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我的郡主,我的先生 > 第18章 田庄(十七)

第18章 田庄(十七)


崔滢被他扑倒在滩地上时,手压在身下,拼命在地上摸索,正好摸到一个石块,紧紧捏在手里。

        一张臭气熏天的脸喘着粗气凑上来,一只手撕扯她衣物,另一只手抓住她头发,死命往地上摁着。粗哑声音恶狠狠地咒骂:“你嫌我臭?你个假清高的臭婊/子,晚上跑出来找男人……”

        污言秽语似乎让他兴奋起来,脸上写满的饥饿与疲惫一扫而空,独眼泛着猩红血光,脸上扭曲。

        崔滢全身高度紧张,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手从背后蹭出去。在他脑袋越来越低的时候,扬起手狠狠砸下去。

        盲道人正骂得起劲:“活该被贼兵掠去,千人骑万人……”突然呆住了,眼珠子一翻,迟缓地吐出最后一个字,“……操。”

        崔滢拼劲全身力气,一下一下,狠命朝他后脑勺砸去。

        白糊糊的液体从盲道人后脑勺流出来,和着少许血液,滴到她脸上。温热的,带着刺鼻的腥味。

        盲道人瘫在她身上,连续抽搐了十来下,终于安静下来,再无气息。

        崔滢推开他,朝岸边爬了几步,喘着气坐起来。刚坐好又站起来,疾步去水边找来几块大石头,塞进盲道人的衣襟裤子。又扯了几根长长的芦苇杆子绑好,狠狠一脚,把尸体踢进芦苇荡中。

        一群尖嘴水鸟惊起,绕着飞了几圈,重又落下。水面涟漪很快平静下来。

        冷月浸浸,夜风寂寂,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崔滢踉跄后退几步,这才开始发抖。

        最开始是双手,然后是身体,最后连牙齿也发出咯咯咯的细碎声音。

        她抱紧胳膊,努力思考:是回内院,还是去找唐家兄妹?她如今一身泥泞血腥,脏污不堪,无论去到哪边,都必然会引来疑问。

        过了片刻,她勉强支撑身体,一步一步往内院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每一步都在对抗内心深处疯狂的叫嚣:去小院啊,去到他身边,去到那个触手可及、温暖安全的怀抱!

        她不知道,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芦苇丛里冒出一个扎着总角的脑袋。

        小脑袋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怔怔望着那个修长背影。

        郡主姐姐刚才是……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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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梅入学堂后,唐斌不愿妹子辛苦,自己包揽了一应日常活计。每日鸡鸣即起,淘米生火,就着灶火温习功课。

        等唐梅起床梳洗完毕,唐斌早做好了朝食,或面条,或米粥,或馒头。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用餐,他却也十分用心。或是树上掏来的鸟蛋,用一点点油摊成蛋饼(油是他替人家修鸡笼换来的),或是溪水里筑的小坝,拦的一些小鱼虾,和野韭一起,拿盐腌了。佐粥也好,送馒头也好,都是十足的美味。

        就是韭菜吃了之后,嘴里有一股味。他初时不觉,有一天上课,郡主面有异色,望着他二人问:“你们谁吃了韭菜?”

        他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一股热气从脚底升腾而上,直冲脑门,脸上火辣辣地烫,头低得想要埋进胸腔。

        然而这实在是没有来由。

        唐梅就十分坦然,反而冷笑:“怎么?郡主是贵人,连韭菜味道都能冲撞了你?”

        郡主一挑眉,提笔写了几行字,让他们认读完方才下课。言毕,把狼毫朝桌上一扔,背着手,施施然走了。

        那是一首前人所做的《韭花诗》。

        郡主教他们学习,总是从他们最熟悉、最亲切的方面着手。譬如这首韭花诗,用字大多便是之前农书里的字,他虽是初次接触诗词,读起来却也不太难。

        唐梅一边皱眉背着那些“奶娃音”“鬼画符”,一边不时撇嘴,对郡主的矫情,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唐斌没有花太多心思在《韭花诗》上。他只是呆呆望着郡主的背影。

        自从唐梅来学堂后,郡主一直对他冷淡有礼。好像唐梅是一扇门,一道坝,一把锁,一个面目威严的堂官,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那日她静静喂他吃食时的暧昧亲密,像极了一场没头没脑的迷梦。他有时回想,都不敢确定它是真的发生过。

        从那日起,他再不肯吃韭菜。唐梅气得摔筷子,撂脸子,宣称绝食。

        他也只是把饭菜做好,端到她面前,微笑着,略带点祈求地看着她。

        唐梅看了他半天,眼圈红了。拿起筷子,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把那一小罐韭花鱼虾酱吃了个底朝天。一面吃,一面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那天下午,郡主有事去了县里,让他们在学堂自学。

        唐梅本就对读书毫无兴趣,只不过每日杵在他二人之间,当自己是个防奸防盗的怒目金刚罢了。

        郡主不来,哥哥又只顾着看书,无暇与她说话。

        她干脆溜到水边,抓了小石子在手里,一个接一个朝水里扔。

        强压着心里咕噜噜冒泡的酸水,反复告诉自己:郡主总是要走的。哥哥再怎么对她用心,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自己,能够永远留在他身边。

        如今这些日子,就算是跟郡主做场交易罢了。让她每天看几眼哥哥,又能怎样?哥哥又不会少一块肉。

        唐梅恶狠狠地想,城里那些娼妓一天到晚卖笑卖身,比哥哥辛苦多了,也不过得着些散碎银钱。如今哥哥就算是卖,可也比娼妓卖得矜贵,卖得价高。

        这两日,哥哥已经一口气连看了好几册书了。

        算起来,还是他们唐家占了便宜。

        划算。

        她把划算两个字狠狠在心里重复两遍。吐口气,正要起身回去,忽然看见芦苇荡里冒出一个小孩。

        “黄桂儿,你怎么不在学堂念书?”唐梅奇道,“你不是要打败我哥哥吗?怎么这会儿还在这里游荡?”

        黄桂儿朝她扮个鬼脸:“你管我呢?你哥哥那么蠢,我闭着眼睛也能赢他。倒是你,为什么跑来这里发呆?”

        指着水岸,把小脑袋凑过去,神秘地道:“水里有独眼鬼,你就不怕他把你拖下去?”

        唐梅自小在乡野长大,也是个胆大的,哪里会被她这几句没头没脑的鬼话吓住。起身作势要捉她:“你别跑。给我站住,我逮你回去,叫你夫子好好教训你。”

        黄桂儿跳上岸,朝她吐吐舌头,转身跑了。还不忘回头吓她:“有鬼哦,鬼就在你后面——那只独眼正盯着你呢!”

        唐梅好笑,捡起石头扔过去,正中她额头。她哎哟一声,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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