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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雍刘联合


沛县并出现什么乱子……

        至少在刘阚回家后的十几天里,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泗水花雕继续热卖,陈禹和灌雀对残酒的需求也越来越大。特别是灌雀,从一开始的三千瓮,已增加到六千瓮,整整翻了一倍。而陈禹的生意似乎没有灌雀的那么好,但是需求量也一直在持续的增长着。

        这里面,牵扯到了南北差异的问题。

        所以要慢慢的展开,心急不得。刘阚对此也不甚在意,他所在意的是那陈平的音讯。

        负责接运货物的人,一直是陈义。

        刘阚回来之后,陈义又来过一次。据他说,陈平现如今稷下游学,也说不太准行踪。听陈义的口气,陈平似乎不是很喜欢生意上的事情。而陈禹也没有勉强他,就由着他去了。

        反正生意上有陈义帮着,陈禹并不是太吃力。

        但在刘阚而言,却不免感到有些失落。虽然不能确定此陈平是否就是彼陈平,但遇上了,总归比错过了强。好在现在已经搭上了陈禹这条线,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倒也不怕。

        五十名秦军也没有立刻离开。

        刘阚在拜访了李放之后,当天就前去拜望了周兰。

        周兰是个敦厚青年,二十七八的年纪,故魏安邑人。秦灭魏国时,周兰刚加入魏军。甚至未能真正的上过战场,就成了俘虏。此后成为老秦的轻兵,斩将杀敌,颇有功勋。

        轻兵,可以用敢死队、炮灰这样的后世词句来解释。

        大都是有战俘或者刑徒来担当,不配盔甲,连兵器都是临时发放。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能够从一个轻兵变成正规军的属长,其中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周兰也无法计算清楚。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虽然军职并不高,可好歹也是五十个人的头儿,比起那些战死的轻兵,周兰非常满足。

        “奉郡守大人之命,我们暂不归队。”

        当刘阚询问周兰归期的时候,周兰回答说:“再过些时日,就该送万岁酒往咸阳了。郡守大人地意思是。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一俟万岁酒出窖,就立刻送往相县,不得耽搁。

        刘生你莫在意我们!

        郡守大人已经给我们安排了足够的辎重。只望你能按时出窖万岁酒。否则大家都麻烦。”

        刘阚心中狂喜……

        距离供奉万岁酒的日子,还有大约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五十名秦军将会留守此地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那些对泗水花雕虎视眈眈之辈,恐怕是不会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刘阚从中获得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

        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阚就开始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为万岁酒做准备。但实际上呢,万岁酒地事情,已无需他去操心。

        整日里和审食其呆在酒窖里,鼓捣着那些从宋子搬运回来的烧锅器具。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烧酒的研制上。其间吕来过几次,但都未能见到刘阚。

        没办法,忙!

        刘巨地伤势渐渐好转了,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整日里缠着阚夫人。

        巨人小孩儿?这是灌婴对刘巨的称呼。他所感兴趣的。是和王信一起练功,习武。偶尔拉着程邈一起喝酒,曹无伤偶尔也会跑来凑热闹。一群人在一起,倒是混的越发厮熟。

        蒯彻和唐厉比较谈的来。

        准确地说,唐厉的祖父唐睢,也是策士出身。虽然到了唐厉这一代,更倾向于兵家之术。但那骨子里的策士血脉。还是无法磨灭。时常和蒯彻一起争辩,或是面红耳赤。或是相对一笑,乐在其中。而王姬呢,一边操持家务,一边照看着作坊,大有管家之风。

        这一天,唐厉照例有和蒯彻争吵起来了!

        阚夫人在堂下,晒着太阳,缝补着刘阚和刘巨的衣服,笑呵呵的看着刘巨和王信嬉闹。

        一个巨人,一个傻子……

        王信抱着刘巨的大腿,誓要将他掀翻。刘巨则用一只胳膊,让王信每每是无功而返。

        王姬呢,和阚夫人坐在一起。

        “王姬,你有没有发现,巨和信,好像一对父子呢。”

        阚夫人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让王姬的脸,腾地一下子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嬉闹的两个家伙,这心里扑腾扑腾地直跳,脸颊好像火烧一样。

        “老夫人,阿阚兄弟今年也快十八了吧。”

        阚夫人点点头,“是啊,再过些天,就整十八岁了。”

        “十八岁,是时候找个婆家了!”王姬在悄然之中,把话题就给岔开了,笑呵呵地说:“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打算?或者看上了哪家的闺女?这寻常人家的娃,可配不上我兄弟。”

        阚夫人却叹了口气。

        “阚如今也不容易,你看他,自打回来之后,整天的就消停不下来。说实在的,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吕家的二小姐,和阚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早先的几次误会,怕是挺麻烦……王姬,你说阿阚是怎么了?阿其实挺喜欢他地,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吕对刘阚地心思,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吕家如今在沛县算是站稳了脚跟,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也已经过去了。

        一方面和刘邦地联姻,让沛县一些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另一方面,刘阚的出现,的确是分担了吕家的一部分压力。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吕家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想再上一个台阶,怕是非常困难。除非。吕家能够另外找到一条财路,否则就难成气候。

        王姬说:“要不找曹亭长出面,说项一下?”

        “曹亭长?”

        “是啊,曹亭长也是沛县的老人了,由他出面说项的话,说不定有门儿。”

        阚夫人放下针线,犹豫了片刻之后说:“这件事。回头还是问问阿阚的意思吧。他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地主意。到时候听听他怎么说,如果他愿意,再请曹老出面不迟。”

        就在这时。正在天井中和王信嬉闹的刘巨,突然停下了动作。

        抬头仰天,鼻子用力的抽了两下,瓮声瓮气的说:“娘,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古怪?”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灌婴也站起身来,抽了两下鼻子,“是,是有股怪味儿……好像是酒?不过又似乎不是。”

        王姬眼睛一亮,“莫非是阿阚兄弟他们鼓捣成功了?”

        唐厉曹无伤呼的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酒窖的方向跑去。

        那股子味道,醇郁浓烈,令人沉醉。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从那酒窖里传来。令人熏然。

        曹无伤二话不说。推开了酒窖地门。

        扑鼻的酒香,冲的他脑袋一昏。连忙屏住了呼吸,后退一步。然后再往里面看,就见刘阚和审食其两个人都倒在地上。那烧锅里,蒸腾着一股子水雾,并散发着浓郁酒香。

        “阿阚,阿其……”

        曹无伤和唐厉冲进去。想要把刘阚两人抬出来。

        可刘阚的身体太重了……已过了九尺地身高。体重更有二百六多斤的份量。曹无伤能背起审食其,可唐厉却抬不动刘阚。那小脸儿憋的通红。硬是没能把刘阚挪动半分。

        “巨,进去把你弟弟搬出来吧!”

        阚夫人看唐厉那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对跟在身边的刘巨说了一声。

        刘巨二话不说,冲进了酒窖里,一下子将刘阚甩在了身上。扭头看了一眼唐厉,胳膊一夹,把唐厉也给弄了出来。

        “娘,里面地味儿好难闻!”

        阚夫人等人围过来,连忙查看刘阚和审食其的情况。半晌之后,王姬忍不住笑道:“不用看了,阚兄弟和阿其都没事儿,估计是被那酒的味儿啊,给熏醉了……唐厉,你们在鼓捣什么啊,这味儿这么冲?我酿酒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冲的酒味儿。”

        灌婴轻声道了一句,“是燕酒!”

        说完,看着唐厉和曹无伤道:“老唐,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那燕酒的滋味我可是尝过,难喝的很。非苦寒之地的人,怕是不能习惯这股味道。你和阿阚究竟在折腾什么?”

        曹无伤口直心快,“阿阚说,要送我们一场富贵!”

        “富贵?”

        所有人诧异的看着那昏沉沉醉倒的刘阚和审食其二人,眼中却闪烁着疑惑的光……

        刘阚和审食其是在傍晚时醒过来。

        才一清醒,二人就立刻又冲向了酒窖,甚至没来得及和大家解释。而这一次,唐厉和曹无伤也跟了过去。酒窖里地气味儿已经散去,审食其和刘阚在里面忙碌了好一阵子,然后审食其拎着一个酒瓿走出来,笑呵呵地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尝尝这新出的燕酒。”

        曹无伤弄来了几个陶碗,抢过酒瓿,从里面到处如清水般的酒水。色泽还是有点浑,但是比之当初刘阚在宋子酒楼中尝到的燕酒,显然有了不小的进步。

        灌婴喝了一口,然后呲牙咧嘴的连声呼叫,“好辣,这酒好辣。”

        站在酒窖门口的刘阚,此时却露出灿烂地笑容。

        这酒,如果和后世地茅台啊,五粮液啊相比,绝对是比不上。但他之所以酿造这种烧酒,并非单纯为了饮用。从酒缸里舀出一勺酒,倒在了碗中。然后让人拿来火烛,在酒液上一扫。噗的一下子,那碗中地酒水就燃烧了起来。一层蓝幽幽的火苗子,格外诡异。

        和审食其相视而笑!

        这一个月的辛苦,终究是没有白费啊!

        下一步就是要设法酿制药酒。药方子刘阚有,而且审食其等人有亲身走了一次百越,对于当地的情况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只要能成功,少不得一人一爵军功,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当晚,刘阚等人兴奋地睡不着觉,把那药方子研究了又研究,一直到天泛齐鱼肚白的光亮。

        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刘阚等人稍事休息。

        到晌午时,曹无伤第一个醒过来,叫喊着要去沛县酒楼请客,庆祝他们将来能升官发财。

        对于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刘阚自然不会拒绝。不过阚夫人并不想去。她不愿意走,刘巨自然也不愿意离开。连带着王姬和王信,也不想进城。

        刘阚倒也没有强求母亲一定要和他去分享快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有每个人庆祝喜悦的方式。在这一点上,何必强求呢?至少,他能看出,阚夫人其实很开心。只是在大多数时候,她不喜欢把欢喜表于形色。

        一大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城去了。

        至于酒窖里的秘密?不需要为此担心……君不见程邈地住处,距离酒窖不过百步之遥。

        而且,阚夫人也不会放任他人。随意进出那里。

        刘阚等人在沛县城中找到了一家酒肆。酒肆的主人自然认得刘阚等人。顿时笑逐颜开。

        没办法,谁让这一群爷是财神呢?

        店家自然要伺候周到,说不定还会另有一番际遇。

        刘阚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于是让店家摆下了一个屏风,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时值正午,酒客们渐渐多了起来。

        刘阚等人在屏风后小声交谈着,讨论着如何从这烧酒之中。赚取最大地好处。

        论商业头脑。唐厉和蒯彻都不太行。但审食其却生就了一个精明的头脑,和刘阚窃窃私语。

        唐厉蒯彻。曹无伤灌婴四个人则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不多时,已酒意薰薰……

        可就在这时候,酒肆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就听刚才领刘阚等人上座的店家说:“刘季,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家……整日里还如此的游手好闲,成何体统?你算一算,从去年到现在,你在我这里喝了多少酒?可曾结过一次酒钱?

        大家都是自丰邑出来,我不想和你计较。你回去看看,家里的活儿都是你媳妇一人操持,你整天地却是混吃混喝。怪不得你爹骂你不成器……今天,这酒钱必须要给我结了!”

        刘季?

        他回来了吗?

        刘阚并不知道刘邦已经回到了沛县。他走的时候,刘邦还没有回来;他回来之后,忙着烧酒的事情,整天又不出门。所以对沛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审食其自然不会和他谈及刘邦,心里腻歪还来不及呢,提这个人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至于曹无伤和唐厉,也都没有说过刘邦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刘阚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刘季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走后没多久就回来了……据说也没赚到什么钱,甚至把本钱都折了。刚回来的时候还行,可后来就憋不住了,整天带着一帮子人游荡,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据说吕文老儿也拿他没办法,时不时的给他些资助,可他转手就花了,然后到处的蹭吃蹭喝。”

        转过身,透过屏风地缝隙,刘阚向外看去。

        只见刘邦懒散地坐在一张食案上旁边,醉眼朦胧的说:“安丘伯,我又没说不还你钱。等我有钱了,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不过喝了你几觞酒,何必斤斤计较,算什么乡亲?”

        “是啊是啊,老安丘,我大哥来你这里喝酒,是给你面子。”

        十几个地痞立刻起哄,有的甚至站起来。撸袖子好像要打人一样。

        安丘,是这酒肆主人的姓氏。年纪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闻听刘邦的话,气得脸通红。

        不过也不能不承认,因为刘邦经常在这里喝酒,沛县地那些地痞,从不敢在这里闹事。

        看着刘邦那一副懒散地模样。安丘伯叹了口气,“不成器地东西!”

        说完,他转身要走。哪知这一句话,却让刘邦勃然大怒。呼地一下子站起来。“老安丘,你刚才说哪个不成器?我告诉你,我可是做大事情的人,我可是龙之子,你明白吗?”

        安丘不禁冷笑一声。“还龙之子……”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大都不会挂在嘴边。

        但他那轻蔑的表情,却让刘邦更加的愤怒。环视酒肆里的人,怒声道:“我就是龙之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或者一个不容他人所质疑地禁忌。

        很明显,龙之子,就是刘邦的那个信念,那个禁忌。自幼不得父亲喜爱。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被刘公指责。于是这龙子的身份,就成了刘邦可以慰藉自己的唯一信念。

        见酒客们露出嘲讽地笑容,刘邦更怒了!

        刷的一下子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拽下来,冲着在座的人说:“若不相信,数数我身上的痦子。”

        前面曾经说过,沛县原本属楚国之下,信奉地是黄老之学。

        对于礼法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即便是赤身裸体的在大街上行走。也不足为怪。

        “七十二个!”

        刘邦得意洋洋的说“一共有七十二个痦子,你们谁身上有?”

        “大哥。为什么七十二就是龙之子?”

        有那地痞很恭敬的询问。

        刘邦更加得意,坐在席子上,支起一条腿,喝了一口酒,“听说过阴阳家吗?听说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吗……好了,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没听说过。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正好是五个七十二,正对应五行之说。七十二,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的土,正是赤龙,明白吗?”

        刘阚在屋子里,险些一口酒喷出去。

        刘邦这阴阳学说,五行理论可真的是,真的是太高明了……

        他怎么就能把这七十二个痦子和五行之土就联系起来呢?好吧,就算是七十二代表土,可怎么就又成了赤龙?这理论,但凡是懂得一点阴阳学说的人,都不可能说得出来。

        可问题在于,大秦两千万人口,有多少人能读书识字?又有多少人,懂得那阴阳五行?

        至少在这酒肆中,懂得的人就不会太多。特别是那些生活在市井中,最底层地地痞,更不可能明白。刘邦这一通胡扯,把一群地痞说地是眼睛里冒着红心,一个个敬服不已。

        “大哥果然是龙之子啊。”

        就算是酒客当中有懂得五行之说的人,也不会站出来反驳。

        了不起当作笑话,听听也就罢了。站出来和刘邦别扭,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店家!”

        刘阚突然开口,让那店家过来,“刘季差了你多少酒钱,一并算在我的账上吧,莫要追讨了。”

        审食其顿时变了脸色,“阿阚,你这是做什么?”

        刘阚没有回答,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说完,他绕过屏风,走到了大堂上。

        刘邦看见刘阚的时候,眼睛一亮,起身刚要招呼。

        却见刘阚走过来,“刘季,论年纪,你足以做我大哥,可是……其实,不管你是不是龙之子,对于我们,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送你一首诗好吗?”

        刘邦一怔,“什么诗?”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刘阚沉吟了片刻,轻声唱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刘季,还请珍重!”

        酒肆之中,沉静了片刻之后,有知道这首诗来历的人,哄然大笑起来,而不知道的,则面面相觑。

        审食其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待刘阚走过来,拍了拍他地肩膀,“阿阚,说地好,说的好……哈哈哈!”

        卢绾满面通红,呼地起身,指着刘阚道:“刘阚,你给我站住,今若不杀你,某誓不为人。”

        刘阚所唱的这首诗,取自于《诗经-国风》里面的相鼠一篇。

        在诗经当中,一共有五篇关于鼠的诗,但其他四篇全都是用咒骂的口吻,唯有相鼠一篇与众不同。借用老鼠来讽刺人的无耻、无礼、无仪,可说是意在笔先,一波三折。

        没办法,这个时代可以阅读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加之蒯彻唐厉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开口必先言诗,有时候和他们说话,真的很困难。

        于是,刘阚也就开始背诵诗经,至于其中的意思是什么,他未必了解,但有一些却是印象深刻。

        刘邦就算是再不学无术,可毕竟走南闯北,不可能听不出刘阚的意思。

        眼见卢绾暴起,他却一把抓住了卢绾的胳膊。脸上笑容,“刘季定牢记阚兄弟今日之指教。”

        蒯彻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刘邦,眼中冷芒一闪。

        卢绾说:“大哥,你且放开我,让我去杀了那个混蛋……他竟敢如此侮辱你,我与他誓不两立。”

        “绾!”

        刘邦的脸色一沉,“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卢绾说:“大哥,难道你没有听出来,那混蛋刚才是在骂你……他骂你……”

        “住嘴!”

        刘邦眼睛一瞪,卢绾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他站起来,从地上拾起了衣服,披在刘邦身上。

        “安丘伯,刚才刘阚说的话我可听见了!”刘邦大笑道:“既然有人为我结账,今日自当不醉不归。把你这里最好的酒菜给我拿来,兄弟们一人一觞花雕酒,咱们痛饮一番。”

        小喽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刘邦请酒,自然齐声欢呼。

        安丘伯看了一眼刘邦。叹口气,转身让人上酒上菜。开门做生意,既然有人出钱,就算是再厌恶刘邦,他也不能拒绝。再说了,他拒绝的了吗?或者,他不想在沛县干下去了?

        花雕香醇。可是卢绾却觉着很不是滋味。

        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忍不住问道:“大哥,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刘邦眯起了眼睛,“不拦着你。看着送死吗?屠子不在这里,你我谁能打得过那老罴?”

        卢绾一怔,低下了头。

        的确,刘邦身边的人,掰着指头算一下。也只有樊哙能抵得住刘阚。就算是夏侯婴周勃联手,都未必能斗得过那家伙。而且,刘阚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灌婴,看模样就不好惹。

        樊哙如今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整日和刘邦呆在一起。

        夏侯婴也是如此,周勃呢,回丰邑去办事儿了……自己和刘季,再加上陈贺,可能都不是刘阚的对手。刚才如果不是大哥拉住了自己,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就算不死。也少不得一顿羞辱。

        卢绾就是看刘阚不顺眼儿!

        其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刘阚发迹地太快了,快的让人没办法不去眼红。

        几年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现在,连那些官吏们对他也客客气气。张口刘生,闭口刘生……卢绾怎能不感到气愤?

        “可是……”

        刘邦摆了摆手,“难道我听不出那家伙是在羞辱我吗?礼义廉耻。呸!又算得上甚东西?他运气好。又是老秦人,所以有了今日的成就。可这风水轮流转。我不信他一辈子都这么好运气!”

        说到这里,刘邦突然又笑了,“不过这家伙的确是有本事,能文能武,真的是不简单。

        绾,我这身边还真没有他这样的人。萧何樊哙亦有不如,如果他能听我地,他日这沛县之中,谁还敢看不起我?嘿嘿……你还别说,这家伙弄出的泗水花雕,滋味甚足啊!”

        谈笑之间,刘邦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可是卢绾却不由得一蹙眉头,苦笑一声道:“大哥,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也看出来了,那家伙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向他示好,他可未必会领情,还是丢了这心思吧。”

        地确,刘邦和刘阚,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可越是这样,刘邦就越是觉得有趣,“绾,话也不能这么说。今日不是一路人,难保他日也不是一路人?这刘阚啊,风头太劲了,长此以往下去,他一定会倒霉,不信走着瞧。”

        “呵呵,走着瞧就走着瞧,先狠狠的吃他一顿再说!”

        和刘邦说了一会儿的话,卢绾心里这股子憋屈,似乎得到了一些缓解。

        一顿酒,直喝到了天将傍晚。刘邦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和卢绾勾肩搭背的走了。

        至于那些小喽们,自会散去,无需他去操心。

        安丘伯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招呼伙计收拾狼藉一片的杯盘,自忙去了。

        已进入了初夏时节。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很舒服。

        刘邦和卢绾酒意涌上来,熏熏然哼着那俚俗的小调,嘻嘻哈哈的在街上走。

        虽然刘邦如今是吕家的姑爷,但并不在吕家住。甚至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根本不登吕家的门。在沛县,他自有他地住处。樊哙地家,没有吕家那般舒适,可住着很安走过街道拐角,再往前就是樊哙的家了。

        从路边的小巷中,突然走出了几个人。为首一个头裹黄帻,身高七尺,拦住了二人的路。

        此时,天还不算太黑。

        刘邦斜着醉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雍二,你有甚事?”

        来人是雍齿的仆人,行二,故人们叫他雍二。乃至于他的真名。已经没有人能记起来。

        别看对方地人多,刘邦还真就不害怕。

        樊哙说过:“谁敢动刘季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他全家。”

        没错,樊哙是个一文不名地狗屠之辈,可光脚的总是不会害怕穿鞋地人。雍齿家大业大,如果真的恼了樊哙,落得个全家死光光的下场。可不是太划算。再加上夏侯婴周勃这些人,还有满城的地痞流氓,全都是亡命之徒。伤了刘邦?除非雍齿不打算活了。

        果然,那雍二一脸的谀笑。丝毫没有为刘邦那不客气的呼喝而生气。

        “刘季,我家主人想请你喝酒,不知能否赏脸?”

        刘邦和卢绾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今儿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这么多人要请我喝酒?去,为什么不去?既然有人请客,不去就是脑袋有问题……前面带路吧。活脱脱训斥狗一样,雍二丝毫不恼。

        转身在前面带路,刘邦和卢绾跟在后面,几个雍家的家人,默默随行。

        卢绾地酒醒了,“大哥,雍齿和我们一向不对付,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请我们喝酒?”

        “嘿。去了不就知道了?”

        刘邦冷笑一声,“正好,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他算算。去年他让吕泽那个笨蛋冒用我的名字,挑唆人找刘阚的是非。妈地,老子的名头是那么容易用的?正好和他清算一番。

        绾,你别是怕了吧。”

        “怕他个鸟!”卢绾脸通红,恶狠狠的说:“他敢动心眼儿。老子切了他的鸟塞他嘴里。”

        “这就对了嘛。区区雍齿,怕他个甚?”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南城雍齿地住处。在雍二的带引下,直接到了花园,登上一座凉亭。

        凉亭中摆放着两张食案,雍齿正自斟自饮。

        刘邦拉着卢绾,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雍齿对面的食案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老雍,找我来有什么事,痛快点说。”

        刘邦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大大咧咧的说:“老子很忙,屠子在家烹了一条狗,正等我呢。”

        言下之意:别惹我,否则樊哙不会饶你。

        雍齿微微一蹙眉,“刘季,大家乡里乡亲,请你喝酒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刘邦嗤之以鼻,“紧张?你那只眼睛看到老子紧张了?好了,废话少说,赶快说正事。”

        雍齿原本还打算掌控一下节奏,可是刘邦这一副疲沓的样子,让他顿时乱了方寸。

        沉吟了一下,摆手示意那些在亭子里伺候的家人们退出去,只留下雍二在旁边守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废话了!”

        雍齿心里这郁闷,为什么每次和刘邦说话,总是无法掌握主动?原本还想展示一下楚人贵族的风范,震慑一下刘邦。现在倒好,看见他那疲沓样儿,雍齿什么心情都没了。

        “中午的事情,我听说了!”

        雍齿说:“刘季,虽说咱们俩个不对付,可终归是这沛县土生土长的人,你说是不是?”

        刘邦眼皮子一翻,“我是,你不是!”

        一句话,把雍齿噎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心中隐隐有些怒气,可他还真地不敢对刘邦发作。只能强作笑脸,示意雍二过去倒酒。

        “说起来,你年纪比我大,也算是我雍齿地兄长。”

        刘邦突然冷笑,“兄长二字我可不敢当,这年月越是亲密,越容易上当。”接连堵雍齿的嘴,一旁雍二可就不乐意了,“刘季,你这是做什么?我家主人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能如此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话!”刘邦一声冷笑,须发贲张,怒目而视,“雍齿,去年你挑唆吕泽冒我之名的事情,该怎么说?倒是好算计啊,我和刘阚火拼,你再从中渔利吗?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哥哥的?若是如此的话,老子可不敢当你这兄长二字!”

        雍齿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看着刘邦,不知该怎么说。

        其实从刘邦回到沛县后,他就等着刘邦来兴师问罪。可没想到,刘邦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根本没有理他。一来二去,竟忘了这件事。如今刘邦提起来,雍齿有点不知所措了。

        妈的。明明是我的地盘,怎么让他抢了上风?

        雍齿深吸一口气,强作笑脸道:“刘季,那件事地确是小弟地不是。一直想登门道歉,可手头事情多,就未能顾得上。这样吧,小弟愿奉黄金十镒,权作是赔礼。行不行?”

        说着话,他一摆手,示意雍二去拿钱。

        区区小事,你只要收了我的钱,那可就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不一会儿地功夫,雍二捧着十镒金饼走来,摆放在刘邦的面前。卢绾的眼睛,刷的亮了。

        刘邦扫了一眼,嘿嘿一笑。

        抬手拿起了一镒黄金,丢给了卢绾。

        “我刘季是什么人。自己清楚。值不值这么多黄金。我心里也有数。其余的你拿回去,说正事儿!”

        雍齿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邦。

        刘邦不耐烦了,“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走了!”

        “刘兄,且慢!”

        这个兄字出口,雍齿原本该有的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刘兄,难道你想看着那刘阚。继续在沛县耀武扬威吗?”

        刘邦脸上那无所谓地笑容,渐渐消失了!

        雍齿说:“你我兄弟,早先不管有什么误会,可终归是自家的事情。我雍某虽然也是外来人,但自家父始,算起来在沛县落户也有不少年月了。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沛人吧。

        如今倒好,你我被一个外来小子压在头上。

        旁人提起沛县,必先说泗水花雕,而后就是那刘阚。刘兄,你难道愿意被个小子压着?”

        刘邦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那是人家有本事,与我何干?

        他卖他的泗水花雕,我做我地地头蛇。两者互不相干,我又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老雍,若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恕我没有兴趣。谢谢你今天这顿酒,他日我必回请!”

        说完,刘邦起身要走。

        雍齿急了,“刘季,这事情怎么和你没关系?你想想,当初那小子没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围着你转。可现在呢?周昌跑过去了,审食其唐厉跑过去了,曹无伤那傻小子也跟着他发达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任敖和曹参,现在也在犹豫,就连樊哙和夏侯婴……”

        这一句话,正中刘邦的要害。

        “樊哙和夏侯怎么了?”

        雍齿说:“樊哙和夏侯,也对他赞叹!还有,萧何先生,萧何先生不也时常夸奖他吗?

        长此以往下去,你身边还能剩下几个人?

        嘿嘿,说不定到了最后,连卢绾也会跑过去……刘兄,难不成就你一个人做地头蛇吗?”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跟那混蛋!”

        卢绾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雍齿骂道:“老雍,你休要挑拨我和大哥之间的关系,我和大哥同年同月同日生,此生绝不会背叛。你若再敢说这种挑拨地言语,我和你誓不罢休。”

        “哈哈,何必生气?卢绾,我只是打个比方……不过,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当年那小子刚来的时候,谁能想到他有今日的成就?这人呐,总是喜欢往高处走,对不对?”

        刘邦死死的按住了卢绾,眯眼盯着雍齿。

        “大哥,我绝不会背叛你的。”

        “绾,你也说过的,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三十八年的交情,我不信你,还要信谁呢?”

        只这一句话,卢绾感动的眼圈发红。

        刘邦还真地被雍齿说动了!他能在沛县立足,靠地是这一群兄弟。虽然萧何并没有承认,但是当他对外宣称萧何是他的手下时,萧何不一样也没有站出来反驳吗?

        人脉,这才是他立足沛县的根本。

        没有了樊哙,没有了夏侯婴、周勃这些人,他什么都不是。

        刘邦对这一点很清楚,同时雍齿的话,也的确是触动了他心中的那一根弦。

        审食其曹无伤也就罢了……反正一直都不太对眼儿。可是唐厉和周昌却不一样,特别是唐厉,在刘阚没有来之前,和刘邦也有点头之交。但现在呢,简直就像是陌生人。

        还有曹参、任敖……

        刘邦心中暗自吃惊,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许久,他猛然抬起头,“老雍,咱不说废话。要合作也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你地计划。”

        听了刘邦这一句话,雍齿地脸上,浮起了一抹畅快笑意。

        娘的,你这老小子终于还是上钩了!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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