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十九章,孤魂挽月 上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少女躲在花丛掩映之中，悄悄看着青石阶上站立的白衣男子，抿嘴偷笑。
“玉妉，出来吧，哥哥知道你在哪里。”
玉妉掩唇，心想，你才看不见呢。
“别笑了，花枝乱颤的，以为哥哥听不见？”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人提了起来，一声惊呼，白衣男子回过头来，笑道：“邢无克，还是你的动作快。”
玉妉一把推开邢无克，嗔怒道：“我和哥哥玩捉迷藏，你在这里瞎搅和什么？”
“我在找我的帕子，被你踩着了。”邢无克弯下腰，将手帕捡起来，收进了袖中。
“哼。”玉妉冷哼一声，跑到白衣男子面前，勾起他的手臂，娇嗔道，“哥哥，他太不解风情了！我讨厌他。哥哥，我们去人间玩好不好？听说銮国皇城的樱花，比我们这妖都的还美呢！”
“胡说，都是吹牛罢了。”男子捏捏她的脸，道，“好好在妖都待着，哥哥有些事情要出去。”
“我不要！我去看看銮国皇城的樱花到底开得怎么样！”玉妉一溜烟跑远，冲着白衣男子挥挥手，“哥哥再见！”
“胡闹。无克，你陪她去，走一走就回来吧。”
邢无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男子一样，道：“禾暻，你保重。”
玉妉一路小跑到了人间，欢乐地到处蹦跶，突然，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儿从她面前跑过，没几步就摔了个狗□□，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玉妉心里一疼，连忙上前将小女孩儿抱紧怀里：“离儿，小离儿不哭，娘在呢。”
“娘——”小女孩儿抱着她，哭得更难受了，“父皇刚才骂离儿，说离儿背不出爷爷们的名号，不配当皇家的子孙。”
“胡说八道！”玉妉生气了，“背一帮老头子的名字有什么用，别听你父皇瞎说。你是銮国皇城最漂亮的公主，对不对？你父皇只是生气罢了，他说的不过是气话。走，我们这就去见你父皇好不好？”
“好。”女孩儿点点头，破涕为笑，漂亮极了。
玉妉牵着女孩儿的手，向皇宫走去。可走着走着，这路上的宫人们越来越少，她闻到了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儿。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突然，一个身着皇袍的魁梧男子冲了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玉儿，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宫人们送你出皇城了么？”
“皇上……”
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数百名将领杀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皇上，天意难违。銮国气数已尽，您就此投降，下官念在一朝君臣的份上，给您一个善终。”
她想起来了，他们是来逼宫的！
他们是来杀她丈夫的。
他们，是她的人。
“无耻！”她的丈夫愤怒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道，“玉儿别怕，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不，他们是她的人，他们不会伤害她！
他的表情，视死如归。
“抓紧我，我带你，杀出皇城！”
——不！
玉妉惊恐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流焱宫里。
“尽是做这些噩梦。”她呼了口气，道，“无克，你在么？”
无人应答。
她掀开床帘，见到空旷的大殿里，空无一人。
对了，邢无克和玄华都去忙她吩咐的事情了。
她披衣而起，突然觉得有些闷。于是她沿着冷清的大殿，穿过一根根撑起高高屋梁的柱子和幽幽燃烧的鬼火，缓缓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流转舒缓，悠然朦胧。
好熟悉的旋律。
“炽羽流光？”她一阵欣喜，“离儿？”
她用力打开了朱红的大门。
阳光照了进来，她眯起了眼。
在她面前，是数不清的军士。一面葬妖大旗，映入眼帘。
“宫主终于起了。”
软轿之上，容桓之优雅弄弦，他轻声道：“你，输了。”
北巽雪刹。
申屠宛蹲在雪地里，不知在忙活什么。
邢无克远远看着，倒了一杯热茶：“你在做什么？”
“无克，你来看。”
邢无克手执茶杯走了过去，看到雪地里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不由一愣：“这是？”
“我画得像不像？”申屠宛问。
“你看得见了？”
“一点点，能见着光了。大概，能看到你的轮廓。”申屠宛说，“谢谢你。”
“我这赤雪膏很宝贝的，自然会有效果。”邢无克说罢，把茶杯放到申屠宛手中，“你想画我，还是等视力恢复了再说。”
“我画得不好么？”
“……多画了一个鼻孔。”
申屠宛气恼地把雪扫开，跟着邢无克走出雪地，暗想，我这怎么也是一番心意，你也不夸赞一下。她走上述雪台，台阶上铺着厚厚的积雪，眼前迷蒙可见邢无克颀长的背影，总算是可以视物了，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恐慌渐渐退散。
总是要靠别人来救的自己，真是愧对银潭岭，愧对师父。
突然脚下没踩稳，滑了一步，邢无克眼疾手快，回头一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邢无克皱起眉：“都懒得说你笨。”
“那就不要说了嘛。”申屠宛小声说。
站稳了身子后，申屠宛又小声问：“无克，今天吃什么呀？”
“我这里只有很清淡的山间野菜，比不上银潭岭的玉盘珍馐。”
“我不贪吃的。”申屠宛说。她本不是恋食的人，这清淡的小菜吃了很多日，倒让她回忆起小时候阿娘给她做的菜。那时候爹爹经常外出给她们找吃的，没想到竟是做了山贼。
想起爹爹，她又不由想到则音。轻轻捏了捏珊瑚笛，想，则音一定很愧疚，很难过，说不定再也不愿见她了。可他也是被逼无奈的，他那时候也还小，这件事在他心中一定落下了非常深的阴影。申屠宛再联想到则音的幻梦，他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他该多么悲伤。
她应该要原谅他的。
爹爹，你说是不是？
邢无克见申屠宛的表情突然很黯淡，手不自主地在珊瑚笛上流连，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烦，突然有些后悔当年将这紫郢珊瑚笛带到人间。
若是没有这么做，墨冉铸不成祸天剑，阴泽梵不会成为祸天剑灵，人世可以少了不少争端，而这世界上，也不会有墨家刀会，没有须阳孤月，没有珊瑚雪羽刀。
也许，现在的他还在紫郢都，不会被当成……
“无克？”
申屠宛突然邢无克身上生出一阵阴寒，不由担忧地叫了一声。
“没事。”邢无克微微一笑，轻轻伸手揉了揉申屠宛的头发，道，“你相信我么？”
“相信啊！”申屠宛想都没想就回答，“怎么这么问？”
“如果我伤害了你呢？”
“你不会的。”申屠宛回答得信心满满，这种信任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是因为，他从火中救了她的命，是他陪她走了最艰难的那一条修仙之路，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吧。有这样的朋友，她申屠宛已经非常满足了。
“如果我要你的东西，你会给我么？”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呀。”申屠宛笑了，但她摸了摸珊瑚笛，又改口道，“这个不能给你。”
邢无克眯起眼，又问：“我若受了伤，你可会保护我？”
“我当然会啊！”
邢无克的嘴角上扬，他轻轻抚摸了申屠宛的脸颊。申屠宛的身子微微一抖，表情有些迷茫。他说：“嘴巴边上沾了灰，丑死了。”
沾了灰？
申屠宛抹了抹嘴巴：“还有么？”
邢无克看着她柔嫩的唇，突然生出一股燥热，让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她的肩膀，慢慢低下头：“有……”
就在他的鼻尖贴上她冰凉的脸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小丑八怪，吃饭去了。”
不明所以的申屠宛只隐约感到邢无克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好在他停了下来。那声“小丑八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还是小的时候，他每次来银潭岭看她，都会这么喊她，小丑八怪，我来看你了。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这么叫她了。
她习惯性地让他拉着手臂，往屋里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杀意袭来，申屠宛下意识避开飞来一掌，却不料，那一掌转向直逼邢无克，申屠宛只听一声呕血，邢无克猝不及防身中一掌，摔倒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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