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缺少的一片拼图

城中的图书馆并未设置在主城，而是要穿过巨大的城中庭院，再走一段长廊，穿过第二个大城堡和它旁边的训练场，才能看到一栋大约有六七层高的别馆。图书馆内分设了好几个区域，有法阵图纸的区域，和法术相关的书籍的区域，还有一些杂书或者是科普、社会科学类的一大区。缪景西想要看的书，基本上都在和法术相关的书籍的那一大区域。

        馆内没有楼梯，但有一种奇妙的设置。书架都是十几米高的，书架与书架间的间距足足有三四米，十分宽敞。那个奇妙的装置便是一个两米边长的正方形木板，四周有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作为保护。上面搁着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L型书架，可供放置需要参考的书籍。图书馆内还有专门提供饮食的地方，需要控制这个神奇的小装置飞到顶层。

        听说缪景西要去图书馆，雪仪难得地非常热情，坚持要亲自带她去。缪景西看到这图书馆的壮景和那些飞来飞去的小装置的时候，非常诚心地表达要一辈子呆在这里的意思。

        “这里随便你使用。将这张卡插在飞阁门上的卡槽里就可以控制它使用了。饮食区在顶层，配备和食堂的差不多，但不提供酒精饮料。”雪仪柔声说道，将手中的卡递给缪景西，“但是你要记住，西区最后一排的书籍不要随便去看。”

        缪景西问道：“那些书是禁书吗？”

        雪仪轻轻摇了摇头，道：“那些书上的字都是要足够的精神力才能阅读的。如果是别人，我就会告诉他们千万别去看了。你还有可能能读下去，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开始觉得有些读不动了，要马上停下来休息。我见过太多人因为好奇、因为贪多，最后迷失了自我再也没办法恢复意识了。听上去很可怕，但其实只要注意把握度就可以了。”

        缪景西点了点头。雪仪接着说道：“单从内容的质量来说，这些书的内容绝对是整个图书馆里最一流的。都是些很有趣味、很大胆的理论，甚至有实践经验。所以你还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要轻易尝试……你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东西来。性命最重要。”

        缪景西再次点了点头。雪仪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随后便离开了。

        这书海颇为壮观，光是这外表的景观就很值得一看。各种典籍在各自的架子上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就连同一本书也会根据新旧程度的差异进行排序。图书馆的东区还设有学术讨论区域，可以看见有几个胡须花白的老头子们一边快速地写着什么一边互骂探讨，因为隔音法阵的缘故，也不怕打扰到外边。在成堆的书籍之中，老头子们激烈沸腾的讨论场面显得尤为有趣。

        逛完了小半圈，缪景西大约摸算是摸清楚了各类书籍的走向，随后便直奔主题去找福斯耀·古月课上讲了但她半个字没听的法阵简化理论。光是找书就花了她不短的时间，以至于她相当郁闷地决定这几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在图书馆。

        三刻钟后，缪景西找到了十几本涉及法阵简化介绍的书，其中不乏纸页泛黄、扉页散破的古老书籍。然而这些书本大多只是提到了那么几页，缪景西花了半个时辰读了其中一本的相关内容，觉得这些内容大多是正好说到，但又没有深究的。她所想要的答案，远远不止于浅浅的涉及，甚至可以说是对法阵简化透彻的研究。

        多看看，总归多少会有些收获的。她这么想着，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强迫自己一本一本地翻阅。

        夜已深，缪景西以极快的速度仓促泛览了一遍手头找到的四十几本书，却还是没能找到特别有帮助的信息。精神上和身体上的疲劳如浪潮般袭来，让她觉得头昏脑涨之余，五脏庙也开始造反。这才想起，自己晚饭吃得过于仓促，囫囵吞枣地喝了碗粥垫饥，此刻肠胃里已是所剩无几。

        手头也没特别有用的信息，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这么想着，她便赶紧到顶楼去，随便要了些吃的——现下，什么吃的都显得特别美味和珍贵。

        但她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么一吃，肚子是饱了，可睡意也随之袭来。她刚离开顶层，手中还捧着杯热茶，便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不行，不能这么没出息……虽然这么想着，动物的本能却似乎注定她得先好好睡上一觉。等她再次醒来时，外边的天空已是鱼肚白了。

        冬天，又是在永冻之地，白昼是很短的。天空是鱼肚白就意味着已经是七点左右、该准备去食堂吃早饭的时间了。

        幸好今天上午没课，缪景西想到，这边也有面包可以垫肚子。转念一想，可是，他们没看见我，会不会担心？算了，先解决这法阵的问题吧。这才彻底打消了要去吃早饭的念头。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那一叠还没看过的书，却发现自己早在昨晚睡觉前就已经把所有找到的资料都看完了。草草回想一遍，再次确认没有特别有用的内容，便再次开始找书之旅。

        直到天全亮了，这个没吃早饭的小姑娘才因为实在太饿而不得不暂时中止无果的寻书行为。精神上的觅食是艰辛的，尤其是到处碰壁找不到答案的时候。难度所带来的挑战性，也终于被整整两个时辰的时光折磨后，化成了深深的挫败感。带着这样有些低沉的情绪，缪景西快速将飞阁移向顶层，期待着能在两小时之内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两小时后，就要上课了。

        就在她快要到顶层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处没有被完全放好的书籍。一本书就这样跌落在她的桌子上，自然地被翻到某一页。

        她本来打算就这么合上放回去，却不意略过了一眼，摊开那两页的内容。昨夜大半夜的阅读让她现在一目十行，而这两页书上这么写道——

        ……出于许多目的，构建法阵成为非常必要的手段。功能、目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将它们结合、整合，在一个又一个的设计的基础上不断演变，就创造出无穷无尽的各种法阵。然而，思维上的定势，使得设计者往往在构建法阵的时候，处处碰壁。

        这里的思维定势，主要是指以下几种情况。第一，把功能的加减法直接理解为法阵要素的加减法；第二，不能够意识到法阵要素的不等价性和不可替代性；第三，在删去累赘要素时，这里是指在不同的法阵中的情况，始终按照同一个标准进行此项作业。要意识到这些问题，必须要有大量的实践经验，而目前为止，又没有任何一个学者将这些问题系统地讨论出来。这其中原因有二：一，学者们普遍对这几个问题是否存在有着大量争议；二，如果要系统讨论这些问题，必将要花费极大量的时间精力在实践上，搜集能搜集得到的所有案例，再花极大量的时间精力进行归纳总结。这之于当下忙于纷争的学者们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了。笔者不才，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已是风中残烛，再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自己去研究或者是号召别人研究了。只能仓促写在这本笔记上，愿有缘人能看见吧。

        这本书显然有些年纪了，上面使用的字体，还是几百年前未经改良过的繁写版本。因此缪景西读着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不得不赞叹造化的神奇。此刻这本书的作者指出的这三个问题，正是她为何不能解决的自己的简化法阵中一些矛盾的关键。

        那日她的灵感并没有失误，首先，她确认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光之封印·净化原本的功能，通过现有简化设计的核心部分，是能够实现的。之后，她便再一次开始审视。现有设计的平衡性，正如之前王宇麟所评价的那样，近乎于完美。但是，有一处原设计用来进行范围锁定的法阵中的迷你法阵并没有简化到位，以至于这个纤细脆弱的平衡，在此处聚集了过多的法力，这也似乎就是之前一直未能成功构造法阵的缘故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通过这个迷你版光之封印·净化，是要进行目标锁定，还是要进行范围锁定？无疑，范围锁定是更加难设计的，因为它让法力的去向实现了部分的“自动化”过程；而目标锁定需要施术者自行完成大部分计算，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法力感知网的控制技巧。但目标锁定的缺点也就在于失误率远远高于范围锁定。在没有扩大法术生效范围的前提下，目标锁定能够实现的机会，远远小于范围锁定。

        现在还有些时间，不如两个都试一试。缪景西还是想要尝试简化范围锁定。然而，这个迷你版光之封印·净化的法力总消耗，除去锁定这一部分——也就是生效范围控制的这一部分，仅有50法力值，是通过极其精巧细微的法力拆分来实现的；倘若加上范围锁定，却是要变成100法力值了。这显然是不可能达到平衡的，而范围锁定之所以强大，也在于多年来没有人能够降低它的法力消耗。

        那就只能试试看目标锁定了。目标锁定最简化的版本，虽然生效范围只有一个直径为三十六厘米的源泉，但只要10法力值就可以实现。因此，在其余部分50面前，这样的消耗在合理范围之内。

        要不要试试看？缪景西这么想着，意念催动法力，开始构建这个精妙无比的法阵。

        三分钟后，一个美丽无比的金色光球，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在她同样是金色的眼眸里，第一次获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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