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就是撑腰,怎么地!
生活就像弓虽女干，既然没有办法反抗，那么就该凑合着好好享受……
陈宗泽再一次看见江都城的八丈高城墙时，他这一次生出的念头与前次稍有不同，以前他觉得那是不可攻克的女墙，现在觉得那是一道巨大的鸿沟。这次一旦踏过去了，那不代表解决了所有障碍，相反地，那更像是从这个泥潭掉进了另外一个更深的险地！
“走进江都城的晋王府，从那一刻起，我就算是杨广麾下的一员了么？”
多余的迷惘从来都不需要，他既然无法违逆那也只有小心翼翼地探索，寻找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在旅程中尽量保护自己和家人！
“陈公子，您请在此稍候，待小的前去禀告殿下。”
晋王府给陈宗泽的印象很深刻，这里面有太多的原因，其一是踏进去了就以为着新的生活即将开始，其二便是这座府邸处处展现出来的节俭。他原以为晋王府会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但是无论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还是到了正厅，他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一片平淡，就是府中也似乎并没有太多下人。
一阵“哈哈”笑声从走廊的深处传来，并不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广的身影首先出现在门槛前，随后是宇文化及、李渊等各色人物。
杨广穿着随意，他大步走进来，朗声道“鸿杰来了就好！”
陈宗泽本来在饮茶，他这时已经放下茶杯，站起来十分恭敬地一礼：“见过殿下！”
从出发前就有些精神恍惚的柔娘露出害怕的表情，她手足无措地下拜：“民女拜见晋王殿下！”
杨广“唔……”的一个尾音，上前拉住陈宗泽的手，“本王盼鸿杰，如星星盼月亮啊！”，复又对柔娘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这才问：“此女是鸿杰的原配？”
宇文化及与李渊相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泛着奇怪。他们当然清楚杨广早早派人查陈宗泽的身世和周边的人群底细，那厚厚的一叠情报只有杨广看过，而且看了就封存起来。他们是在奇怪杨广明明早知道那个叫柔娘的女子深得陈宗泽爱恋，这时候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宗泽极其快速，而且肯定，他答：“是！”
杨广收敛笑容：“夏家女妹呢？”
陈宗泽心里一突，咬牙：“鸿杰只怕辜负了殿下的好意。”
杨广冷冷地扫视一眼柔娘，看得柔娘本来就在颤抖的娇小身躯颤得更加厉害。正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陈宗泽却是移动脚步护住了那个在颤抖的女子。他看见了眼前两人紧握的双手，双眉很清晰地一皱，随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一语不发。
宇文化及冷冷地笑了，他追随杨广快十余年，十分清楚杨广的脾气，只要有人稍微违逆或者落了杨广的面子，那么一定会迎来杨广的一阵狂风暴雨。他琢磨着，上次游猎时陈宗泽屡次抢自己的大儿子的风头，宇承基及多次表示要报复，这一次他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加油添醋的诋毁呢？
李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不过他心里却是在暗暗着急。作为陇右太原李阀的族长，他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下了很大的功夫在结交陈宗泽，本意是想借陈宗泽改善与杨广的关系，是绝对不希望下了那么大功夫到头来前功尽弃的。不过他却是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一说了绝对会将事情弄得更糟。
几个陈宗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或是眼观鼻鼻观心，或是抬头看着房梁似乎在寻找有没有蜘蛛网。这些人该是杨广麾下的幕僚？
如果了解杨广的话，大概可以从杨广的脸上看出他不是在生气，那双紧锁的眉毛一颤一颤只是在进行思考。
事实上杨广现在的确是在盘算着一些什么，他之所以点鸳鸯谱并不是那时候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让陈宗泽与江南的世家联姻，这个时代想崛起不光是需要被某个权贵看重，还需要得到世家门阀的承认，没有被承认哪怕有再高的地位做事也会遭遇刁难，而有什么比与世家联姻更好被接纳呢？坦白说，在这样的社会现状下，没有！
杨广选择江宁夏家也不是胡乱看顺眼就做主，而是与太大的世家联姻有利有弊，利当然就是大世家雄厚的实力，弊则是与大世家联姻之后不管自己怎么去照顾，最后陈宗泽也逃不开被世家吸收的下场。这样一来江宁夏家这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而选择夏楠这个庶出也是有他自己的用意。
宇文化及脚步向前挪了一步，他还没有开口呢，那边杨广立刻回头看来。他了解杨广，十分清楚刚刚杨广的一撇代表什么，本想添柴加火的话语一改，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就劝：“殿下，下臣以为，鸿杰不忘此女子含辛茹苦维持家计，不愿为晋身而弃，实在难能可贵。”
李渊非常含蓄的笑了。
那些或许幕僚的人物一听宇文化及带头，他们也马上抓住风向，纷纷赞起陈宗泽来。
杨广紧锁的双眉一松，他等了那么久就是在等有人搭一个台梯好顺坡下路。不过嘛，比起宇文化及懂得查看风色，麾下幕僚以及客人的识趣，他这时倒是觉得陈宗泽真是不懂为人臣，说话不委婉，分明就是给自己难堪。他看到李渊在笑，非常突兀地问李渊：“你在笑什么？”
李渊想都没想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瞧那模样好像是被突然吓到了那般。退了一步之后，他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点什么话，就是一脸惶恐的模样。
那边陈宗泽在低声和柔娘说“别怕”，两人很像是弱势群体那般地靠在一起；这边杨广看到李渊的模样心里的郁闷却淡了，他就喜欢找李渊麻烦，从李渊表现出来的胆小和懦弱上寻找优越感。
为什么说优越感？因为杨广是皇子，而李渊是国公，身份相差不太大。如果让一个皇子去找一个平民的麻烦，先不说皇子有没有那个闲工夫，就是欺负起平民来也没什么乐趣可言，身份相当欺负起来才是真正的有乐趣。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站在大厅一直说下去，在下人准备好后，他们移步到内厅，各自分别就坐之余，陈宗泽也算是第一次看见正统的煮茶过程。这里的煮茶与他在招待人时绝对不一样，多了许多讲究，并不是一壶闷着倒在茶杯让人就饮，而是非常地严谨讲究顺序与过程，茶必须好喝，而且煮茶的美姬动作必须优雅好看。
陈宗泽到这个时代后，他第一次表现得这么约束，从头到尾如果没有人搭腔，那么他总是沉默，就算是有人搭腔，他也是非常谨慎地应话。环境突变，不得不小心应付啊！
那一切被杨广看在眼里不喜在心里，经过大约一刻钟的聊天，他也不顾很多人在场，径直说：“孤王还是喜欢在石头城的鸿杰，那时鸿杰对答如流尽显本色，如今的鸿杰却是畏头畏尾，实在是不讨喜。”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陈宗泽身上，他们这时是在惊讶，无不在想“殿下竟是如此看重此人？”，他们非常清楚杨广说那句话是在点醒，不会傻到认为杨广说那句话是因为厌恶陈宗泽了。
陈宗泽有苦难言，他倒是真的想表现洒脱，可能够办到么？无论是谁都能在初换一个环境之后，他都很难保持原本的心态。这需要一个过程，几乎谁都难以例外。他苦笑：“鸿杰是小民，得殿下看重才有此礼遇，不敢因此忘了身份太过放肆。”
杨广突然怒了，“怎还唤殿下？孤王早有言在先，鸿杰当需唤孤王为阿摩。鸿杰要牢记了！”他威胁似得扫视包括宇文化及、李渊以及在场所有人一眼，“鸿杰可唤孤王阿摩，诸君可知当如何对应？”
宇文化及心里一堵，他心里怨得咬牙切齿，认为自己跟了杨广那么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杨广现在只为给初来乍到陈宗泽撑腰就这样对待，他实在是很不甘心。不过，他却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相反地，他马上站起来表态：“我等日后当与鸿杰相敬，不敢有欺。”
五六名幕僚也纷纷站起来，十分恭敬地对着陈宗泽作揖，口呼：“见过陈公子！”
李渊装作很是不知所措地坐着，表现出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惊惧模样。而他心里却是在“哈哈”狂笑，从这一件事情上更加认定以后无论如何也要与陈宗泽加强关系。
陈宗泽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连连回礼，心里却是没有因为杨广的行事作为和晋王府诸人表面上的恭敬开心，相反地，他却是因为没搞清楚状况越来越迷惑了。
“就该这样！”杨广满不在乎地“哼哼”两声，对着站在旁边的管家吩咐：“为鸿杰及家眷准备落榻房间。日后若有差错……孤王会要你的脑袋！清楚了？”
那个年纪已经半百的管家并没有因为杨广的作态而害怕，反而是笑眯眯答：“阿福晓得。”
当夜，杨广特地为陈宗泽的到来大举酒宴，受邀的名门官员到场者多大数百人，这些人在听闻一些只语片言后，毫不掩饰对陈宗泽这名新贵的巴结，让陈宗泽这名没见识过如此场面的乡下人委实应付地极为吃力。
来自四面八方的刻意讨好，再加上宇文化及不留意间表现出来的敌意，陈宗泽第一次进了晋王府就是在杨广对下的一片打压、毫不掩饰的撑腰之中风风光光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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