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章程是个对爬感兴趣就养着养着开起店的小富二代，三年前从父母手里要来启动资金，找场地找商铺又找装修，一家小店就慢慢开起来。不过生意到底难做，进账寥寥抵不过商铺高昂的租金，还好房东和父母相熟，一年没到又给他减免不少，他自己从生活费里省出这钱，倒也不难。
小店长自娱自乐地亏了大半年钱，终于决定也搞点别的卖卖，补贴一下这口无底洞。为爱发电不可取，他服从市场卖起更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冷清的门口摆上仓鼠兔子，终究热闹了不少。
于是和这条街格格不入的小店，也坚持到了第三年。
开了三年，自然有许多熟客，比如一个叫苏醒的黑发少女。
初次见面是一年前的事，苏醒是自己找来的，正好那天也是他自己守店。
最初章程还当她是来看个热闹的学生，那时爬宠还很“新潮”，总有人带着稀奇眼神来了又走，他也按惯例介绍两句便坐回柜台，没指望这个寡言的小姑娘能照顾生意。谁知道她在店里小心地转了半圈，直奔他面前，伸手就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了条苗子，问他能不能救。
他当时确实有惊讶到。
毕竟那时的女爬友不多，他认识的也都不像她，顶着稚气未脱的脸干反差的事。
一般来说人要接触某个圈子，特别是小众那种，总会有个带路人之类的角色，而苏醒也许算是凭自己摸到圈里。
这事还要从她的死宅属性说起，毕竟没有同人女不混贴吧，而高考结束后的她精力旺盛，从各种动画到cp到lo裙又到爬虫……可以说是把各种论坛贴吧逛了个遍。
于是从小就喜欢看动物世界的她，摸到蛇吧潜水俩月，再到大学彻底掉坑，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了。
苏醒的第一条蛇是从网上买的，贴吧联系支付宝转账，不是正规途径也没有平台保障，运气不好就“中奖”了。
到手的红色小蛇状态不对，准备好的冻鼠化开也不吃，饿了四天依旧无果。
于是她在第五天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爬店，希望买个活食试一试，再不成功，至少有经验的店家能死马当活马医。
顺便一提，店的位置也是从贴吧上的本地网友那儿看来的。
早知道就不该因为社恐从网上买的，她站在店里恨恨地想。
章程接过红白相间的小蛇端详，听苏醒讲完经过，又问了平时蛇的状态，转身从店内笼子里拎出一只小老鼠，提着尾巴在小蛇面前逗弄了半天。
不吃。
“可能这鼠太大了吃不下，我这倒是有只母鼠就快生了……不然你就先静养两天再看。下周来提前告诉我，给你留一只。”
苏醒却不愿意带回家了，她想把蛇寄养在这。
“来来回回的容易受惊吓……”她皱眉道。
“你揣口袋里怎么会不受惊吓……”章程一时语塞。
“学校太远……不这样我过不了地铁。”苏醒想，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20多公里的距离能坐地铁怎么会有人打车呢！
看她实在担心，又不愿走，最后还是章程先松口。他想自己也不是铁石心肠，但这事有点儿微妙，万一留下了死在他店里……被人讹钱也很烦啊。他动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
“放这是可以，但我不能保证它就能好了啊——毕竟按你说的状态不好，要是再不开食，最后怎么样我也料不到……”
苏醒眼睛一亮，正要道谢，就听他又说，
“……算了，再试一下。”章程认真地看向她，问道，
“不怕血吧？”
苏醒惊讶的看他一眼，
“……不怕。”
虽然只有手指粗细，但蛇毕竟是纯肉食动物，不像时下流行的绿鬣蜥，体型又大，一身背刺像传说里的神兽般威风，可这么威风凛凛的身躯只要一小盘素菜就足够诱导，蒸煮好的南瓜泥软糯香甜，多么简单温和又文明的方式啊。
遗憾的是食性天生注定，吃素的蜥蜴不能消化乳鼠，而对这条小小软软的红色幼体，开食的办法却是用开膛破肚的血腥激发猎食本能。
章程做得很顺手，顺到他把小半截血糊糊的肉块放进笼子，引得小蛇一口咬住并开始吞咽动作时，才看到女孩复杂的脸色。
他又问了一遍，
“觉得害怕？”
“没有……我只是想，这样不好打扫吧，垫材都沾上了。”
她避开了章程直白得有点没礼貌的视线，看向地面，那里有小颗红宝石溅落瓷砖表面，如一朵随时会消解的花。她想生命真是渺小，像这血液的来源，它们出生就是为了死去。
后来苏醒就成了他的老主顾之一。
……
从回忆里清醒的章程陷入沉思，开店这么两年，光临的顾客也是多种多样，今天这人虽然不棘手，倒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就算已经提前知道有古怪，这场“交流”还是令他十分不愉快。
本来以为会多等几天才撞到这位贵客，谁知听完她事迹的第二天，人家就到了。真是说不得，说了这不就来了。
早晨客人少，她刚进店时章程就注意到了，来人打扮成熟戴了副墨镜，其实看着也就20出头，明明最近天热她还穿着长外套，让他觉得有点可疑。
进来之后她挑三拣四，不是嫌刚到的苗子太小，就是嫌玉米蛇，猪鼻蛇太常见，不稀奇。
最后她不经意的问，
“你们这就没有体型大一点，少见一点的品种吗？有毒也没关系。”
章程心里门儿清，面上还是气死沉沉的应了句没有，女生有些不高兴，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不耐烦地敲了敲墙边的一个柜子，
“那就这蝎子吧，你店里就这几只吗？”
“……以金么，2、3龄的就这些，你要多少？”章程放下手机问，
“看你今天能出多少，几十几百都成，我愿意多买点。”她侧过头盯着柜里的几只金色蝎子，脸色好看了些。
“你要买很多？我倒是有货源……可你买这么多是干什么呢？”章程故作轻松地试探，可女人也挺警惕，转头就反问，
“问这么多干嘛？”
“毕竟普通玩家也不会突然要买这么多，还全买一个品种，要真卖了几十只出去，我也心慌呀？”
“照顾你生意还不好了？”她的音色沉了点，墨镜后的眼珠紧紧盯着他，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压力。
“嗐，听说您也来很多次了，跑这么频繁……同行吗？”
“不是。你也别废话，我出钱你出货不就行了？”女人干脆的否定他的猜想。
“我开店当然不是为爱发电，可从我这儿出来的动物，还是想让他们有个好归宿……”
“……呵，你就说到底卖不卖吧？”她嗤笑一声，
“之前你买走的动物，麻烦给我看最新的照片或视频，都还好好的在你手上吗？否则客人下次还是另找品种齐全的店吧，我们店小招待不起您这种贵客。”
……
“最后我就说，不好意思，我是老板。我爱卖给谁卖给谁，你这生意我不接。”章程得意的转了转手里的笔。
“然后呢？”有人追问他后续。
“那人脸臭得呀，提着包就走了，哼哼哼……不管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以后可不会再让她进我们店一步了！”
“哦哦哦哦，好帅好帅。”
苏醒很给面子的鼓起了掌，顺便拍掉了手上的饼干屑，又抽了张纸慢慢擦手。
她下午刚把球蟒送来，就被店里的小张拉着一起听早上的八卦，想想离航班时间还早得很，于是搬个小板凳一边听一边咔嚓咔嚓吃起章程烤剩下的曲奇饼。
等听完热闹，也吃完饼干，她就一拍手溜了。
章程看她急着走，也没留人，转身捣鼓新到的守宫去了。
他口中讨厌的某位“客人”，现在可就没那么悠闲了。
“臭傻x！我要买点毒虫怎么了，要不是我现在不在家，找这点东西还用钱买？！”
她回了住处就用力摔上门，烦躁地咬了咬牙，只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开个店就了不起了？买这点动物还要看你脸色，耽误我的大事。活该，你就等着被老娘的蛊痛死吧！
面对一房间的虫蛇毒物，她终于又勾起嘴角，露出解气的笑容。
报复带来的快意也留不过片刻，她很快又拿出手机，焦急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
爬虫店的新员工小张是个刚入爬坑的大学生，来这家店里兼职，一是因为兴趣爱好，二是家里不支持，想自己赚点钱，用着安心。
平时店里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前辈，他只要跟着做，不懂就问，也能学到很多。
今天就不行了，因为一些意外，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看店，好不容易把客人们应付过去，他把门关了一半，自己坐在店里吃着外卖。
今天可以早点收工，他却高兴不起来，小张正想着事，听见外面有人问店还开吗。他咽下一口饭，刚回了句关店了，就见有人从卷帘门下钻进来。
还不止一个。
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闯进店里，吓得小张一哆嗦把筷子掉了，他想自己不会明天就要上社会新闻了吧？是抢劫还是寻仇啊，老板你可把我害惨了啊！！！
……
从神色慌张的店员嘴里得知老板也因为突发恶疾被送去医院后，肖自在更加确定了这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不，该说同一个蛊师才是。
他把店里观察一圈，取了块饼干交给一起来的员工，开始按店员的描述联系情报处。
至于被店员送去了普通医院而要比苏醒多痛苦一段时间的店主……会有人去处理的，只是会慢一步罢了，这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晰了。
该说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吗。本来只是不久前老窦手头那么多事里的一件，也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谁知事情变得这么麻烦，竟然还会把普通人扯进来……
半个月前，西南大区那边给窦乐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个人给他，对方和老窦通了电话，才知道是找他帮忙的。
西南地区大山众多，因着环境生出许多罕见的鸟兽虫蛇，也是蛊师一派聚居的地方。
毒物众多，衍生出的蛊术也千奇百怪，没有哪一家能精通所有蛊术。也因此没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都是以村寨和地域区分，各家自有各家长。
这次有求于人的，就是黔南其中一支，姜姓人家。
江湖上的异人求助公司，说来其实也正常。不过大门派传承多年根基庞大，天下都有门徒，心底总是对公司有些看不上。而一些相对散落的小门派，反而和公司处得还行。也许是因为这个，郝意才愿意在中间搭线，窦乐这么想。
七大区负责人虽说级别一样，私下交情却不好说，毕竟工作上能算竞争关系，实际行动上也免不了时有摩擦。窦乐和郝意之间到没什么大矛盾，毕竟西南和华东中间还隔了个华南呢。
等这边自称姜姓的男人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和他叨叨半天，郝意估计在那头看不过去，又拿过来大概讲了一遍，窦乐才听明白为啥找他。
“不好意思啊，窦乐。这姑娘实在顽皮，跑这么远去。我虽然不想麻烦你，也不好手伸这么长……不瞒你说，我手里这个临时工，也只在我眼前能听点话，我是实在不敢放他去你们那儿惹祸啊……”
郝意说到最后两句，一个堂堂大区负责人，话里竟能听出来些心酸。
“……”窦乐心想我这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想起西南那边听说的破事，还是没提了。
不过他听着郝意这意思是不打算管了，那他更不可能白管这事啊。
“既然郝哥你开口了，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情况复杂，监察组的领导在华中也快结束了，他们一句话，飞到我这儿只要就俩小时……我们最近也一直有事在忙，被那些不老实的折腾很久了……”
“我知道，我知道，辛苦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分神……我来找你，也因为大家知根知底，这事绝不多麻烦你，找到小姑娘，我就让他们家人自己来接走……”
一番推拉后，窦乐卖了个人情，也接了个活儿。
这要找的人叫姜蕾，是黔南的蛊师，刚过20，在同辈里算是佼佼者了，郝意一度有把她招进西南分部的意思。一开始她也愿意，在公司里做了一年兼职后，或许是年轻气盛，又或许是别的原因，突然就和家里人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
机票信息查着是到了他的地盘，可就从落地开始，他们便再也找不着踪迹。没人从旁协助，一个年轻异人应该做不到这么缜密。
家里人是担心小姑娘被什么人哄骗了，窦乐可不这么想。找了两周依旧没什么进展，他就觉得要坏。
很快情况就来了，这小蛊师和别人地下交易，却没守约，抢了货就跑，还给对方几个人都下了蛊，现在那群人还铐在华东分部的地牢里，每天蛊毒发了就哭爹喊娘，隔壁犯人都来投诉了。
这表现和郝意说的可差太大了，窦乐让人审了一遍黑市贩子，结果却是怀疑和全性有牵扯，这才顺手报给了来检查的领导。
郝意知道以后也没话说，毕竟是他手里放走的，还好现在只闹出这点小动静，没闯出大祸，也只能万分抱歉，让他们华东善后的时候照顾着点。
他挂了电话叹口气，满面愁容地开始骂人。
“混球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都闹到领导面前了！下次再这么玩，我可保不了你了！”
“诶！别这么说嘛~郝叔，郝哥！！我也是无心之过，谁知道小蕾她铁了心要跑啊，我这不就一个小心没拦住……”
被骂混球的人却摊了双手，语气轻浮只让人更加发愁。
“下次一定注意！您可别和我计较……再说了，就姜蕾那点出息，能闹出来个啥呀~”
金发褐瞳的美少年坐到沙发上，用手比划了个意味深长的手势，漂亮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嘲笑。
“指不定最后自己灰溜溜地就回来了……”
“你也少说两句，别添乱。她怎么突然就叛逆期了……球儿，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你又干什么坏事刺激她了？”
“我这么纯良，怎么会呢？上个月我可安分了，她离家出走之前可没和我见过面！”
王震球大声回话，一脸不可思议，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是他受了冤枉。
“……你最好是。”郝意见惯了他这一套，懒得配合他，这就联系姜家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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