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木秀于林
长宫内淑妃面施薄妆，青丝半绾半散，没有了平日的雍容华贵却更显娇柔妩媚。手中正把玩着那支金雀钗，若有所思，直至幽婼细柔的请安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淑妃示意身旁的小宫女退下，随后柔声对幽婼道：“起来吧。病好些了么？
“好多了，多谢娘娘关心。”幽婼随口答道。
见幽婼面色怆然，淑妃复又说道：“一切都是碧桐咎由自取，怨不得你。倘若连别人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却还不知反击，那便是真傻了。”
“谢娘娘教诲。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幽婼皱眉问道：“之前孙婕妤并未请过太医诊脉，连她自己都不知当时已有身孕，皇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淑妃一边抚平衣衫，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听闻皇后年幼时体弱多病，所谓久病成医，故略懂些医术。不过这只是当时的传言，皇后入宫后也并未提及自己通晓医理之事，所以那日孙婕妤滑胎时我也没往皇后身上想，如今看来传言也未必空穴来风。既然这件事是碧桐所为，而碧桐又是皇后的人，那定是皇后偶然间发现了孙婕妤有孕，才授意碧桐暗中动手脚。”
“原来如此。”幽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叉开话题道：“奴婢今日前来是另有一事要和娘娘禀告。奴婢愚钝怕是无法胜任长禧宫掌事宫女一职，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淑妃听了并未惊讶，反倒莞尔一笑。“本宫早就料到你会拒绝。”她起身走向连幽婼，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的神情，道：“你是否愚钝，能不能胜任，你我心中都明白。你也不用和我绕弯。”
“既然娘娘这么说，奴婢也不好再做欺瞒。经过那么多事，奴婢实在身心疲惫，不愿再卷入宫中权利斗争的旋涡中，此生只求能平平静静便是最好。”
淑妃听闻后眼眸低垂，无奈地叹了口气。“经过这些事，你真的以为还能如你所愿，平平淡淡地做个无声无息的小宫女么？”
幽婼心中一沉：是啊！她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她也能在劫后余生的世界里寻觅平静。可是她还能做回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么？一切还能再回到从前么？
见幽婼神思哀伤，淑妃不忍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次你坏皇后好事，恐怕她对你早起了杀心。她在暗你在明，倘若你还留在御膳房恐怕祸端难避。”
淑妃说得没错。凤鸾宫那日，皇后必定认为自己与淑妃同为一丘之貉，联手对付自己。如今幽婼恐怕已经成为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奴婢明白娘娘将奴婢留在长禧宫是想保护奴婢，奴婢也不胜感激。可是奴婢并非工于心计之人，留在娘娘身边，恐怕也无法成为娘娘的左膀右臂。”幽婼声音虽轻，但却清晰地表达了自己不愿成为淑妃争宠的武器。
连幽婼的再三拒绝倒并未惹怒淑妃，只是缓步行至幽婼面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仿佛欲看到她心底深处。“除了躲避皇后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是你欠春喜的，你应该要还！”
春喜？这和春喜有什么关系？
幽婼这时才发觉进了长禧宫这么久，却迟迟未见春喜的身影。春喜是淑妃的贴身侍女，按理应该侍奉在侧才对，难道是有事离开了？
不对！幽婼脑海中闪过一记惊雷，背后顿感丝丝凉意。春喜本是长禧宫的掌事宫女，如今淑妃为何会让自己调任至长禧宫？那春喜又去了哪？难道她还未从刑律司回来？
淑妃瞧出幽婼心中的困惑，清清凌凌地说道：“春喜自从被带去刑律司，交由皇后审问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幽婼怔在当场，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如今事情已真相大白，春喜早就该从刑律司释放了啊？”
淑妃眸光冷然如冰天雪地里的冰锥，闪烁着芒刺一般的寒光。“怎么不会！皇后向来心狠手辣，又有意想将所有罪责嫁祸给你和春喜，无论事成或事败，她都不会留春喜一条活路。”
淑妃深吸一口气，敛了眼中的恨意，凄楚心疼地说道：“其实在本宫看见那张血淋淋的供状时，就已经猜到情况不妙。所以事情完结后，本宫便亲自赶往刑律司。可是看到的却只是春喜浑身污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牢里，身子早早就没有了气息。”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幽婼大脑一片空白，茫然自语道。
是她害死了春喜！倘若她没有因为一时心软，放过碧桐，那皇后便不会有机会发难，春喜也不至于惨遭毒手。是她的放虎归山、盲目心软连累了无辜的春喜。
不过短短几日，幽婼的身上就背负了两条人命。惊讶、内疚和刺骨的疼痛，点点滴滴汇聚心间，积成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淑妃抓住幽婼冰凉颤抖的双手，悲戚地说道：“没有了春喜，在这宫中本宫能相信的也只有你。就当是本宫拜托你，请你留下来帮本宫。我不求你为我报仇，唯望你看在春喜的份上，帮帮本宫，也帮帮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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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小屋到了秋天显得更加阴冷潮湿。
岚风依旧一袭黑衣，冷若冰霜地打量着面前的玉芝。片刻后，用低沉的嗓音道：“玉芝，你在宫中这几年不仅手段变狠了，胆子也大了。”
玉芝浑身一怔，认错道：“玉芝知错，玉芝只是看连幽婼无辜可怜，更何况主上也曾经让我暗地里帮过她，所以我才自作主张。”
“哼，主上的意思岂容你随意揣测！”岚风厉声道：“主上让你帮她你就帮，主上没让你管的事，你也别做这无谓的好人。”
玉芝低头道：“玉芝明白，玉芝愿意领主上所有责罚。”
“主上宽厚，又念你是初犯，不予追究。可要是再有下次，恐怕就没那么走运了，到时连我也未必保得了你。”岚风说完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棕红色的小罐子，递给玉芝，道：“将这个加到质子的饭菜里。这一次是大事，不容有失！”
“玉芝定会办妥，绝不负主上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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