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三十六章,人生如寄 下
阴阳一线天内，则音一人对战数十名训练有素的阴鬼战士，情况万分紧急。
他前来赤硫山，本是为了和父亲商谈与申屠宛的婚事，不料还未曾见到乐正凡，就遭遇百名阴鬼战士的围捕。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将唯一的继承人带回阴鬼界。
则音先前虽得到绯九离与邢无克先后指导，也在银潭岭映水天牢接受了阴火历练，却仍旧不擅长驾驭体内的煞气。加上他不愿伤及同乡之人，下手仍有顾虑，因而面对如此之多的战士，如此狭隘的地形，明显处于劣势。
然而尽管多处受伤，他离开此地的信念却愈发坚定。眼见这些鬼面战士并不顾及他的身份，下手毫不留情，他便知道，唯有速速离开赤硫山，才有可能脱身，否则阴鬼界和阳间少有往来，他一旦进入阴鬼界，怕再难有离开的机会。
思及此，乐正则音掌间聚寒气，一柄冰剑现形，剑尖积聚邢无克所授数甲子功力，冰剑挥舞，瞬间破出一条道来。然而不等他脱身，阴鬼军士再变兵阵，他又被团团困住。乐正则音心生不耐，然而围困之中，他不多时便身负重伤，无计可施。
然而就在紧急关头，一道白色人影出现在他身前。他惊愕不已，而不等他开口，那白色人影便温柔一笑，说道：“你来此地，可是为了见我？”
众军士见到乐正凡，终究是有几分忌惮，不由僵持在原地。
则音低声道：“是。孩儿一生最重要的事情，需要经过爹的同意。”
乐正凡听闻此言，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释然。之前，则音做出了选择要留在人间，他就知道这人间必定让则音牵挂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则音这么快会再来找他。乐正凡回过头，不理会这虎视眈眈的阴鬼战士，笑得春风和煦：“是什么样的姑娘？”
“她叫申屠宛，是墨宣上仙的弟子。幼时曾居住在槐树林附近，她的父亲是被我杀死的，可她虽然悲痛，却一心护着我，她即便在恨我怨我的时候，也不肯让人伤我一分……阿离说，她命够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怕我阴煞之气的人。”则音的声音因为受伤而变得虚弱，但言辞之间的温柔，让乐正凡都有些动容。
乐正凡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继续道：“是个善良的傻姑娘啊，这样的姑娘最适合给我们表里不一闷骚腹黑的阴泽家当媳妇了，她漂亮么？”
“……”则音脑海中闪过的竟是她恢复容颜前的样子，可他还是笑了笑，道，“很漂亮。”
他的犹豫乐正凡瞧在眼里，若有所思道：“看来不是很漂亮，不过没关系，我们阴泽家一直出美人，不会有例外的。那你，你爱她么？”
爱？
这个问题，则音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愣神的档儿，乐正凡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他仍旧是笑意盈盈，道：“好好去想明白这个问题，别等人跑了，再后悔。只要你的选择无愧于你的心，我不会反对。只可惜，我太穷了没法下聘礼，放你一马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还不快走！！”
话音落，强大的凶煞之气刹那间澎湃而出，地动山摇。祸天剑灵乐正凡站立在阴阳一线天处，不远处，巨大的祸天剑矗立火海之中。他负手而立，面容温润和煦，气度若华，可那一身王者煞气，谁人可挡！
“这阴阳关卡由我镇守千年有余，如今才觉得真正派上用场。那句话怎么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没有准备上好的酒，就别想过我这道门了。”
乐正则音拖着伤一路冲出赤硫山，却没看到心中的人影。而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阿宛！”他一声狂吼，扑了过去，这不是她的血，这一定不是她的血！！
阿宛说会在这里等他的，除非他离开她，否则她不会走！
而他最最怕的，不是她离开，而是……而是他天煞孤星，克亲害友，断恩绝义，害她遭遇不测！！
他跪在雪地里，捧起沾着血的雪，两眼通红，幼时的记忆翻滚而来，凶恶的煞气在体内叫嚣！是谁？是谁！！是谁伤她，是谁害她，他要杀了他们！！
就像他少年时只用一把匕首屠杀尽了狼群一样，乐正则音的眼中蓄满了仇恨与愤怒，邢无克教他的克制之方早已抛诸脑后。而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他条件反射一掌打了过去，来人轻巧闪过，一袭黑衣肃然，她沉声道：“阴皇的继承人，便是这样沉不住气么？”
乐正则音慢慢恢复了神智，强行按捺住体内的煞气，道：“你是谁？”
墨容情手执银枪道：“乐正则音，你的武器呢？”
乐正则音没有心情理会她，怒道：“她在哪里？！”
“她？如此儿女情长，定是随了阴皇一族的血脉。只可惜伊人已去，你节哀吧。”墨容情话语冰冷，让则音心寒到底，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变成了寒气，眨眼间，冰剑在手，已向墨容情刺去。
墨容情皱眉，一扫银枪，三两下，竟然就将则音的冰剑打得粉碎！！她冷眉一凝，道：“根基相当不错。不过，你这铸剑之术简直可笑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父亲乐正凡也不会对我下手。我的职责是带你回阴鬼界，你不要白白挣扎了。而你要找的人，此刻也许已经走在黄泉路上……”
你要找的人，也许已经走在黄泉路上……
黄泉路三个字，重重地敲在乐正则音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还是该感激，感激自己是阴鬼界的人，还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她的话，他听不明白。他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找到她！
他现在失魂落魄不可置信的样子，让墨容情心中一颤。多年之前，她看到族人横尸面前，大概也是这样的表情。墨容情收起银枪，声音沙哑而低沉，“生离死别并不可怕，你至少还有机会。最可怕的，是被最亲最爱的人背叛，一夜夺走你所有珍爱的一切。你有重视你的家人在等着你，该好好珍惜。你若是想见她，不妨和我回阴鬼界，在她轮回之前找到她，好说些道别的话。”
“道别……”他低喃。
“是的，道别。”她没有来得及和任何人道别，就失去了他们。她不肯轮回，化作厉鬼，嘶嚎，怒吼，恨不得杀光所有人，她夜夜梦魇，无数次因为悔恨而自残，又疯了一般想要逃离阴鬼界找到那个可恨的男人，想将他碎尸万段！！她因为思念女儿，日日守候在奈何桥边，却最终变得疯疯癫癫……
“你是谁？”则音问道。
“墨容情。”
一个疯了的不肯轮回的鬼。
如果不是阴皇网开一面，为她寻找女儿，为她寻医治病，她早就被鬼差押入地狱受刑了。此后她发誓效忠，用最坚强的意志挺过了一关又一关的考验，用十倍的速度成为了最年轻的鬼差，出现在这里。若不论资历，单论实力，她早已是阴鬼将军的不二人选。
阴皇身体每况愈下，若再不将乐正则音带回去，阴鬼界前途堪忧。
“墨容情……”乐正则音的眼光闪了闪，道，“你可认识我娘，墨吟雪？”
墨容情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颤，眼眶发红。她伸手扶助则音的身子，道：“回家吧，孩子。你想找的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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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绯九离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味了好久，才明确自己所在的现实——她变回了人。
软弱无能的人类所拥有的是她曾经拼命想挽回的人性。五百多年里，她真正活过的岁月加起来虽不过短短三十年，却仍旧觉得世事难料，人生如戏。
真想一直睡下去，免去烦恼，免去痛苦。
“你要这样发呆到什么时候？”
清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瞬间捏紧了身下的被子。
——容桓之！！好像近来每一次她重创醒来，身边都是他。
容桓之看向她的手，道：“被子要被你扯坏了。”
绯九离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把扯过容桓之的衣领，怒道：“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容桓之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淡淡回答道：“是。我与你母亲相斗数百年，流焱宫覆灭，我们之间的战争也就结束了。”
绯九离死死瞪着他，呼吸因为愤怒而急促。
“救你的性命损耗我多年修为，你最好珍惜一点。”容桓之将她的手扯开，冷冰冰地说道，“回到银潭岭后，我听闻玉妉殿主并没有去往阴鬼界轮回，而是被九天娘娘召入上天界，收为座下弟子，这是莫大的幸事，前尘往事，她已然放下。你若还想和我做个了结，我随时奉陪。”
绯九离眼波流转，他的意思是，他与她母亲的仇怨，与她无关！可她与他之间的恩怨，是否有完结的时候？
忽然，她发现有些不对劲，扬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容桓之淡淡回答：“银潭岭，天权殿。”
绯九离顿时瞪大眼：“哪儿？！”
“银潭岭，天权殿。”他重复了一遍。
她看向容桓之的眼睛，千言无语哽在喉咙口，而他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平静的湖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墨宣呢？”她凝眉，欲言又止。
容桓之回望她的眼睛，道：“你在魔洞怒极伤了内脏，我救了你的性命，把你带回了银潭岭。墨宣受伤，仍在魔洞中。”
他回答得过于简洁。
事实上，他将她带回东海，费了好大劲才把魂给召回来。之后又为对付妖族费心费神。他指挥葬妖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间残留的妖族剿灭了干净，为此损失了大量的葬妖会部署。眼见局势稳定，他才决定将剩下的事情交给扶凌处理，回银潭岭面对审判与惩罚。
太久没有回来这里，这天权殿保留着他走时的样子，香烟袅袅，流水潺潺，有琴有画，却少了人烟。
绯九离缓缓扫视着屋子，这是容桓之居住的天权殿，她从来没进来过这里。但她几乎杀光了天权殿所有的弟子，如今回到这里，心情沉重不已。
“如今你已不是妖类，我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针对你。但你在天权殿犯下的杀孽，我座下无数弟子的性命，你无论如何都还不起！无论你在赤硫山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不会原谅你！！”容桓之说得决绝，这般厌恶，却让绯九离心中好受很多。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钻了进来。
呆呼呼的少年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容桓之，顿时笑靥如花：“师父！——”
容桓之听到声音，回头望去，见到那鬼鬼祟祟的纯真少年，愣了愣，道：“薛牧？”
“师父！我就知道是你……他们说天权殿主回来了，我还在想是谁，但听他们形容，我就想，这不是我师父是谁？！呵呵……”薛牧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憨厚。
容桓之的眼神渐渐柔软：“你来银潭岭修仙了，很好。你拜在何人门下？”
“啊！是摇光殿主一步瑶。”
“原来是她。”容桓之点点头，“既然已经拜入她门下，便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这怎么行！”薛牧忙摆了摆手，“师父救我性命，教我功夫，教我做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是我师父，摇光殿主也是我的师父，那你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我一定会好好修仙，报答你们！”
“胡说什么。”容桓之道，“你偷偷跑来，也不怕摇光殿主找你。”
“我不是偷偷跑来的，今早阿瑶师父去天枢殿找君珩掌殿商量青烟阁主的事情，还不知道你已经回银潭岭了。我在开阳殿找师妹练剑，正巧遇到岭主，她叫我一起来的，她和其他几位殿主在殿外等你呢！”
“岭主？”容桓之大吃一惊。他才回来没多久，本该先去拜见岭主，但绯九离状况有些不好，便在天权殿等她醒过来。不料岭主已经来了……
他转头对绯九离说道：“你在屋里休息。”
说罢转着轮椅便要走，绯九离却一把抓过他的衣袖。他不解，疑惑地看向她，她愁眉惨淡，面色不善。
容桓之叹了口气，道：“岭主不会难为你的，不必担心。”
“我不是怕岭主。”她从没期待银潭岭会接纳她，“慕青鸢怎么了？须阳呢？驱水镇你带兵围攻，须阳后来怎么了？！”
“我没再见过他。”他答道，“听说他和慕青鸢被关押在上天界的牢中，等候审判。”也许很快，他容桓之也要上天走一回了。
在绯九离的沉默中，容桓之转着轮椅走出了后殿。
大殿之上，慕紫贞一手垂下，一手负在身后，见他出来，目光缓缓扫了过去，道：“阿桓，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身旁，是天玑殿主融珣，玉衡殿主悬秋水，和新任的开阳殿主临泽。他们都看着他，面上难掩激动。
在见到慕紫贞的瞬间，容桓之止不住浑身颤抖，他握紧扶手，眼眶发红，道：“弟子容桓之，见过岭主。”
“混小子！”慕紫贞抄起一个紫砂壶就砸了过去，“五百多年！你他妈都不会回家看看么？枉费我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没有良心？你就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们是不是？”
融珣眼疾手快接过紫砂壶，道：“岭主莫生气，这紫砂壶很宝贝。”
容桓之的眼前一片模糊。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他回家了。
绯九离躲在后殿看着这一切，鼻子忍不住发酸。突然，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铃铃之声，她向那声音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清丽脱俗，广袖飘然，从九离面前如风一般掠过，发髻上插着金玉步摇发出清脆的铃声。她张开双臂跪了下去，广袖从背后拥住容桓之，她的脸埋在容桓之的颈窝里，泣不成声。
薛牧疑惑地“咦”了一声。
却见其他几位殿主都别过了头去。
容桓之轻轻抚摸了女子的头发，道：“阿瑶，大家都看着。”
不料她却越抱越紧，像是怕人把他抢走了。
容桓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薛牧也在看着你呢。”
她还是无动于衷。
“我回来了，你松手吧。”一步瑶这才松开了手，跪坐在一边，抹去脸上的泪。容桓之淡淡一笑，道：“也不怕人笑话。”
这笑容，绯九离见过，很久以前的容桓之，对谁都是这么笑的——除了墨宣。这笑容被她毁了，如今重新回来，只可惜，她很明白，他心里除了墨宣，再没有别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墨宣呢？”慕紫贞开口问道。
容桓之的手突然一颤，不答话。
这沉默让天权殿的气氛凝重起来，慕紫贞皱眉，道：“发生何事？”
容桓之犹疑片刻，决定实话实话：“黑莲现世，恐成六界之灾。我将他，暂时安置在魔界，有母亲和先父神灵禁锢。”
此话一出，在场诸位顿时色变。
“黑莲现世，怎么可能……”一步瑶面色惨白，就连伏魔圣首悬秋水也面色大变。
融珣问道：“若是黑莲现世，又怎会轻易被魔界制服？”
“说来话长。要制服黑莲，必须同时毁去他的肉身和灵识，恰逢绯九离命悬一线，他为救绯九离，与我母亲做了交易。如今他双目失明，心脏也掌握在母亲手里，他的灵识已毁去了大半，不会造成危害。不过，以黑莲的可怕程度，重生不过迟早之事。”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后殿偷听的绯九离跌坐到地上，不知所措。
慕紫贞眉头紧蹙，长久的沉默之后，道：“墨宣出生之时，便是六界的变数。这变数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灾难。他秉性仁厚，我便将他带回银潭岭好好教导，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娉婷人影出现，是融珣的弟子羽逢。她喉咙沙哑，声音焦急：“报告岭主，有弟子发现，西方的妖界大门已开！”
“什么？”容桓之猛然握拳，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他以为慕青鸢拿走了珊瑚雪羽刀，妖界大门就再也不会打开了。
“回禀天权殿主，据说，已有十数日。只是大门虽开，结界尚在，且没有发现妖族闯入人间，所以……抱歉，是弟子们疏忽了。”羽逢面色凝重。
容桓之无奈地垂下手，他算尽江山，终究还是疏漏了。
“阿桓，你随我前往九重天上天界，将流焱宫葬妖会一战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妖界大门之事，尚须观望，悬秋水和阿瑶，你们前往妖界大门，密切关注。君珩临泽，你二人前往魔界，和魔皇商量，将墨宣带回银潭岭。无论墨宣变成什么样，都是银潭岭的人。”慕紫贞沉声交代道，“融珣，你留在银潭岭代我处理事物，若是绯九离醒了，不许让她乱跑。”
“是。”
瞬间，大殿上只剩下融珣和薛牧两人。
融珣缓缓走向后殿，在呆坐在地上的绯九离面前蹲下，道：“小离儿，你离开青烟阁后，见过申屠宛么？”
绯九离还沉浸在适才的震惊之中，木讷地摇了摇头。
融珣叹了口气，道：“真是怪了……怎么都找不到她的意识。小离儿，先和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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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巅，一名男子负手而立，四海繁华，一览无遗。
他翡翠般碧绿的双眼中蕴藏狂傲与野心，淡金色的头发披散在一袭白衣之上，衣袖在风中翻飞。
“如此山河美景，不可浪费。”他低声说道。
“这山河，能满足妖王的野心？”青衣人眨眼出现在山巅，面色阴冷。
碧眼男子看到来人，笑道：“无克，我的野心在哪里，你最清楚了。”
邢无克走到他身侧，道：“何时才会结束？”
“不急。”男子道，“我重塑容桓之，花了数月之久。但她损毁惨重，我要花很多世间，急不得。”
“有劳。”
“不客气。”男子皱了皱眉，语调诡异，“你倒是让我很意外，你为了救她，竟然用珊瑚雪羽刀强行打开妖界大门，直接闯了进来。我记得我说过，集合孤月须阳珊瑚雪羽刀后，六扇大门必须同时打开！我要的是一举攻入人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功亏一篑。如果我只要开一扇门，何必等到今日！”
“一举攻入？还不到时候。容桓之一个葬妖会，就把你先前在人间的部署全毁了，你有信心战胜他背后的银潭岭么？”邢无克冷冷说到。
“所以我才选择和阴鬼界合作。”男子说道，“可你却差点毁了这一切。说实话，你帮我，更多是为了帮你自己。你深恋着孤月，她却只守着须阳。我答应过你，只要孤月和须阳成功打开六扇大门，我立刻将须阳封印在炼妖炉中，而你便可以与孤月相守。可是如今她魂魄已散，再不存在于世间，而你体内的须阳剑灵，失去孤月就会永远沉睡，你要如何帮我打开剩下五所大门？”
“我不是给你送来了最好的武器？”邢无克道，“她根骨奇佳，你救活她，就等于救了妖族。她是墨宣的徒弟，又是乐正则音的心上人，你掌握她，等于同时掌握阴鬼界和银潭岭，还不满意么？你和容桓之的这场较量，没赢，却也没输。”
白衣男子闻言，不由冷笑：“哈！……邢无克，你真可怕。你知道你带着她来找我时有多着急么？你明明很关心她，却还是不忘记利用她，她就算活过来，也不会感激你。”
“我知道。我不用她感激，不用她原谅。我要阴鬼界和妖界万世昌盛，我要孤月和须阳永远分离，我要她活下去。”
白衣男子侧目看向邢无克，眸中带着欣赏，说道：“从来没有听到你这么明确地说自己要什么，虽然你的愿望让我觉得恶心，但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说。”
白衣男子的脸随后发生了变化，他竟转眼间变成了一名女子！她一甩淡金色的长发，目光炯炯：“你不必担心，我会让她活下去，我会让她成为妖界最强的武器！”
邢无克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信你，禾晞。”
她最后俯瞰了一眼人间的美景，转过身，道：“你该回阴鬼界了，乐正则音要继承阴皇之位，需要你的辅佐。”
无人应答，邢无克已经消失在了高山之巅。
禾晞缓缓走向妖界大门，每一步，是她所有的勇气，决心，计谋，杀戮。
那里传来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喊，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她微微抿嘴，轻声道：“申屠宛，忍一忍。我要让妖族重新回到人间！我要妖族再无人敢犯！我要完成父王没能完成的炼妖之业，我，是妖王禾暻的女儿，我要成为最强的王！你——是我的希望。”
再也不用伪装成父亲安抚民心，可以用真实的面目面对她的子民，——那难以想象的绝望和恐惧，是她的罪，她的希望。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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