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巧言点拨
暮色夕阳，天空中呈现出妖艳的淡紫色。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现下雨虽停，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湿气，叫人极不爽快。
各宫膳食都已送妥，此时幽婼正在御膳房中打扫整理，老远处传来了邱掌事的唉声叹气。
“邱掌事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您不是上长禧宫送膳去了么？”幽婼好奇地问道。
“哎….别提了。”邱掌事将手中的精致食盒重重按在长桌上，“这不又退回来了！”
幽婼柳眉紧皱，问道：“淑妃娘娘还是没有进食么？”
邱掌事沉重地叹了口气，“是啊，说是没有食欲，也没有心情。”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长禧宫的膳食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无论菜色再精美再可口，淑妃娘娘连眼皮子都没抬起看过一眼，便匆匆撤下。
“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幽婼担心地嘟囔了一句。
“谁说不是啊！大家都劝了，我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娘娘谁的话都不听，整天就巴巴地望着儿子，好像看着看着就能把人看醒似的。”
邱掌事对此颇为担忧，倒并不是多心疼淑妃的身子，而是皇子病倒后，多方矛头早已指向御膳房。虽然上次皇后传她们问话，并未降罪，但倘若淑妃继续绝食，长此以往，圣上必定责怪，只怕到时御膳房也难辞其咎。
“唉....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肝病，还越来越严重。而且无论太医们怎么诊治照料，这病也不见好。”邱掌事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神秘兮兮地靠近幽婼，细声说道：“我听说啊，昨个夜里二皇子又吐血了！你说这病邪不邪？”
其实这样的言论在这几天里幽婼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了，宫中早已将二皇子中邪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这也难怪，皇子患病突然，病情又始终不得好转，连太医也道不清各中原由，束手无策。古代人向来习惯将未知未解的事物归结于鬼怪神明，中邪传闻自然就成为了宫婢太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邱掌事说笑了，这些话可莫叫主子们听到。”连幽婼好心提醒道。“我想只要找到病因，对症下药，二皇子自然就会药到病除。”
幽婼从来都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她心中对这件事始终有所保留，倘若此番并非天意，那必定就是人为。只是事到如今还没有丝毫头绪，更无任何证据，一切也不过是她的猜想假设。
“呵呵，谁不希望二皇子快点好起来啊。只要这小祖宗好了，宫中自然也少几个无辜冤魂。”邱掌事别有深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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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幽婼心中总惦念着淑妃整日都未进食，怕她伤着身子，便独自提着些清淡小食来到长禧宫。“奴婢御膳房宫女，来给淑妃娘娘送膳。”
“娘娘晚膳的时候就说了她没有胃口。”春喜说道。
“奴婢明白。可是淑妃娘娘已三日未进食，实在伤身。奴婢特意准备了些薏仁桂圆粥，养胃补气，娘娘即使没有胃口也多少喝一点。”幽婼真诚相劝道。
春喜看了看幽婼手中的食盒，又抬眼打量着对方的神情，犹豫片刻后，终于缓缓开口道：“好吧，你随我来吧。”
连幽婼缄默不语跟随其后，穿过层层如瀑珠帘，耳边只有鞋底摩擦白玉砖所发出的悉悉嗦嗦声，殿内安静得让人感到压抑。
淑妃侧坐于床沿，情绪已不似前几日那般悲戚紧张，显得尤为平静，平静得可怕。芊芊玉指轻柔地划过皇子如白瓷般光滑的脸庞，最终停留在鬓边乌发上，辗转揉搓。她双目不知餍足地紧盯着儿子，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又好似一眼万年。
“启禀娘娘，御膳房给您送来了膳食，是桂圆薏仁粥，娘娘您多少喝一些吧。”
淑妃并不答话，依旧地盯着床上那可怜的小人儿，如同薄纱幔帐外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世界，懵然不觉他人的到来。
幽婼透过幔帐望了眼床榻，二皇子正平静地沉睡着，领口处的斑驳血迹煞是刺眼。
春喜眼看着娘娘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更沉静。她是淑妃娘娘的陪嫁侍女，从小便跟着娘娘，如今看到娘娘日夜操劳，突然感到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娘娘您何必这样，二皇子向来孝顺懂事，要是他知道您这样作践自己，一定会很伤心的。”
依旧是石沉大海般的静寂。床榻上的一对母子就如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幽婼见淑妃并未搭理她，继续说道：“娘娘爱子心切，苍天有情，必将动容。只可惜........”
幽婼故意停顿了下，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果然淑妃眼皮微颤，死灰般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情绪，只片刻便消失，叫人分不清是怒是忧还是惊。
幽婼继续说道：“只可惜，等二皇子醒来的时候，淑妃娘娘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春喜从嘤嘤哭泣中猛然抬头，呵斥道：“大胆奴婢！你胡说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幽婼平心静气说道，“娘娘这般罔顾自己的身体，别说是等皇子康复了，恐怕连皇子都还未醒来娘娘就已倒下。”
一旁的春喜好似意识到幽婼此番言语只是出于衷心劝告，并无不敬诅咒之意，故不再阻止出声。
“你这么说不过就是想劝本宫进食休息罢了，当我听不出来么？”淑妃终于淡淡开口说道。
这几日来她逼迫着自己不能崩溃，不能失去希望，她要陪着他的儿子，等着她的儿子。可如今日过一日，病情每况愈下，她实在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心中被她强制压抑许久的悲痛，誓要冲破内心的牢笼一般，叫嚣肆虐。
“本宫不会再离开勋儿半步的！以前我就是太在意荣宠，太在意输赢，才导致疏于照顾关心勋儿，甚至连他病了我都浑然不觉。现在好了，老天给我报应了，我输了儿子，就算赢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淑妃终于痛哭出，积压太久的伤心与自责仿佛要将她撕碎。
“奴婢还未说完，还有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淑妃微微侧过脸来，疑惑地看着幽婼。
“眼下宫中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长禧宫，就盼望着二皇子出事，盼望着您出事啊！一旦娘娘倒下，正中这些歹人下怀，到时皇子无人庇佑，这小病也可变成不治之症，皇子的性命安危可依附着娘娘啊。”
幽婼不过点到为止，不再言语。她相信淑妃久居宫中，深谙其道，眼下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才一时未想通。只要稍加点拨，必定能想清各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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