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拉格纳的夜访
直到因为赫颐与赫姬两个活宝的肚子叫得众人再也无法继续沉浸在悲痛情绪之中，沉默才被打破。赫颐与赫姬两人旷古的舌战拉开序幕之时，几个“高管”也终于回过神来，带着敬意看向染着殷红鲜血的木桩，随后带着众人返回封北城。
“哎哟！这是啥啊……”缪景西一不小心被脚下类似于小石子的东西绊了一跤，摔得甚是狼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处像是个普通的凸起。
可那个凸起一点也不普通。这海底洞穴整体是巨大的玄武岩，密度较小，洞穴密布。洞穴内无水的原因是施用了结界法阵，只要不刻意破坏可以维持较长的时间，因此就算作为法力来源的众鬼族都消亡了，维持几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并不能解释那块小小凸起上的紫红光芒。这种诡异的颜色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过——那是魔障。
魔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么小一块。魔障应该是和冥王一派联系在一起的东西，难道冥王的势力在此处也有分布？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除了雪仪。
她分明接收到那个凸起上遗留下的信息中的挑衅意味。
那个该死的，竟然在这里看完了一整场戏？可她为何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气息？雪仪略带愠怒地环顾了一圈，同时带着寒意的细小冰晶也在空气中闪闪发亮。众人都感受到冷风从背后袭来，纷纷回首，却什么也没看到，景象完全没有变化。
“怎么了？”福斯耀·古月察觉到雪仪的表情变化，出声问道。
雪仪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是错觉吧。”但愿这是她的错觉。如果那个人真的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危险。但愿他并没有敌意……不，他就算没有敌意，还是会杀人。
她的眼神明显一冷。
封北城外的一个黑影正通过手中的光影结界观察着远处洞穴中的所有角落。他清楚看到了她那一抹不屑的神情——大概又是对自己“嗜杀”表现不满了吧？
好吧，他承认他对这个世界一点好感都没有。在他看来早早毁灭这个世界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了，他并不相信任何被称为情感的东西，无论是愤怒还是快乐。
不过他此次前来可不是来吵架了，身上还带着外交任务。
那今天就不超度那些可怜的守城士兵了吧。
……
是夜，身心俱疲的众人都早早入了眠。城堡的各处房间少见地在子夜之前灭灯了一大半，包括雪仪的房间。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之疲累，回到封北，简单吃了些食物，泡了个热水澡，连平时最关注的公文都没看上几眼便烫倒在床。这样可不行啊，明天又会有公文。尽管清楚知道这个事实，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起来，这大概就是所有有智慧的生物的共性，懒惰吧。
夜空无月。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去剿灭鬼族——那日应是满月，所以新月的这一夜是没有月光的。不知什么原因，今天她在入睡前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用法力感知网扫视整个封北。
一直没有任何问题，城中四处也都有不眠的巡逻守卫、更有实力高强的影卫，其实说来是不需要她再特意检视一遍的。
心思空下来的她，第一次发现没有了月光的夜空，是那般寂寥。
就在困意再次袭来，她要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一抹黑影毫无征兆降临在她的床前。
雪仪心中一紧，戒备马上提了上来，体内的法力调度却在这一瞬间就失灵了。
“是谁？！”她喝道，尽量不让自己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慌张显露出来。
“你的影卫该换了。”那个声音带着戏谑地道。
“你杀了我的影卫？”语气中的怒气已经展露无遗。
“并没有。”他否认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杀人，我不杀便是。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所以，这也算是我的诚意吧。”
“那可真是要感谢你。”她不作任何让步，“你往后积再多德也弥补不了之前的罪孽。”
“哈哈！！”他竟是笑了，“我也觉得这世界再怎么变，也变不成最初那个美好的样子。”
“幼稚。”她冷声道，“自以为是的不幸罢了，这和你杀的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干系？不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来不是来找我打架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不想知道有关于鬼族之王的事情吗？”他挑眉笑了笑。
雪仪闻言，眯起了眼睛：“噢，果然是你在偷窥？”
“别说得那么难听。”他被这么说，就算再怎么冷淡的性格也不免有些尴尬，当即冷了脸色。
要比脸色冷，拉格纳是绝对比不过雪仪的。沉默的拉锯战持续了一刻钟便再也继续不下去，拉格纳有些投降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鬼族之王什么时候到以及他为何要铸造肉身……交换条件是协助我控制巴尔德尔的钥匙，如何？”
雪仪对于自己究竟是正是邪，从来没有探究过。但在她心目之中，既然自己的好朋友是尤托匹亚阵营——也就是神族一营的，便不可能做出违背他们利益的事情。
拉格纳见她的脸色，便知道此事恐怕是没办法成了。
没等雪仪出言否定，他便继续道：“算了，那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你得答应我做一件事。”瞧见她欲再加条件的脸色，他补充道：“不违背你和尤托匹亚之间的合作关系。冥王和尤托匹亚在有些事情上冲突，并不代表着根本利益上的不一致。这样总可以了吧？”
“有你的保证，至少我能确保那一行人的安全。”雪仪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拉格纳笑了笑。这笑容是罕见的真诚的，不带有任何别他意味。
“你可以开始说鬼族之王的事情了。”她提醒道，神色无比认真。
拉格纳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随后开始讲道：“鬼族之王大约在两周后会通过空间传送法阵抵达一始山脉内部。他们应该还没能锁定凛冬玉髓的位置。根据我方探子的情报，凛冬玉髓就算被他们取走，也还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成熟达到他们所需要的功用。但是此次战役至关重要，如果真的被它得到凛冬玉髓，那之后再想要取回或者破坏，其难度将不可想象。”
雪仪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凛冬玉髓还需要三年时间的事情。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之前他们需要精灵女王女儿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拉格纳听到此事，脸上神色很是不屑地道：“那是他们贪心。所谓的铸造肉身，其实就是先拼凑出一副躯体，随后利用凛冬玉髓的能力塑造一个灵魂彻底融合进躯体中罢了。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那个心脏其实都差不多，就算没有，他们也还有三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精灵王族的心脏，这样鬼族之王就能对封印阵产生免疫，从而进入尤托匹亚的美梦找他们需要的东西。”
“尤托匹亚的美梦中究竟有什么？”雪仪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们这一方也一直苦苦寻求的问题，似乎当今的神王也并不了解。”拉格纳摇了摇头，道，“说到此物，你倒是也要小心，毕竟你也算是精灵王族。”
“那还是先提醒暗夜精灵王吧。他与当年的镜之森林精灵女王交情匪浅，要转移仇恨，是他还是我还是两说。”雪仪道。
“我还是先把鬼族之王的事情讲完吧。他似乎并不是个灵魂体，只是个有意识的存在，我们尚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安插在暗影教中的间谍也只是说，那个家伙似乎能操控别人的法力、肉体甚至是意识，但是本身并不具有法力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鬼族之王并不是灵魂体？”雪仪感到十分讶异。
拉格纳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情况真的太难搞懂了。但是，两周后他如果要现身，我们便能弄清楚一二。所以到时候也需要你这方多加配合，不要再将我们当做敌人。对了，死灵族应该干了不少坏事吧？”
“有你干的多吗？我的守卫死了多少个？”雪仪反问道。
拉格纳顿时语塞，随后道：“总之，它们和我们其实并无关系。作为精灵族的邪恶变种，它们的天性便是无止境的嫉恨与破坏。但似乎尤托匹亚的那些蠢蛋都认为死灵族是冥王创造出来的，并不是这样。”
“我管不了这么多，这些话你还是自己和他们去说吧，看他们信多少。”一提到杀人之类的词语，雪仪心中便忍不住泛起对拉格纳以往作为的强烈反感。
拉格纳在此时此刻并未有半点对自己以往杀人的行为的忏悔，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但他并不希望因此而失去雪仪对他的信任和合作——在这一刻他是这么理解的。当下便承诺道：“我从此不滥杀无辜了。”
“你并无悔意。”雪仪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只是不希望失去此次合作机会而已。”她也是这么理解的。
“是，我并无悔意。”
“你可以不用提此事，我知道你心中的仇恨对你的伤害早就不可逆转。”她摇了摇头，“或许你这辈子都无法为那些无辜的生命赎罪。”
赎罪？为什么？拉格纳想起自己的父母、家人、曾经的朋友，心里只有对这两个字无限的不解。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你什么。”她低头叹道。
拉格纳道：“你比我懂得多。”
她抬头，对上他的双眼，随后道：“我们都是无知的人。只是我幸运一些，并没有因为仇恨而仇恨。”
因为仇恨而仇恨吗？是啊，就是他。
他心中第一次有了触动，看着那双天蓝色清澈的眼睛中自己的眼睛，突然觉得莫名揪心。
他是否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留下了太多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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