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闺中女儿惜春暮
水涵摇摇头：“他既点名约我，想是不好糊弄的。且我这一受伤，父皇的旨意下来，这里的地方官兵谁不提着脑袋担心我的安危。横竖城隍庙也就那么大地，你们挑些可靠的人预先防布起来……”
程侍卫道：“王爷这身子才刚好些，如此涉险很是不妥！不如我替王爷去！”
水涵略一沉吟道：“去！我正想弄明白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他既主动相约，如何不去！”
程侍卫忧道：“王爷想去？”
水涵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意思！”
程侍卫眼中一惊道：“这华道台后面牵出的是江西巡抚，江西巡抚可是仇都尉的儿女亲家，仇都尉又连着忠顺王？难道……”
水涵把玩着那把飞刀取过那纸略略一扫，诮道：“欲得真凶！难道果真另有他人想杀我？”
程侍卫疑道：“前儿救出董姑娘后，那伙贼人除去死的几个全被拿下了，怎么还会有漏网的呢？怪道昨儿拷问了半天没人说清谁下的手！”
水涵冷笑道：“欲得真凶，明日巳时城隍庙！明着说了也罢了，这几句藏头诗谁看不出来！”
水涵再看那张纸上抬头写着“永靖王爷台启”下书几行诗曰“欲为万里赠，得向海边逢。真子今将命，汹涌出云涛。”落款是“明日巳时城隍庙”。
程侍卫点头道：“王爷再看那纸上写的，难道前儿那伙贼人未抓全，有漏网的不成？”
水涵打开一瞧却是一把飞刀，面色顿时一沉，伸手拿过那刀，仔细辨认了一番道：“与我身上中的那把一样！”
午后各自回屋歇晌，程侍卫忽神色匆匆的来找水涵，什么话也不说，只从袖内拿出一个纸裹着的东西递给水涵。
水涵含笑点头，黛玉便也就一心向水涵求教医术，暂不提回去的话。
黛玉略一思忖，只得点头道：“罢了，依你就是了，只到时候别再推三阻四的拦在里头！”
水涵笑道：“你说蓄便蓄，总是听你的就是了！只是你且在呆几日，如今青青还未大好，你用心替她诊治调养，我一旁指点着于你医术大有进益！”
黛玉因笑嗔道：“素日最是老成的，这会子倒象个孩子了！明儿还是蓄起胡须来吧！可该让我回去了！”
好似看见一朵娇花在眼前幽幽绽放，水涵心里忽然变的异常柔软熨帖，好似沉醉了一般，不知不觉咧嘴的笑起来。
黛玉身形一颤，只觉得自己似要化了般，一腔柔情如火烘然从心中沸起漫延至四肢百骸，柔柔地在两靥绽放，清凌凌的含露目满是柔情，脉脉看向水涵。
水涵颇为失落地低叹道：“我对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过才来几日便就想走了！把我丢给旁的女人，你竟不吃醋？！”
黛玉哪里知道水涵心里的官司，因又低叹道：“我来这里七八天了，也不知家里怎样，也没捎个信回去！也不知她们急成什么样儿呢！”
水涵一震，未曾料到黛玉心细体贴，惊喜之余又禁不住莫名的失落，半晌不言语。
黛玉淡淡摇头，婉声道：“王爷误会了！我只是怕我在这里，反而妨她休养！她病中的人易伤感，王爷越发该对她好些！”
水涵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黛玉摇摇头：“那日仓促而来，今王爷已然大好了，我自然该回去了。”
水涵沉吟道：“因为青青？”
黛玉目送了青青走进屋内，沉吟半晌方对水涵道：“王爷，我该回去了！”
青青勉强笑着坐在那里，心里却一阵阵发冷，因便皱着眉头道：“如今怎么这般娇气了，才坐了这会子便觉得乏的很，我得回去躺着了！”说着便叫红袖过来扶自己进屋。
黛玉便一一道来，水涵含笑听着，略指点了一二，便点头笑道：“很不错，再有几日便可出师了！”
水涵默默听完，便又亲自替青青搭脉，尔后方很是赞许的看着黛玉道：“不错！据此该开什么方子？”
黛玉已然搭好了脉，却只是静静的听他二人说话，此时见问，便回道：“浮濡偏数，重按不足，指下空虚，搏动无力。董姑娘热虽退去，气滞血虚，还需细细调养！”说话间目光偶尔瞥及水涵，便急急闪开。
水涵淡淡扫了青青一眼，一双深眸便只定定地看着黛玉：“脉象怎样？”
青青笑道：“得两位名医亲自坐诊，青青早就大好了！”
‘哦’水涵攒起眉峰，淡淡笑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当然是记着的！你且安心调养好身子！”
青青心中苦涩，却仍是柔声笑道：“难为王爷还记着青青说过的话，在青青眼里王爷不拘怎样总是旁人万万不及的！”
水涵眸光一冷，浓眉挑起，笑道：“难道留胡子就不好么？青青不是曾说过最爱我那两撇胡须的么！”说话间，那眼底眉梢的怡然已然消失。
黛玉正凝神辨析脉象，听青青极柔媚亲昵的口吻与水涵说话，不禁心下怦然，虽强自镇定着不去理会，一丝红云却从耳根渐渐漫上脸颊。
“当然求之不得了，偏劳姑娘了！”青青伸出手腕放在桌上，柔柔的睃了水涵一眼，莺声道：“王爷胡须剃了越发英俊了，叫人越看越爱看了！”
“我再替董姑娘搭搭脉可好？”黛玉一面让青青在一旁坐下，一面婉声问道。
青青只得一面扶着红袖慢慢的走过去，一面点头笑道：“喝了姑娘的药已好多了，总躺在床上闷的慌，便出来疏散疏散！”
水涵略一迟疑，黛玉也发觉了，忙扭头看来，见是青青，便站起身笑着迎过来：“董姑娘醒来了，可觉得怎么样了呢？”
一阵艳羡从青青心底里泛起，化成一缕幽幽叹息，想转身回屋，却被水涵一抬头瞧见了。
这日清早，青青觉得大好了，便梳洗了扶着红袖慢慢的出了里屋，见水涵黛玉两个坐在后院大梨树下说着话，不觉一怔。青青从未见过水涵如此怡然的神情，素日冷凝在那眼底、隐藏在那眉梢的那丝戾气冷厉，既便是在与自己独处一室时也不曾片刻消弥，此刻却消褪殆尽，只余激赏宠爱之色。
经着连日的精心调养，水涵的伤口已渐渐大好了，黛玉的医术也进益非常。
水涵略略有些失望的看着黛玉的身影消失在树影山石之后，怅望良久方才黯然回屋。
黛玉早惊觉，忙侧身错开步，低头道：“王爷好雅兴！我却是有些乏了！可得回去歇着了！”说话时黛玉已漫步走开，月光下身姿娉婷，绰约如月仙绝尘，清风过处，衣袂翩翩，竟好似真会随风而去一般。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如此好月色岂可辜负了！”水涵含笑走近一步伸手欲握住黛玉的手。
黛玉目不交睫的愣了片刻，方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微微的烧起来，忙低头轻声道：“好早晚了，王爷该歇息了！”
黛玉低头走至一步之外停下，抬起头，只看见水涵皓齿微现，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面容如此清朗、神情如此温柔，令那西天的明月都黯然失色。
水涵不由的咧嘴一笑，看着黛玉慢慢靠近。
水涵见黛玉款款走来，月华下似明珠美玉莹莹生辉，乍见自己，清灵的眸底仿若流星滑过，长长眼睫旋颤颤垂下即下，似欲遮隐那不经间意流露出的心事！
绢绢月色下，棱角分明的清峻面容上一片温悦之色，好似那淡淡银辉，所到之处只是脉脉温柔。
黛玉脚步微微一滞，心中仿佛漏了一拍，那身影已然转过来。
黛玉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轮皓月斜挂在天边，月华如洗浸润的园内清朗如同幻境，身形微错间，瞥见那高高的青桐树下玉立的傲岸身影，仿若谪仙下凡。
只见轩敞的厅内大地砖上晃然如镜，映着门窗隔扇斜斜的影子，仿佛水墨画一般，草木携着浅淡萦回的清香正向那镜内画中窥探着，忽然被惊的乱了方寸，婆娑摇曳起来。
晚间交亥时后，青青的烧方渐渐地退去了，黛玉因轻轻嘱咐了红袖几句，便转身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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