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在永冻之地
永冻之地。
尤托匹亚往东出了国境，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据史料记载，那处原本是水草肥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气候虽趋于干燥，以前却未曾有人想到，如今这番景象。
往东行两千里左右，便可抵达大食国国都楼兰。大食国是朵沙漠玫瑰，楼兰，是沙漠中一处不大不小的绿洲。千百年来，风沙未能掩去此国，更别提意图吞并大食，但却又无力穿越死亡流沙的各路人马了。
而在这无边沙漠的北方，有一条绵延万里的巨大山脉，名唤一始山。
一始山，最高的山峰足有万米。山脚往上，从沙漠绿洲，到常青树林，再到高山草甸，寒漠苔原，最后是冰天雪地。一山足以观天下，是以敬作天之一始。
一始山再往北，便是尚未所知有多么广袤的冰雪王国，永冻之地。
永冻之地的国都，封北，便在一始山的北山麓。南北相隔，便是沙暴肆虐之地与风雪凌冽之城的区别了。
永冻之地的女王，就居住在封北的至高处。
与尤托匹亚的风格截然不同，这座雄伟壮阔，高足有数百米的巨大城堡，整个都透露出威严的气息。岩石的颜色，是与冰川石如出一辙的玄黑，那种好似任何光线都无法逃离的，无边的黑暗。
外面虽然是冰天雪地，城堡内还是温暖如春。
但这城堡的主人，其实是不惧寒冷的。封北城主，也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雪仪，按种族论，是雪精灵。只是她并不具备一般精灵族的外貌特征，光是看那张冷冰冰的脸，分明是人类女子。
这炉火，自然是为了贵客而生。
“希晨，近日风雪又大了许多，若要出去走动的话，只有去南麓了。”雪仪的声音犹如寒天凌泉，清冷无比。但其实这算是她十分温和的时候了。
坐在铺着兽皮的宽阔椅子上那个紫发紫眸的美丽女子，闻言轻抚着自己略鼓的肚子，温和地笑了：“不出三周，夫君应该就会来了。”
她口中的夫君，正是福斯耀·古月。这位相貌灵秀动人、唯美无比的女子，就是自贬凡人的，前新月女神，希晨。
“想来，你何必为那个男人放弃神位呢。”雪仪说着，抿了口茶水，淡蓝色清澈如苍穹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惋惜，“若有着神位，虽不能朝夕相伴，日后对孩子也是好的。”
雪仪一头白发如雪，并不似赵子墨那种银色，是发亮的；她的发丝很细，很柔和，轻轻挂在肩头，也不多作束缚，自有一种随性的美。
“要做夫妻，怎可以不朝夕相伴呢。至于孩子，承他父亲的衣钵，也好。”希晨当然知道好友并非是在责怪自家丈夫或是自己，“倒是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找到心仪的？”
“忙。”雪仪只冷冰冰丢出这一个字，但是眼底的那分慌乱，还是没能逃过希晨的观察。这冰美人啊！一点都不坦诚。
“你是看上拉格纳了吧？”希晨呵呵一笑，也端起茶水，慢悠悠地品茗。
“他太偏激。”雪仪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希晨也沉默了。
在场的这两人，都知道冥王巴卡诺的名字。那个看似荒诞的传言，此二人都心知肚明，确有此事。只不过冥王究竟是不是要灭了天下，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从他的行动中着实捕捉不到信息。而这个拉格纳，则是他手下实力最强大的一个人类。他有着极度悲惨的过去，因而内心十分扭曲，但这样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还难说，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头受了伤发狂的野兽，滴着血的心，追求的不过是发泄而已。
拉格纳是如何和雪仪相识的？说来是个颇为奇特的故事。雪仪作为永冻之地的领主，最为痛恨的就是四处肆虐的鬼族。这么多年来，依靠她几乎逆天的实力，都没能清除鬼族，原因在于，她毕竟是雪精灵，并不懂得封印之术。而鬼族是游荡于世的冤魂所化，除了封印术，只能破坏灵魂，这能力着实罕见。
拉格纳原本是光耀之地的人，不知在哪里遇见了冥王之后，似乎是志同道合，便一起征战四方了。对于他们来说，鬼族同样是很棘手的存在。它们不与任何人交好，提多么优厚的条件，都不妥协，直接动手。到了永冻之地附近，一战之下发现，冥王和他两人联手，都打不过那领主和几个人类，只好暂时罢休。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拉格纳16岁，雪仪20岁。两人并肩作战，剿灭了暗影教在永冻之地最大的一个据点。暗影教，是鬼族收买各族叛徒的一方势力，不知为何能使用一些鬼族的特殊法术，很是难缠。
那不过是短短几天的相处，而那之后，两人再此陷入敌对状态——为了永冻之地这片土地。
“我只希望，他能早点悔悟自己过往的罪孽。”雪仪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
希晨看懂了她的叹气，心里虽然也觉得这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不知怎么，说不出否定的话来。紫眸稍敛，笑了笑，道：“世事难料。”
“确实如此。”雪仪又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无边的风雪。乳白色的袍子在同样雪白的皮肤上，仿若是没了气力一般，无精打采。
突然，她眉头轻皱，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起身凝视窗外。
凌冽的风雪，一刀一刀刻在某个人影的脸上、手上。那是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伫立在城堡外边缘。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肤色偏黄，黑色短发，黑色眼睛。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定定地望着城堡某处出神。
无数回忆涌入脑中，有关于过往生命中，最快乐的几天。
巡逻的守卫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赶忙过来查看。
怎么没人？
守卫心里感到十分奇怪，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刚想出声问那是谁，便倒在血泊中了。
黑发青年眼中闪过一抹不忍，旋即被狠戾的恨意代替。
“对不起。”他朝城堡那处，很淡漠地道了个歉。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雪仪微眯眼眸，蓝色的眼珠里写满了悲伤。
“何必。”她喃喃道。召来近旁侍从，让他们去城堡外侧查看。
风雪里，早没了那人的足迹和身影。他继续走，往西边去。
“城主，这已经是这几年来，第四十二个守卫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一个大汉冲了进来，向雪仪单膝跪下。“此次又是距上次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此人的手段十分诡异，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伤口。”
那是因为受伤的地方，是在身体内部。
雪仪心里默道。
气氛死寂下来，雪仪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莫队长不要惊慌。”雪仪皱了皱眉，带着深意，深深地看了窗外一眼，“很快就会结束了，两年内。以后那边的守卫兵不要再布置了。”
“是。”莫寒低头应道，不敢再多问。女王似乎已经生气了。
冬天好像快到了。这才是下午几时，太阳已经摇摇欲坠。
察觉到这一点的雪仪，内心突然开始极度不安。
她总觉得，在图谋这个天下的人，或许不是众矢之的的冥王。
究竟是谁，在觊觎全天下？
希晨已回自己房间，开始继续自己闲来编织的围巾。突然那一阵凌冽的气息，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她发火了？
确实如此，那个本来温暖如春的房间，温度在一瞬间，跌倒了零下百度。
站在那个房间中央的女人，白色长发的发梢染上了浅浅的蓝色。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那就不是一点点的糟糕了。
念至此，她突然感到心烦意乱。
“暗卫。”一声令下，十个黑衣人便迅速出现在这冰冻的房间里，个个面色惨白。室外的温度何其冰冷，但和这房间里的温度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今日开始，严训兵，让莫寒、莫天兄弟亲自上阵。寒铁厂等等军资供给，也要加强建设，一年内，我要看到一个训练有素的铁骑军团。”军团，在永冻之地意味着至少三十万人。这放在现在的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你们几个，从现有的兵力中，各带五十人。这将会成为我们的底牌之一。”
“是。”齐声回答之后，这十人便速速退下了。
……
距离城堡十里，一道黑袍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
好像不是因为他生气的。拉格纳想着，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暴怒？
莫非有人要偷她的城？
他突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贴着胸膛的一块暖玉，没来由地一颤。
谋天下吗？
他自然也有此意，虽然是为了一个很自私的理由。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止他一方要谋天下。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城堡一眼。
她张望，遥遥地望了远处一眼。
杀意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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