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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一始山南麓,向荣牧场。

        牧场主木欣欣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揉着惺忪睡眼,不甘不愿地起了床。

        木欣欣的房间极为简单,木制的小屋子,一张白净的床,一方大小合适的书桌,配套有一把椅子,再有一盏台灯,一个衣柜,就是这小屋子里有的所有家具了。

        木欣欣今年十九岁,父母一年前离家去永冻之地经商,说是要两三年才回来,叫她要好生看着自家牧场,还把牧场主的名号都交给了她。

        这家业确实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这一始山南麓的农户不少,最大的两家牧场,便是这向荣牧场和月牙湖对岸的泽泽牧场。倘若随随便便将这祖传的家业交给了别人,那泽泽牧场的场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狡诈场主,龚泽,估计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整垮自家的向荣牧场,彻底独霸一始山南麓了。

        所以,她,作为向荣牧场的继承者,提前接手并暂管整个牧场,绝对是当仁不让。

        木欣欣身材娇小,生了一张可人的白净面孔,乌黑的头发衬着灵动的大眼睛,很是招人喜欢。

        刚起床,木欣欣便披上了自己的大麾,在寒冷的晨风中,在微动的草原上,在同样还惺忪着睡眼、迷茫的蓝灰色的苍穹下,开始了例行的巡视。

        作为牧场主的她,和自己养的牛羊们作息同步,在她看来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放眼望去,向北是连天的巨型山脉,向南是辽阔的青青草原。一始连天,草原无边,天地一线,歪斜的木棍筑成了几道残破的篱笆,放牧的少女歌着恬淡生活的美好,如诗,如画。

        “嘻嘻,欣欣啊,你也别考虑了,快点把你家的破牧场卖给我吧。这么个小破地方,说句实在话,要不是看在邻居多年的份儿上,我还真不愿意买呢。你看,我多好的一个人呐,和我做笔生意,哪是那么难的事情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木欣欣身后传来。

        木欣欣闻声,很是不悦地转过头去瞟了他一眼,“呸”地一声吐掉嘴中衔着的青草,嘟着嘴,也不说话,瞪了那男子两眼,便回过头去,赶着牛羊进了圈。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身材不高,尖细的下巴,白净的脸,有些瘦弱的身材。眼睛说不上是大还是小,但炯炯有神。此刻在他眼中,这牧场几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奈何这小姑娘饶是他软磨硬泡,这一年来,还真是从没松过口。男子下巴的胡茬倒是剃得干净,但蓄着两撇小胡子,配上滚圆的黑框眼睛,还有那剃得平平、却显露出尖尖脑袋的头发,只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奸商的主儿。

        “龚泽,换个脸皮稍微薄些的人,绝不会像你这样死缠烂打。”木欣欣黑着一张脸瞪着某橄榄脑袋,“你是记性不好吗?需要我每天都和你说明一遍,要我卖牧场,你还是先烧香祈福一百年吧!”

        “你先卖给我,我马上在家里摆个八仙桌,每日在佛像前供上香火,到时候欢迎你来检查呀。”龚泽笑着,两手搓来搓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卖!”木欣欣气得就要拿鞭子赶人,可这龚泽脸上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木小姐,你爸妈不是把这牧场都给你了吗?你养着这些牛羊多辛苦啊,这样吧,我也不要你卖了,我帮你一起管着呗?有利润,照样给你。你一个小姑娘,总归忙不过来吧?”龚泽盘算了一下,道。

        “谁不知道你那点如意算盘!这一始山南麓,最肥美的水草就在我这片地儿,要是给你暂管——我就不信一年内这儿不会变成荒地!”木欣欣理直气壮地道,心里暗骂:这人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肥地谁不喜欢啊?当别人都是傻子?

        龚泽一时也是语塞,只好讪讪地笑着,灰溜溜地走了。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这小丫头,油盐不进,真是让人头疼得很!

        就在他快走出牧场范围的时候,一头长相奇异的生物突然发了疯一般冲向他,狠狠地顶了龚泽一记,将他撞飞到两米开外,好巧不巧,屁股摔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几乎要响彻云霄。木欣欣瞧见这一幕,开心得直拍手:“阿祥,你果然听得懂我说话!快来,今天早饭给你多吃些!”

        不明生物闻言,两颗滴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溢着光芒,兴奋不已地冲回主人身旁。

        龚泽吃痛,一时竟是爬不起来,咬牙切齿地看向不明生物。

        好你个阿祥,居然变成了一只羊驼躲到这里来?好一个落井下石!且看她知道你的身份以后,会不会把你给剁了!

        实情是这样的——

        阿祥原是大食国某显赫贵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十年前,因为家族的一些原因,曾在这一始山南麓住过几年,和幼时的木欣欣和龚泽都是至交。离开后,这几人也一直保持通信。不过,木欣欣却是不知道,阿祥一直对她抱有些许好感,不巧这龚泽也是如此,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此拉开帷幕:龚泽以各种借口缠着木欣欣卖她的牧场,送他牛羊;而阿祥则因为一年也不能见她几次,总是筹划着各种各样的惊喜,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她。两个月前,因国主要北伐永冻之地,被派出去打了先阵,没想到误入了一处鬼族的根据地。所有将士都几乎全灭,而阿祥用了秘传的变形术,暂时要化身羊驼一千天。

        这一千天,让阿祥心生感叹,做人真不如做头畜生啊!木欣欣长大以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要抱就抱,要亲就亲。但这两个月,真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啊!

        龚泽早在看到那畜生的第一眼就开始怀疑这头来历不明的羊驼,究竟是不是羊驼了。那眼神里总流露着的挑衅意味,怎么看怎么像阿祥那个混蛋。直到有一天,那混蛋竟然跑到他家牧场那里,用蹄子沾着水说出了真相之后,他就恨不得把他给直接剁了。

        当然,手刃兄弟——就算是义兄弟,这样的事情,龚泽还是做不出来的。另一方面,叫他看着情敌在眼前嘚瑟,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就干了件不痛不痒的事情——给阿祥剃了个大光头,然后用那些毛给它做了顶帽子。

        而第二天,当龚泽看到木欣欣欢天喜地地戴着那顶羊驼毛帽子出来的时候,他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尤其是,变成羊驼的某人,一直用那种恨恨地,又暗爽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哎,成人之美呢!

        那之后,一人一兽之间明着暗里的各种撕咬,几乎是精彩绝伦而从不间断地在一始山南麓上演。从一个牧场到另一个牧场,从月牙湖到星凌海,从日出到日落,有时甚至是在夜半时分,各种技巧层出不穷,各种整盅孜孜不倦,而说到底,这三个人,都乐在其中。

        这是安定的生活,在一始山南麓,那个遥远的地方,平静祥和,悠闲快乐的生活。

        直到一天晚上。

        不知是从哪里先开始的,总之,是在一个月亮发红的晚上,那轮满月正在中天的时分,似乎有野狼的嚎叫声。而那嚎叫,并不是长鸣,更似哀求。木欣欣突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只羊驼、一颗橄榄脑袋在自己的床边。

        “快跟我走。”龚泽神情十分紧张,不知为何,在那只向来就人性化的羊驼的眼睛里,同样写满了紧张和迫切。

        直觉让她不由分说地相信了龚泽的紧张感,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几个人刚刚走到月牙湖畔,龚泽用风系法术做了个巨大的空气泡让大家都进去避难之后,整片土地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周围还有些闲散居民,都纷纷醒转,只是,为时已晚。

        龚泽并非是不想去提醒,而是实在赶不来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地震的强度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湖水剧烈地翻腾着,似乎像是煮开了一样有无数气泡往上冒,可是那温度却是刺骨的寒冷。

        木欣欣有些惊慌,她很担心周围的那些邻居们,也很担心自己的牛羊们。他们会有事吗?希望不要有人受伤啊!

        尽管此次地震,并没有造成死亡,可是受伤的人不在少数。时节已入冬,那日晚上纷飞的一夜大雪,似乎不是倾泻在大地上的,而是以寒冷的形式,遍布在了一始山南麓牧民们的伤口上。这些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却还是在这可怕的灾难中,损失惨重。雪压垮了那些幸免于难的房屋,雪在一夜间将没膝的青草完全掩盖,雪,染上了血的雪,就这样肆虐了一昼夜。

        终于天晴。

        天空蓝得刺眼,更遑论那似乎不该存在太阳。冰雪尚未消融,在几乎要冻结的空气中,接着浸染大地。收拾了一昼夜残局的牧民们都累了,在这午后的阳光中想要抓住片刻往日的闲适,可在这无边的白色中,残破的篱笆和倒塌的房屋已再不分彼此,被冻成紫红的皮肤,在呵出的阵阵白雾中模糊了轮廓,一股没来由的凄凉,马上变成了歌,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有时候,歌唱,是为了痛,为了痛的宣泄,为了痛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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