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当年
54、当年
阿里已经在门口偷听了小半会儿了，此刻正到了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却被一阵童音打乱。
这边阿里看着迎面跑过来的刘家小儿，笑得有些勉强，而此刻已经走出正堂的贺长寿看到屋外的阿里和刘家小儿，更是恨不能将这俩玩意儿直接给扔到河里去。
“妹妹...”贺长寿咬牙切齿，却保持着面部的微笑，轻声说道，“你这身体才刚刚见好，就出来吹风，万一再生病发热，只怕人都是要傻了的。”说着，手指一伸，直直戳到阿里额头上。
这外人看来的宠溺动作，阿里却是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无奈深吸一口气，一手挡开贺长寿的手，这才柔柔说道，“房中待了多日，闷得有些难受，便想来看看哥哥。”阿里说着，抬手伸向贺长寿的脸，语气温婉，却是重重地去擦他脸上的泪水，低声夸了句好演技。
“彼此彼此……”
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又不敢太过明显，贺长寿只得一把抓住阿里胳膊，想把她往外送，阿里却是堆着满面微笑，任由贺长寿搀扶着，往正堂方向迈步。
阿里站定，先是对着了缘大师行了一礼，缓缓低下头去，再抬起时，已是满面泪痕，却带着一丝欣喜对着了缘大师说道，“这么多年，哥哥终于找到了乡亲，妹妹心中欢喜，便想与哥哥一起听听当年的故事...”
贺长寿侧身挡在阿里身前，双眼定定地瞪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深夜风急，妹妹还是早些休息吧...”
阿里却是恍若未闻，一脚踩在贺长寿脚上，贺长寿被踩中脚趾，往后一退，便见阿里忽然摆出一副凄楚模样，幽幽说道，“哥哥这些年心事重重，即便是在练习枪法之时，心中也时时刻刻挂念着家乡亲人。如今哥哥终于得偿所愿，我知道哥哥一定是想要与我分享的。”
阿里故意在枪法二字上加了重音，说完，也死死盯着贺长寿，浅笑嫣然，真真是个温婉娇弱心地善良的好妹妹。
贺长寿搀扶着娇娇弱弱的阿里，笑得脸有些僵硬，转头看见屋外的刘家小儿，便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叫道，“你，快回家去将师父教的棍花练上三千遍，若是少一遍，师父便不会再教你。快去！”
刘家小儿闻言，转身便往院外走，只是边走边回头，挠着脑袋说道，“无度师父，你还没叫我如何耍这棍花...”
“师父已经做了示范，剩下的便需要你自己去参悟！快去快去！”贺长寿挥了挥手，可算是打发了一个，转身又托着阿里的胳膊想再说上两句，阿里却是一个劲往方桌边靠，贺长寿无奈，只得将她扶到长凳上，一手搭在她肩上，做出一副关怀姿态。
门外的刘家小儿不明所以，却很是听话地自个儿回家参悟去了。
阿里在方桌边落了座，便一脸期盼地望向了缘大师，等着他继续当年的故事。
了缘大师却是有些顾虑，向贺长寿问道，“阿里姑娘是你养父家的妹妹？”
阿里正欲开口，却见贺长寿一脸娇羞地答道，“阿里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说着，直接拉起阿里的手，轻轻抚摸着，阿里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却是不敢抽手，只听贺长寿继续说道，“此次出来，是瞒了家里的人，谁知竟连累她与我一同遭此大祸。如今找到了父亲的牌位，也算是因祸得福。”贺长寿一脸深情地望向阿里，真是不见半分做作，“待明日梳洗打扮，我便带着你一同去给父亲上香...”
了缘大师却是忽然想起一事，对着贺长寿说道，“莫非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引来当年之人追杀？”
“不是，”贺长寿深怕节外生枝，赶紧说道，“途中遇到的只是普通的绑匪，因着养父是商户，有些钱财，晚辈平日里招摇了些，那些个歹人又觊觎阿里美貌，如此，才引来大祸。”，未等了缘大师再说话，贺长寿又急切地说道，“大师...当年...”
“嗯...”了缘大师听了贺长寿的解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深深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良久，才开口说道，“八年前...太子祭天...”
贺长寿闻言一惊，死死抓住阿里的手，阿里手上一阵吃痛，心中却是一慌，不禁想着，天啊，我为什么要进来...我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好奇心...了缘大师抬眼望向一脸震愣的贺长寿，想来这事情牵连太广，怕是吓着了这孩子。贺长寿慢慢松开阿里的手，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阿里身旁，静静听着了缘大师讲述当年的事情。
八年前，太子殿下代皇帝陛下泰陵祭天，百官随行，声势浩大。
太子殿下是未来储君，代行祭祀是天大的事，为苍生祈福，更是宣示着太子殿下的正统之位。各地都严防死守，生怕弄出半点乱子触了太子霉头。
可就在此时，庆陵县地下一座千年古墓被盗，墓门大开。这挖坟掘墓本是刑罚重罪，可到底只是人祸，想来也不会生什么大乱子。
那时庆陵县中有几个地痞流氓知晓了此事，便悄悄潜入古墓中，想着若是前面去的盗墓贼破坏了墓中机关，说不定他们还能捡些遗落的宝贝，发上一笔横财。可谁知他们刚刚踏入墓室，便看见堆积如山的尸体，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这些人不敢再往前，便纷纷逃出古墓回到县里，便是从那时起，这些人都渐渐开始生病。
此病蹊跷，传播迅速，一时间死了不少人。
若是单单一桩盗墓案也就罢了，可这疫病之事...太子祈福，天降疫病，这岂不是明示太子无德？庆陵县县令不敢耽搁，层层上报，却有人从中作梗，拦下了消息。
此人便是沧都府卫指挥使岳明忠岳大人。岳大人镇守一方，行军调配都需陛下亲令，可他却因着与太子的关系，亲自下令将庆陵县封锁，凡外逃者，杀无赦。
而那时的舍得寺主持了缘大师，便在山中遇上一位从庆陵县逃出来的青年。
了缘大师行医数十载，自是不忍百姓受苦。听了那青年的描述，便知这疫病源头来自古墓，大师悉心为他医治，也是那青年命不该绝，竟是让了缘大师偶然间发现了对抗这疫病的良方。
将那青年医治好之后，了缘大师便帅领众弟子赶往庆陵县，原本想着以良方救百姓，却不料正遇上县丞张浩然带着一众百姓从密道逃出。张浩然与大师讲了县城中的情况，众人也劝说大师不要入城，了善大师便同张浩然一起带着出逃的百姓往深山而去。
“即是已经有了良方，为何还要逃走？”阿里禁不住好奇问道。
“因为岳大人要的不是良方，而是庆陵县没有疫病的消息。”了缘大师说着，长叹一声，终于念出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此后便如刘家小儿所说，一路逃窜的百姓，又遇上了追赶而来的灰斗篷，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躲到这深山密林之中，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所幸山中草药，正有对症之效，了缘大师将疫病治好，便在深山中隐居至今。
“这么说，您的弟子不是得疫病死的？”
“是那些灰斗篷杀的。”
“禽兽不如！天理难容！”阿里听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岳明忠已经死了。”贺长寿说着，见了缘大师有些惊讶，便继续解释道，“在沧都府花谣祭当日，中毒身亡。”
“一切因果，自有循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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