人看他，越祈灯扭头张望。晚安用力地挥手，向越祈灯跑过去。
越祈灯淡淡的脸，展开了浅浅的笑容。他往前走了两步，拥住缓下脚步的晚安。“为什么买两束花，那么破费。”越祈灯伸手想接过。晚安递过一束，然后脚步不停，走到老大跟前。
男生都带着好奇看着晚安，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青瓷嘱我买的，也祝你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谢谢了。”老大脸上绽开笑花，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特别闪亮。
越祈灯顺势抱住晚安的腰，一脸紧张地解释道：“这是我女朋友，别误会了。”
一旁的单身狗毫不留情地发出不屑的声音。
越祈灯不顾众人目光，手拿纸巾欲擦拭晚安额际的微汗。晚安脸皮比较薄，接过纸巾自己擦拭。
“够了够了，就你们有女朋友。秀恩爱分得快，没听过吗？“萝卜在一旁酸溜溜的说。
萝卜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毕业照这种重要时刻，身旁围着一群可爱青春的师妹。可是萝卜并没有和她们的其中之一过从甚密。
“不是说你爸爸也过来参加吗？“
“打电话过去，说刚下飞机，现在赶过来。别管他，大忙人一个。“
“不行，怎么说也是你穿学士服的重要时刻，现在还早。“
等待专业和班级集体照的时间，晚安请别的同学帮忙照相。一直遗憾没有太多合照的两人，一次照了个满足。间或萝卜乱入，或笑或怒，足够凑成一组表情包。
待到越祈灯站在梯级上拍摄专业合照时，越老爹终于到达。这里除了老大，就只有晚安认识越老爹。老大也要拍照，晚安只好接下这个接人的任务。
虽然本就有种见家长的感觉，可是她没想过自己居然是前锋。越祈灯不在身边，她心里不踏实。
刚到门口，晚安就看到越老爹意气风发地站在树荫底下。
嗯，意气风发，头发，用发胶稳稳地固定住，西装笔挺，皮鞋蹭亮。
就是有点土。
“媳……晚安。”越老爹也看到晚安，快步走过去。
“越叔叔好，今天很帅哦。”
“越叔叔每天都这么帅！我儿子呢，偷懒去了？就让你一个人来接。”
“阿灯已经在照相呢。我带您过去。”
“啊，那快点过去，晚了那小子可不等我。”果然是父子，两人的想法敞亮。
两人回到照相点，越祈灯依然在拍照。晚安带着越老爹，寻了个好位置拍照。越老爹也兴致勃勃的拿出土豪手机拍照，拍好的照片递给晚安，骄傲地说：“我儿子穿学士服还是帅的。”
“我也这么觉得。”晚安点头承认。她不管，乌压压一群人，就越祈灯最亮眼。
越老爹笑睨了晚安一眼，这个媳妇越看越顺眼。
越祈灯从梯级上走下来，给了越老爹一个拥抱。晚安在一旁，悄悄按下快门。
“毕业了，我家的儿子也算是个有文凭的人。”越老爹摸摸学士帽上的帽穗，声音带着颤抖道。
“萝卜，相机拿着。“越祈灯摘下晚安颈上的相机，站在父亲旁，虚搂着晚安摆好姿势。
晚安怔愣，手肘轻推了一下越祈灯。这不是明摆着两人的关系，让越老爹知道。余光中，越老爹笑容不变，好像对越祈灯这个建议没有任何不妥。
越祈灯低下头，悄悄在晚安说：“我爸没那么傻，你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看镜头，笑。”
晚安看着反光的镜头，脸上自觉扬起笑容，可是心底却暗道糟糕。
那她从一开始就假装自己和越祈灯的普通关系，其实就是白搭咯？越老爹一直都门儿清地看自己拙劣的假装咯？
咔擦，快门摁下。
晚安加重力道，一肘撞向越祈灯肋下。
“拍得差不多了。我先换下学士服，等一下一起去吃饭。在这里要晒得人发晕。“越祈灯白皙的脸晒得通红，可以预见明天就得黑一层。
“等一下，再多照两张。很快，很快就好了。“越老爹似意犹未尽，头往校门方向张望了一下。
“你都照了几百张了，电都快没了。“
“我这个头梳了一个钟，我当然得多照几张！“
……
“老爸，下次去发型屋吹一个吧，这个发型……“
突然，越祈灯的话卡在一半盯着前方。
晚安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位婀娜女士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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