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曲终人散
天变得越来越黑，乌云翻滚着。“噼啪噼啪”，雨越下越大，像泼，像倒，从天空倾泻而下。风肆虐地刮着，雷公大声地吼叫着，附近的花儿们都被吓得发抖。一朵朵娇嫩的花，被无情的刮走了。
敖霜强忍着伤痛，艰难地起身，血水顺着双膝缓缓流淌，一步一血印地朝泥潭中走去，大雨冲洗着地面的斑驳血迹。此时的他根本顾不上自己，只是一心想救起她，抱着她，告诉她：这世间除了我，任何人都无权伤害你！
见他如此顽强，神秘人冷哼一声，嘲弄道：“你不是恨不得她死么，现在我替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还不该感谢我，何苦在这装深情儿郎。”
敖霜对于他的嘲弄置之不理，眼神从未离开过泥潭中奄奄一息的千羽寒。
神秘人双眉一紧，拂袖再次射去四把飞刀，分别穿透了他的锁骨、双肘，大片大片殷红的鲜血如蔷薇般绽放开来，在雨水的洗礼下，原本内衬的白衫已经变得分外红颜，甚是刺目。
敖霜闷哼一声，顿了顿，卯足了一口真气，继续朝前走着。接二连三的飞刀一拨又一拨袭来，刺得他千疮百孔。
终于体力不支地双膝跪倒在泥潭边，费力地伸出双手去触碰已闷在泥潭中几乎窒息的千羽寒。摸索着扯住她的衣领，拼尽全力将她拽起，小心翼翼地将她平躺在泥潭边，见她整个人已成名副其实的泥人，心狠狠地揪成一团，痛得他无法呼吸。
混合着雨水温柔地替她擦拭掉眼上、鼻腔、口中、脸庞的泥浆。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阵阵冰凉，加大了双臂的力度，紧紧拥着她，用自身的异能替她吸走身上的寒气。
“敖霜，受死吧！”神秘人从袖中抽出一把烈焰剑直刺敖霜背部。
因在为怀中的人儿施法疗伤，敖霜不能三心二意，只能任凭烈焰剑刺穿自己的背部，轻咳一声，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用真气死命护着千羽寒，继续替她疗伤。
“哼，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再一次挥剑刺来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手中的烈焰剑震飞出去。
刹那间，风云变色，大地战栗，地上万物哀婉地颤抖着。
天地万物被笼罩在漆黑一片，身旁不知是什么小虫在哀鸣，凄厉的风声小针般扎进骨头，刺骨的疼。
黑暗而遥远的角落，轻微的哭声半流质地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气里，轮廓被洗刷。风，一直在呼啸，描绘着身不由己的宿命，让整个天地迅速土崩瓦解。
夜色浓重，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淅沥的雨下在黑夜里，仿佛女人眼角的怨泪。所有东西都很潮湿，树木和泥土的皮肤开始溃烂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时，四周渐渐袭来了大片大片的黑影，它们虚无缥缈的扭动着“身姿”，发出阵阵诡异缥缈的恐怖笑声，使人不寒而栗。
敖霜双眼突然变得如墨色般漆黑一片，连一点眼白都不留。转过头阴冷的透过额前的发丝直勾勾的盯着神秘人，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啊！”躲在树后的小璃玥和玲落第一次遇见这诡异离奇的场景，被吓得花容失色。
“菜肴，先带她们走。”辛逸辰冲菜肴使了个眼色，将怀中昏迷不醒的樱汐交给了他。
“好，那你在这小心。我先送她们离开这里。”菜肴双臂接过樱汐，心领神会道。领着玲落和小璃玥疾步离去。
“你彻底惹怒我了，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敖霜怒吼着，便要对神秘人施法。
突然感觉衣摆一沉，低头一看，原来是被一只小手死死拽住。敖霜欣喜不已，俯身将千羽寒轻轻揽入怀中，恢复到往昔温柔的语气：“羽寒，你醒了？太好了！”
“不要......不要伤害任何人。”千羽寒双目紧闭，声音微弱道。
敖霜眼中一湿，她还是这样善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去伤害他人。
“好，只要你醒来，我便答应你，不再伤害任何人。”拥住她，宛如拥着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般小心谨慎。
“敖霜......”千羽寒轻声呢喃，一遍又一遍轻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这，你醒醒，看看我。”
千羽寒费劲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地见眼前有一个黑影，是敖霜吗？伸出手试探着。
见她的小手伸在半空中探寻着，敖霜忙将脸凑过去，轻握住她的手腕，破天荒第一次让她触碰自己的脸庞。
指尖在陌生的脸庞上划过每一处角落，千羽寒眼中闪动着泪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自己触碰他，惊喜中不免有些伤感。
“敖霜，可以让我看看你吗？”千羽寒想起神秘人的话，忐忑不安道。
敖霜心中微微一怔，轻叹口气：“我长得不好看，怕吓着你。”
“我不怕，我在乎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容貌。”不管他长得有多吓人，她都已经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不管他变成何样，她都爱他！
见她如此坚定，敖霜只好应允她，将刘海缓缓拨开，千羽寒心中犹如万千小鹿在乱串般，紧张的盯着他即将展现的面容。
刘海拨开的一刹那，千羽寒还是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双手紧紧捏成拳，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惶恐。
那是一张几乎透明惨白的脸，没有眉毛，没有鼻子，只有一双月牙般的犀利眼眸此时正充满担忧的看着她，一张小巧精致的嘴巴，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白纸上画了双眼睛和一张嘴巴而已。
“你怕吗？”那张嘴，蠕动着，轻声呢喃道。
“不怕。”千羽寒逐渐平复了惶恐不安的心，镇静道。早就在刚认识他的那一年，便芳心暗许认定他，不论他是人是鬼，是俊是丑，都跟定他了。
“疼吗？”千羽寒轻抚着他身上多处伤口，心疼不已，眼泪噗噗往下流，都怪她，若不是她一再缠着他，就不会惹出那么多麻烦，害他一次又一次为她涉险。想着情绪逐渐崩塌大哭：“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为何要来！就让我死了，你才能解脱！才能平安！”
敖霜不由分说一把搂过她，轻声安抚：“傻瓜，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不管你。”
“敖霜，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千羽寒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小声啜泣着。
突然寒光一现，怀中的人儿猛地抽搐了下，随即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羽寒！”敖霜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只见她的心脏处愕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飞刀，脑子轰得一下便蒙了。
“敖霜，照顾好......自己，此生遇见你......了无遗憾了。”千羽寒眼中闪烁着泪花，手无力的悬在半空中想最后一次抚摸他，却无力地缓缓垂下，抱着对他的万般不舍，闭上了双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敖霜仰天咆哮，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蹭的起身，将她捆绑于自己的背上，漆黑如墨的双目怒视着神秘人，阴风四起，黑影逐渐将神秘人笼罩其中。
敖霜满脸怒气，血丝漫步在眼角中，额上的青筋暴起，就像是一个嗜血的恶魔。紧接着，如同鬼魅般的冲了出去，化掌为拳，一拳轰在神秘人的小腹上。
神秘人未待反映过来，喉间一甜，血腥味遍布味觉，淡然地抬手拭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瞳孔里，敖霜的身影愈加的放大，直至近在咫尺。
神秘人轻笑着，向左踏了一步，这速度在常人眼里根本就是正常的速度，但是他实实在在的躲开了敖霜这如同鬼魅般的再次一击。
见他闪躲的速度如此之快，更加激怒了敖霜。只见他从腰间抽出骨笛放置唇前，诡异空灵的乐曲响起，似有似无。
树木哗哗地响着，许许多多的怨灵、鬼魅、冤魂从四面八方悠悠飘来。
一只只白骨森森的手冲破土地，猛地伸出地面死死地抓住神秘人的双脚。
神秘人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画满密密麻麻得符咒，不动声色地念着咒语，耳旁全是怨灵、鬼魅、冤魂的凄厉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划破寂静的天空。
“我就不信，当真杀不了你！”敖霜见他破了自己的阵法，不甘心地换了曲风继续与他做着困兽之斗。
随着敖霜的阴气力量越来越庞大，神秘人明显有些吃不消，很快便被怨灵、鬼魅、冤魂死死缠住全身，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它们吸走阳气。
躲在树后的辛逸辰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搏斗，最终决定帮助神秘人，快速取走敖霜的魂灵。
“敖霜，你忘了千羽寒临终前是怎么对你说的吗？”辛逸辰从树后走出，来到敖霜身旁，心狠狠揪着，纵然有万般的愧疚，但是为了先皇，为了天下苍生，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你还没走？”敖霜对他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同时又觉得事有蹊跷：“难道，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
辛逸辰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手绢，将它摊开：“这是千羽寒为你绣的，上面还有她写的一首诗，你自己看看吧。”说着便将它丢掷到敖霜面前。
敖霜一把接过，双手竟有些颤抖地摊开手绢，只见上面的两只鸳鸯绣的栩栩如生。还记得她第一次刺绣时将自己的稚嫩手指刺得千疮百孔，他心疼地责怪她那么不小心，她总会笑嘻嘻地说没关系，然后继续绣着。没想到经过她长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完成了这份作品，更没想到这手绢竟是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手中拿到。
一首她亲手写的诗映入眼帘——
相思扰绪案台怜，墨染桃花入彩笺。
弄笛呼风音绝妙，拨弦望月韵缠绵。
怜香扇里书真意，怡梦诗中羡绮妍。
瘦影芳心曾暗许，清溪煮酒醉君贤。
这首诗明显的反映出她当时羞涩的少女情怀，这里面包含了她对他满满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爱意，记录了他们之间所有美好回忆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这首诗上，浸湿了一大片。
“羽寒，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离去，你等我，我来陪你！”敖霜几近奔溃，将手绢紧紧揣在怀中。举起骨笛，转变曲风。
笛声升到那有着星辰羽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宛如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大片大片的黑影扭曲着、咆哮着、挣扎着朝敖霜体内聚集，缠绕着神秘人吸取阳气的怨灵、鬼魅、冤魂逐渐散去。
只见敖霜身体在不断地膨胀，宛如一个巨大的圆球，一抹绿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淌，他心如死灰地不停吹奏着悠扬动听的乐曲，只听“嘭”地一声，漫天的碎布天女散花般飘零着，骨笛缓缓飘落在辛逸辰的脚下。
他俯身将骨笛拾起，见它闪烁着星点青光，心中不由一震，难道敖霜灰飞烟灭前将自己的魂灵附在了骨笛上。
一个身影从眼前快速飞过，他再一抬头，空旷的地带只有他一人，神秘人早已不知所踪。
这时，雨，悄悄地停了。风，也屏住了呼吸。山中一切变得明亮起来。
远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开始啼啭起来，仿佛在倾吐着浴后的欢悦。近处，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还往下滴，滴落在路旁的小水洼中，发出异常清脆的音响。不一会儿，一条彩虹挂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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