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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浮沉暗香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春未老,风细柳斜斜,沿着小街走过,刚下的雨润酥了石板路,隐约可以看见草色上的珍珠,滴落下来。太和城中的叫卖声,响应着城外碎碎鸟鸣声。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城内暖复明。

        又回到了南诏,没有太多的改变。

        轻纱笼罩青山,露珠散落路旁。藩镇依旧繁华,府门如此富贵。位置还是未知,亭院何止汀芷。练场犹见链长,刀剑执手道贤。

        “逸辰拜见父亲,数月未见,依旧安康,汇祥恩泽,承星月辉,睥睨战荒。”辛逸辰执剑,双手作拱,微低眉,前谔首,胸挺膝屈,半蹲下跪道。

        “嗯,回来了,坐吧。”依旧是那威严的声音,霸气的共鸣腔含着一丝微弱的感概与疼爱。

        辛逸辰抬起头来,朱红色的楠木雕龙椅,两边扶手的光泽,反映着日光,射入瞳孔的刺眼。依旧穿着盔甲,在练兵场一直穿着盔甲的习惯。盔甲的铁色里泛着微红,有几处都还有着刀剑留下的痕印,很深的嵌入,可以看见里面的衣袍。端坐在椅子上,左手边是佩剑,右手边是大刀,背后是南诏的地形图。

        辛逸辰起身落座于其左侧。正对着父亲首席谋士苏未鱼,披头散发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头发黑白相间,眉宇之间很是俊俏,不似暮年之人。身子都掩在很宽大的袍子里面,手也只是看得出微小的轮廓,看不清虚实。辛逸辰感觉他好像朝自己微微额首,却又不是很确定,因为其动作实在微小。

        “这次回京都,有什么感受?樱汐那妮子怎么样?”父亲辛胥起身朝他走过来,并抬了抬手示意欲起身的辛逸辰坐下。

        “京都繁华,不似去年,党分两派依旧未变,朝政需重整。觐见的节度使比以往少了两位,御林军未知,仍由陛下亲自统领。樱汐......问候父亲安康。”辛逸辰回答着这次去洛阳的所见所闻,只是在说樱汐时,停顿少许。

        “嗯,你奔波劳累了,先去歇息吧,你母亲给你备了银耳羹,去尝尝吧,她念叨许久了。”辛胥拍了拍辛逸辰的肩膀,背对着说道。

        “是,父亲,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不知可否?”辛逸辰起身答应后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可以,你问吧。”

        “父亲为何要儿臣打探京都消息?”

        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辛胥转过身来看着辛逸辰。遮住了苏未鱼欲起身的动作。

        “现在朝廷有些乱,担心圣上有难,需做好准备,若至那一天,希望能为朝廷和圣上尽忠。樱汐嘛,是你关心的,话说你的新玉佩挺好看的。”辛胥回答道最后带着微微笑意看着辛逸辰,手里还多了一件刻着“平安”的玉佩。

        “父亲,儿臣告退。”辛逸辰头一低从父亲手里夺过玉佩,便出了大厅。手里还攥着那枚玉佩,朝前方喊声震天的练兵场走去。

        厅内的会议却没有结束,苏未鱼也已经从椅上起身,随辛胥走到南诏地形图前。

        “你竟料到了他会问此问题,当真是知子莫若父啊。”苏未鱼竟丝毫没有身为下属的样子,声音有些嘶哑,很明显的遮掩住自己原本的声音。更惊奇的是,辛胥也没有任何反应。

        辛胥走到地形图前,抚摸着图边框,上面雕着一只半展翅的鹰,当手指碰到鹰的眼睛时,轻轻按了下去,便听到机杼声,南诏地形图纸被卷起,呈现出另外一番景象。

        正是:柳暗花明浮云去,杏花村前卖酒炉。

        南诏地形图纸卷起后,半展翅的雄鹰开始张开,边框开始移动,从中心伸出一节一节的支架,一卷厚重的卷轴慢慢展开。到雄鹰完全展翅翱翔姿态,边框也停止了伸展,卷轴完全呈现在面前。山岭、水路、驿站、谷地、笙旗以及上面的字等等——大唐军事分布图。

        这是一张完整的大唐八大节度使区的军事势力分布图纸,上面有详细的军队实力标注和统领之人,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四镇、北庭伊西八个节度使区。驻扎的区域以及其四周所处环境的弱点都有单独圈出,十分细致。但仔细查看,便会发现少了剑南和岭南两镇,这图并不完全,还缺少了这两大镇。

        辛胥的双手不自禁的放到图纸上,抚摸着,像是轻抚稚嫩肌肤,呵护娇嫩花朵,感受图纸传到指尖的凹凸不平之感。

        “王爷,这图纸已经集结完成大半,只差两镇,你答应的事情也该兑现承诺了,别想着耍什么滑头,你可是知道我们主上的。”苏未鱼似乎看腻了这个场景,直接打断辛胥道。

        “放心,这件事情不会爽约的,青竹院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过几日,青竹院主上就会把它拱手送上了。我希望到时候你们能遵守约定,不得泄露此事。毕竟后面的事情才是重点,我可不想因为你们的疏忽而产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辛胥收回手,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最后几句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配上斑驳的盔甲自有一番霸气外漏。

        “哈哈,王爷依旧风采不减当年。”苏未鱼笑着打了个哈哈便略过此事,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王爷对图纸检查完毕,应该知晓这图纸是未有遗漏的,正巧我这里有一些主上吩咐我带来的一些美酒佳肴,不知王爷可否愿意尝尝?”

        辛胥听到此话不由一顿,但依旧未转过身来,语气淡漠的答道,“谢谢你们主上的美意,在这练兵大厅,我是从不喝酒吃饭的,还请苏‘先生’带走吧!”先生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特意说给他听。

        “王爷好眼力!既然知道了我们主上的身份,那也不妨挑明了说,主上需要借你的菜肴房一用,办一桌酒席。不知可否?”苏未鱼的声音突然变化,由嘶哑的声音变为清脆的女声,细看脸,竟也透出几分女子模样,细细思量便知原来苏未鱼竟是女子。

        “不知要在何处办酒席?要为何人办酒席?何时办?办多久?”

        “云山、墨迹、七月、三天。”苏未鱼丝毫不隐瞒。

        “六月来借人即可”辛胥迟疑了些许,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谢王爷,没事我便先走了。”苏未鱼也不多话,直接出了大厅。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去菜肴房把菜肴找来,要他把我的饭菜直接送到书房。”

        “启禀将军,菜肴少爷今日清晨出门去了,说是给小王爷安排接风宴席,要给小王爷吃一顿好的家乡味道。”

        “他说去哪了吗?”辛胥听了也未做其他表示,便默许了这种情况,只是此时有要事商量,不得不找他回来。

        “他没说,只是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往毒窟方向。”因为菜肴经常去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这些兵士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直接向辛胥报告。

        “毒窟?他去毒窟干什么?”辛胥心里也有些疑问,却也只得等到他回来才有答案,只是摇摇头便不管了“你下去吧。”

        还得为苏未鱼那桌酒席的目的苦恼呢?墨迹应该与她无怨啊?

        真是:旧绪未解新愁绕,佳酿不得菜肴俏。

        辛逸辰回到府上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暗下来,昏沉沉的天空吹过一阵风,撩起长袍,长袍上绣的翅膀也要飞起来一般。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已经取下了,一直握在掌心,温润生香。

        辛府的位置有些偏僻,没有在繁华街市,而是在靠近城墙边上了,正对着城门最远的地方。因为母亲不喜热闹,就如现在辛逸辰所看到的,母亲在膳房内一个人做着饭菜,其他仆人都不得插手,清洗刀具和生菜,摘鲜菜,切鱼片,炖骨汤一个人有条不紊的进行,没有丝毫慌乱,数十年的时光足够生出巧意。

        “母亲,孩儿回来了。”辛逸辰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了声母亲。这话让这位正弯着腰品尝汤味的夫人一怔,许久都没回头,然后淡淡回了一句“嗯,回来就好。”

        “母亲,真的。”辛逸辰知道母亲又以为是在幻听了。

        这句真的,她的汤勺掉落下来,极其缓慢的回头,泛着光泽的眼睛直到确认眼前的真实,就有咸水滑过脸庞,胭脂粉末也无法掩盖皱纹了,静静拥着辛逸辰许久。

        辛逸辰和母亲又一起坐在庭前聊起话来,他说他的见闻,她听他的见闻,直到父亲辛胥回来。那时已经入夜,星辰不多,也无月色,很暗。父亲和另外一个人进了书房,看不清楚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点上灯,烛火晃动着俩个人的身影。一个端坐太椅上,正襟危坐,直视站在正对面的人,站着的人身形微微前躬却甚是微小,自尊也有对端坐人的尊敬。

        书房内正是辛胥与菜肴。

        “菜肴,她想让你办件酒席,七月。”辛胥并不需要提及具体,菜肴自己便懂。

        “替谁办?全席还是半席?她,还有说什么吗?”菜肴明显是知道她指的谁,询问时的语气也慢慢减弱。

        “墨迹,还有,她说你照顾好自己。”

        “哦,看来是要办全席了。”菜肴听到后面时身形微抖了一下,后面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义父已经放手菜肴房,全面交给他了,也就是说所有的酒席都由自己操办。

        “有把握吗?”辛胥的随口一问。

        “三成,还需要看老天帮不帮忙了,毕竟......”菜肴欲言又止。

        “没事,距离他离开也已经过了很久,他也一直保守着菜肴房的秘密,而且当时他的儿子也刚出生没多久,不可能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吧。只是可惜了,终究还是难过这一关啊。倒是你得小心点,他曾经毕竟是菜肴房的掌厨,可是相当熟悉菜肴房的运作,当时每道菜他都亲手做过,虽然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不可小视。”辛胥的话明显多了,回忆往事总是让人感伤,语气颇多感概,最后仍不忘嘱咐。

        “逸辰,你进来吧。”

        刚走到门口的辛逸辰便没有停下脚步,推开门,跨过门槛,侧身便正对着菜肴。蓝色发带竖着发髻,小圆脸,小眼睛,淡眉毛。微笑地看着辛逸辰,露出小酒窝两侧,嫩白的皮肤似乎还带着稚气,天真无邪的憨厚感觉。玉色的绸缎透出里面白色的衣服,整件衣袍都显得相当素雅,只在袍子的底端绣有几枝青竹与数片翠叶。向辛逸辰伸过手,修长的手指白皙玲珑如同和田玉脂。

        手即将到辛逸辰眼前,却突变为握拳,向辛逸辰胸口袭来,凌厉如风。辛逸辰则如预料到此番情景一般,身子微后仰,获得施展空间,左手从底下起,架开拳头,右手下沉攻击其左侧腰部。菜肴变拳为掌,下压辛逸辰左手,顺势卸去其右手力道,其空闲的左手亦往辛逸辰腰间袭取。辛逸辰见状,右手回撤,后肘抵开菜肴左手......转眼手上已有几个来回。

        “还闹呢,都不小了。”辛胥一脸笑意的打断他们,明显看过许多次他俩切磋瞎闹。

        “是,父亲。”

        “是,义父。”都停下手来,转身向辛胥双手作拱。

        “菜肴,别胡闹,把玉佩还给逸辰,那是他的性命之物呢。”辛胥看了眼菜肴,就诡笑地看着辛逸辰说道。

        “父亲,不用了,那本来就是送给菜肴的。”辛逸辰见到父亲和菜肴的笑意,却显得胸有成竹。

        “哦?不错,还是你了解菜肴啊!”

        在后面的菜肴听到这话不禁一愣,赶忙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抬到眼前,摊开,也是一块无暇美玉,只是上面刻有两行字:菜知五味苦辣甜,肴有七彩色相全。分明就是写给他的,只得摇摇头收起来问道:“浪费了一块好玉,字写得也太丑了。算了,勉为其难吧,这次你在洛阳玩得如何?见到你的小公主樱汐了?”

        “嗯,见到了,不过我是来告诉父亲所遇到的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己捉摸不透,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答案。”辛逸辰看了看菜肴,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副嘴脸,但心里一定欢喜的很,便转身向父亲提出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稀奇事。

        “哦?说来听听,菜肴也一起见识见识。”辛胥看到辛逸辰此时才提起,明显是不希望其他人听到,便对此有了很大的兴趣。

        正是:回首前尘事,欲语恐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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