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僵尸

话说修罗崖之人多为世人所难容之辈，他们修行的功法更是让人毛骨悚然，而宋子衿所述故事得从修罗崖上一门歹毒无比的功法说起，称为“炼尸术”，顾名思义就是将尸体进行炼制，辅以药物秘法，使得尸体能够变成僵尸一般，听炼制者指挥，充当炼制者的助力，加之僵尸并无二心，身躯犹如钢铸，不知疼痛，更是成为炼制者得心应手的兵器一般。

        对于习得“炼尸术”之人，其他门派对他们的看法，都觉得他们是在亵渎死者，对他们是嗤之以鼻，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甚至连修罗崖之人都厌恶与之交往，大家都担心万一自己死去，会不会被这些家伙拿去炼制尸身，更不用说这些家伙需常年与死尸打交道，身上往往带着一股尸臭味，身上的味道更是让人分外恶心。

        所以修行“炼尸术”的人，大多是孤僻固执之人，同时人丁稀少，几乎是一脉单传，而在千年前的修罗崖上，有一名习得“炼尸术”的弟子三杨，师从上一代的精通“炼尸术”的修罗崖长老，由于三杨悟性不错也对“炼尸术”并无抗拒，修罗崖长老将其收为亲传弟子，不过还未来得及教授高深功法，修罗崖长老便就病逝了。

        三杨并未因为修罗崖长老的病逝而放弃了修行，而是通过整理修罗崖长老遗留的笔记，继续着他的修行之路，而在不断潜修的过程中，三杨愈发喜欢上“炼尸术”这门功法，加上三杨的性子较为固执，所以便留在修罗崖长老的故居，一潜修便是二十年，已然达到原来修罗崖长老的水平。

        通过二十年潜修，三杨的“炼尸术”进展飞速，但是他仍是耿耿于怀，只因为修罗崖长老笔记中记载的各种尸体，他都已炼制成功，唯缺一种最为厉害的“飞天夜叉”，这种“飞天夜叉”身体能够削金断玉，并能随炼制者意念所支配，练成之后便横行天下，非三五个先天之境的高手联手不能制衡。

        这“飞天夜叉”如此强横，却是炼制极难，需要以修得先天之境的修士活人炼制，而且炼制期间长达两年，两年内被炼制的修士将承担各种极致痛苦，却又必须忍受配合，想那先天之境修行不易，还要心甘情愿承受苦痛成为别人的附庸傀儡，世间并无如此之人愿意尝试，即使修罗崖长老笔记中记载，也只有修行“炼尸术”的前辈练成先天之境，知道大限将至，让后人将其炼制成为“飞天夜叉”，不过由于大限将至之人身体老迈，也难以承受炼制之苦，所以“飞天夜叉”极为罕见，而三杨自第一次阅读修罗崖长老笔记后，便对此“飞天夜叉”羡慕不已，立志有生之年定要炼制成功“飞天夜叉”，但是多年来专研潜修，尝试过无数替代方式，都无法炼制成功，内心不禁有些焦躁。

        由于“炼尸术”为众人厌恶，二十年来三杨未踏出修罗崖长老故居，也没有生人拜访他，直到他遇到了研究瓶颈，才恍然醒悟自己已困守故居二十年，于是乎便想下山去游历一番，看看能否有所得。

        三杨未曾想到自己一出山，无意中显露了自己的“炼尸术”，便被江湖中修士视为魔头，联袂围攻追杀，无奈之下出手伤人，却引出了附近的伏魔门长老晋如婉，晋如婉听闻有魔头出世害人，便义不容辞地赶去援手，却不曾想到一见三杨，是自己年幼旧识，见其只是伤人自卫，未曾害人性命，便也暗自留手，将其放走。

        三杨也认出了晋如婉，不过在围攻之下，也不与之相认，而是在逃出围剿之后，偷偷溜回与晋如婉相认，相互倾述多年来的经历，三杨才恍然明白“炼尸术”为江湖所不容，只言明自己被修罗崖长老收为徒弟，二十多年来不谙世事，专心潜修，并未害人，晋如婉对三杨是年幼相识，知他虽个性坳直，但也非歹毒之辈，怕是被人误导，方至今日地步，加之他二十多年与世隔绝，更不能让其独自行走江湖，再被奸人利用，犯下大错，便让其隐藏功法和相貌，带在身旁。

        三杨见晋如婉是旧识，加之她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便也隐藏功法和相貌待在她身边，两人经隔两月接触，常常结伴而行，攀谈年少往事，互诉修行苦闷，加上两人都未有婚嫁，便彼此暗生情愫。

        好景不长，由于晋如婉作为伏魔门的长老，功法已至半步先天之境，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在一次和晋如婉协同作战之时，三杨因身上气味特殊，被人认出是当日会“炼尸术”的魔头，两人不想误会越深，只得束手就擒，由于晋如婉身份较高，众派之人不敢私自动刑，只是将两人押上伏魔门接受公审，在接受同门和江湖众派的口诛笔伐之后，晋如婉坦然认错，想要扛下所有的罪责，只求留得三杨性命，却不料三杨在公审之上站了出来，表达对晋如婉的爱慕之意，并且自废二十年潜修功力，将身上几处经络自行震断，表示自己无害于江湖，只求与晋如婉相伴终老。

        伏魔门之人不想失去晋如婉这位长老，见三杨识趣，自废功力，得此台阶能够向江湖众派交代，便也饶过两人，收留两人在伏魔门隐居一段时日，待避过风头，再让晋如婉出山。

        晋如婉见三杨对自己用情如此，甘愿放弃修行，内心甚是感动，便不顾伏魔门之人的反对，与三杨结为夫妇，相伴隐居在伏魔门附近的山林之中。

        三杨与晋如婉结为夫妇之后，对妻子天天都是甜情蜜意，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只身料理两人的生活起居，使得晋如婉如坠天堂，每日都能活得像豆蔻年华初时情动一般，晋如婉已然在这种甜蜜的日子里深陷得不可自拔。

        三杨见晋如婉闲来无事，便鼓励她潜心修行，而自己作为一个废人，能将其好生照顾，助其步入先天之境，自己也能有点成就感。晋如婉一听夫君这样考虑，便心无旁骛地修行起来，终于在三杨精心照料之下，历时五年，迈入了先天之境，夫妻二人都沉浸在了幸福喜悦之中，享受着这份只有他们知道的成就感。

        晋如婉进入先天之境后，感觉人生没有任何的遗憾，只求与夫君共同终老，不过三杨已废了修行，肯定没有和自己一般的寿命，所以她更是珍惜和三杨一起的时日，不过在进入先天之境后一年，她发现三杨患上了怪病，开始发现的时候，只是发现三杨每夜都会扬其身子，静坐在床，喃喃胡乱作语，仔细一听像是念道“夜叉儿……夜叉儿……”，尔后数月，三杨竟会半夜起身，行走房中，摆放房中各式瓶罐，也不知做些什么。

        三杨每夜皆是如此夜游一两时辰，而至天明之时，则恢复常人，继续对晋如婉体贴照顾。晋如婉心中暗暗吃惊，一次偷溜出门，前去伏魔门中查阅典籍，才发现这是夜游症，患症之人乃是有心结所在，故而在睡梦之中，由内心深处潜藏心结指引，做出夜游行为，不过患症之人自身都无法知道自己的行为，而且典籍中描述，若是夜游之时，被旁人惊醒，轻者将患上失心症，重者当场死亡。

        晋如婉看完，心中吃惊，不过也不将此事告诉三杨，只是装作不知道，在平时旁敲侧击方知，三杨当年修行“炼尸术”，心中立志炼得“飞天夜叉”，想来这便是三杨心结所在，晋如婉明白始末，却也不告诉三杨夜游之事。

        谁知三杨夜游愈发厉害，要不就是每夜外出采集山林药物，要不就是在房中鼓捣瓶罐，要不就是在晋如婉身上做了手脚，不断将一些药物涂抹于晋如婉身上，更有甚者，在晋如婉的皮肤划开小口子，灌入药汤……

        晋如婉知这是三杨心结所在，想要炼制“飞天夜叉”，并不是三杨真实所想，所以也不反抗，一心只想到三杨为自己自断经脉，同时夫妻近些年来恩爱有加，便觉得自己受些苦痛，和三杨当年相比算不上什么，就当成全了三杨的心结，只要能解了三杨夜游症，即便是死也是心甘情愿，因为每每想到再过几年，几十年，自己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夫君老死，自己便心如刀绞。

        晋如婉没想到这炼尸之痛竟是如此猛烈，能让自己先天之境的修为都感觉到疼痛难抑，但是怕自己惊醒了三杨而害了他，便就咬着牙一直坚持了下来。

        而三杨每日早晨醒来不明何故，只看得妻子每日都看似很累，妻子逐渐脸色苍白身形憔悴，愈发对妻子更为体贴，更为柔情，反而使得晋如婉如饮甘饴一般，痛并快乐地承受着。

        直至两年期到，三杨当日醒来，发现晋如婉已失去生命气息，变成了一具货真价实的“飞天夜叉”，便就嚎啕大哭，伤心欲绝，之后便收拾行装，带上“飞天夜叉”离开了伏魔门附近山林。

        后来遇到千年前的大规模兽潮爆发，三杨带着“飞天夜叉”出世，协助几处要塞驻军防守兽潮进犯，后来更是参与到边缘森林的偷袭战中，“飞天夜叉”在几次大战硬仗之中大展神威，江湖同道也逐渐认可了三杨的功绩。

        在击退大规模兽潮之后，潜入边缘森林的修士们聚而畅饮，相互庆祝，那夜三杨喝得七八分醉意，被问及如何炼得这“飞天夜叉”之时，三杨见在场都是修士中的大能之辈，亦是兽潮中的生死之交，方才吐出真相，原来当年他遇见晋如婉之时，虽心生情愫，但是内心中炼制“飞天夜叉”的渴望早就战胜了他的理智，于是他便自废武功来博得晋如婉的信任，因为“炼尸术”没有对于炼制者自身武功修为的要求，之后他更是精心假装夜游症，骗得晋如婉的配合，方才有了这“飞天夜叉”。

        修士们听闻后，有些人不耻三杨所为，有些人则认为成大事者不应拘于小节，正在议论纷纷之际，不料静立三杨一旁的“飞天夜叉”竟跪坐下来，空洞洞的七窍中喷出白色烟雾，三杨见状便吓出了三分酒气，赶紧上前视察，却发现“飞天夜叉”已然变成了一具普通尸身，散发出恶臭，开始膨胀腐烂起来，三杨张着嘴巴，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也不言不语，变得如僵尸一般定格在那，双眼中的神采已然涣散开来。

        在场修士见此突变惊异不已，晃过神来前去查探，已然只余两具僵尸之体，众人感念三杨为抗击兽潮做出的贡献，便就近挖了大坑，将两人合葬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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