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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离肠千万结


  
恍惚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翻个身眯着眼睛往窗外一瞧,红霞漫天,竟是黄昏了。坐起来在榻上伸个懒腰舒展腰肢,正转着脖子,却见绵宁站在门口。
“阿哥来了,我今儿个起早了些,本想略眠一眠,谁知竟到了这会子!”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从榻上下来,再往床上一瞧,那人果然也睡熟了!
我将帘子放下,便同绵宁到了外屋去坐,不过刚坐下,春嬷嬷便奉了茶来,一见了我,却是笑了,“阿哥说你好睡,还不叫我叫你,你倒自己醒了!”
我方知绵宁才来,心想那倒也不算十分失礼,神情便比方才自在了些。
“嬷嬷快去瞧瞧酒菜可都好了么,好了咱们一块吃饭!”
同他吃个送别宴,然后叫二阿哥同他一起去那院里歇息,这便是我的打算。一会儿只看绵宁,怎么把这桩事给做囫囵了!春嬷嬷应了是,转身时方对着我朝里屋使了个眼色,见我点了头,方安心的去了。
“阿哥一会儿说话和缓些,只别惹恼了你阿玛!”我一边小声嘱咐着绵宁,一边拿眼睛瞧着里屋的动静,“他近来不甚舒心,此番出去又不是优差,心里自然不好过,咱们便多担待些。”
“是!绵宁省的!”绵宁是个白面皮儿,这会子脸却有些红,神情亦有几分怪怪的。我瞧着他看我的眼神颇透着些古怪,不由的便照看了一下身上,不看不知道,一看登时脸便烧了起来。
今儿个起来时发现颈子上有几处青紫遮不住,便特意从和孝处借了一方龙华来围在颈子上,只是我睡中无状,此刻竟不知何时给解了去。
借着唤永琰起身的由头,我红着脸遁去里屋将龙华围上,再看床上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蹑手蹑脚的踅过去,正要捏他的鼻子,却被他给捉了个现形。一时我的手捏他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很是有几分尴尬。
“几时了?”他每每初睡醒时嗓音格外好听,哑哑的,像是有把梳子在心底挠着,让人不由便软了心肠。
“酉时四刻,你该起了!”我拉他坐起来,见他仍是昏沉沉的直犯迷糊,便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脸,“二阿哥来送抄好的经文,我留了他一同用饭,人在外头坐着等呢!”
“叫他等去!”
永琰伸手抱住我,只把脸埋在我怀里胡搅蛮缠。
“那你放我出去,我可要去祭我的五脏庙了。”我越推他,他便越用力的抱我,简直要把我的骨头勒断才肯罢休。
“我在你心里还没有一餐饭重么?”他抬头,故意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真儿个是拿他没有办法,又想着让绵宁久等不好,便低头在他耳边用气声道,“不快些吃完,耽误了晚上的正事儿可怎么好!”
随着我的气息,他的身子渐渐有些僵硬,我趁他分了神,一下便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你个小蹄子,敢诓我!”他自知上了当,有些恼羞成怒。
“兵不厌诈,你教我的!”我怕他再缠上来,便先跑了出去。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便跟了出来。
“儿子给阿玛请安!”绵宁起身施礼,永琰嘴上应着,却拿眼睛一直盯着我死瞧。
今儿个我才不怕他,横竖吃完了饭他爷俩要去那院里的,我乐得清闲自在。索性只作未觉,叫人摆了桌椅,又传了饭菜,待他们入了席,我方对绵宁使了个眼色。
绵宁会意,起身端起面前的酒盅,“儿子敬阿玛一杯,诚祝阿玛一路顺风。”
永琰一仰脖干了,眼风向我一扫,我知他是借着机会使唤我,不过当着绵宁的面,也不好拂他的面子。
起身给他斟满,我也端起酒盅敬了他一杯,“唯祝君身健在且加餐。”说罢我便把盅子与他的一碰,也仰脖干了,转身回去坐下,先时还好,这会子方会到一丝离别的意味儿。想着要有很长一段时日见不到他,我的心里头登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下子便没了方才的兴头儿。
几杯下肚,已觉头脑有些恍惚起来。再见绵宁迟迟不肯开口,心中愈发不耐,若不是为了全他额娘的面子,我才不叫他去!
只是也奇了,今儿个这酒,竟格外的上头些。
又自斟自饮了几杯,却见绵宁仍在埋头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这是永琰的规矩,是以我虽头晕的厉害,可应了人的事,少不得强自忍耐着罢了。
终是等到绵宁吃好了,一时由人伺候着漱了口净了手,然后又啜了口新沏的普洱,方才见他奉上了经书。
只看这会子他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倒真跟她额娘是一个样子。
“昨日额娘已为阿玛打点好了行礼,还请阿玛同我去看一看可有什么疏漏。”
永琰了然,瞧我的眼神不免带了些好笑,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只把手中的残酒饮尽,便起身同绵宁去了,只在经过我身边时不轻不重的在我肩上拍了一拍。
我历来肠胃不合,晚上吃不了许多东西,这会子喝了酒,更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叫人撤了酒饭,我踉跄至房里和衣倒下,只觉寒衾凉枕,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默默撒了几滴相思泪,终是不敌醉意,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犹觉香梦沉酣,朦胧间似是有人抱我入怀,我只觉他身上的衣料格外的软滑,摸起来甚是舒爽,便选了个惬意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继续睡去。
果然酒是个好东西,从来甚少发梦的我,如今竟也开始做起春梦来了。
黑甜一觉,醒来时天已大光。唤了人来服侍我洗漱,只刚用青盐搓了牙,符珊便绞了个热巾把子递到我的手上。
“历来贪杯误事,主子以后还是少吃酒吧!”
我把热巾子从脸上揭下,犹为不解,“我误事?我误了什么事?”
符珊无奈的把巾子接了,一边将东西一一收拾了,一边说道,“敢情儿主子已经忘了王爷今儿个要走的事了!方才乌央央一片人去宫门口给爷送行,连福晋都去了,只独少了主子!”
一句话便叫我彻底醒了神,当真是误了大事!
“你们如何也不叫我!”
“如何没叫,只叫不起来罢了!”
符珊说罢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拿着东西便退了下去。余下我一个人呆坐着,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个什么东西,可细究下去,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少了什么,只觉得不是滋味。
待到请安时,少不得又听刘佳氏聒噪了几句,只不过我今儿个没有兴致与她争执,她说了几句见没了下文,也便就此罢手了。倒是喜塔腊氏,今儿个竟破天荒的为我说了回话,又安慰我说年少贪睡是常情,不必过分放在心上。
果然有舍才有得,只是与我舍去的相较,我得到的,也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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