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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捷报西来


午时过后不久,等在王帐之中的周扁,便得到了王孙满自新郑城带回的消息,韩侯若山的确死了,就在昨天半夜,是病死了。不过听王孙满描述,从韩人的表现来看,韩侯之死这笔账,显然被他们算在了魏侯头上。因为魏侯若不攻打新郑,韩侯就也不会上城去受累去受怕。

        这一点自然是周扁所希望看到的,只要别算在王室头上即可,不然王畿之地四面全是韩国,王室可还是惹不起这个仇家的。还好,从王孙满的描述来看,韩人并未记恨周王室,与此相反,对比同去的魏使,韩人明显对王室的人更加客气。

        想想也是,攻打新郑又不是周室的想法,就连韩人自己都知道,那是魏侯的主意,并且韩国也就刚刚才从洛阳撤兵一个多月,所以,这会看见王室的人,理所当然的是应该有点惭愧心理的。

        一听说真个是韩侯死了,周扁倒是叹了口气,这战是打不下去了。魏侯既然想要称霸天下,那就绝不会攻打有国丧在身的新郑。本来还以为多看看热闹的,要知道这会秦军应该还没入中原,齐国也还没有动静,怎么这就要收场了呢?

        的确没趣,不过王孙满还带来了韩国的态度,下一任韩侯,也就是现在的公子武,向魏使和王使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韩国愿意奉魏侯为诸侯伯长,第二,韩国愿意向周室服罪,并赔偿前些时攻打洛阳造成的损失。

        这倒是好消息,服罪倒是事小,无非是面子问题,不过一听说韩国愿意赔偿损失,周扁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一场战祸,周室可谓是损失不小啊,巩邑被烧了,洛阳城墙打烂了不少不说,最重要的是死了两万多人,这可都是年轻汉子,都是劳动力啊。这笔损失可是没法算清的,甚至已经在影响王室的发展了。

        然而周扁脑袋一转,便立即定下了方针策略,第一、要赔钱,要安排人立即算出来,巩邑重建需多少钱,修补洛阳城墙及临近城墙的房屋要多少钱,损失的兵器要多少钱,损失的粮草要多少钱,还有最重要的是,死伤了这么多人,抚恤要多少钱。要宁越立即带人进行计算,要快要准,若是实在随行人员不够,则派人快马返回洛阳,让白相提供最真实的数据。

        第二,便是要割地了,王畿之地本来人口就少,地盘就小,原先的地盘哪儿去了?当然是被这些个诸侯占去了。武王定天下时,王畿之地分为两块,西边的以宗周为中心,占据了大半个今天陕西省,东边的以成周洛邑为中心,占据了大半个河南省,以及小半个山西和河北,可以说,那时的诸侯国,不管比什么,都远远比不过王室的,毕竟王室直辖的王畿之地就占据了天下三分之二。

        但后来武王的子孙也有子孙,便又封走了许多土地,到平王东迁时,宗周因为犬戎之乱已不堪居住,平王一开口便将函谷关以西的王畿之地,全部赐给了秦国,这才有了今天秦国的地盘。然后东边的王畿之地,今天这个诸侯占一点,明天那个诸侯抢一点,再加上天子赐给诸侯的,最终只剩下河洛之间的一城三邑了。

        所以,现在韩侯说要赔偿,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冷兵器时代拼什么,人口和地盘,人口决定实力,地盘决定人口。所以周扁立即便决定了,若韩国要赔偿奴隶,就不要,改为要地盘。

        但至于怎么要,要哪些地盘,就需要好好商议了,这可是一件难题,要的少了不划算,要的多了又怕引起韩国反弹或者魏国警惕,于是周扁连同宁越王孙满二人密议一下午,最终都还未能确定下来,只得遣人回去通报太师和白相一声,叫他们也商议出个结果来供参考。反正这赔偿谈判一时半会肯定是谈不下来的,并且也一时半会不会谈的,至少要等韩侯下葬了才能开始谈吧。

        但真所谓是有得必有失,对于王室来说,得到的便是韩国可能付出的赔偿,而失去的,却是魏国做大做强的趋势,已经极为明显了,如今得了韩国承诺奉魏国为诸侯霸主,恐怕,在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魏国将会变得更加强大,短时间内对于王室是个好事,但长时间呢?要知道周天子现在可还在魏侯手中呢,谁能保证魏侯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就不起一点异心呢?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实力最重要,想到此,周扁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洛阳的发展起来。虽然现在身在魏营是做不了什么,但可以磨刀霍霍,准备狠宰韩国一顿啊。

        于是睡过一晚后,次日清晨,周扁便带上几位臣子,去向魏侯哭穷去了。毕竟最终能找韩国索要多少赔偿,很大程度上不是取决于韩国,而是取决于魏侯。若是这样一想,周扁倒有些庆幸魏侯的强出头了,不然就算王室打败了韩军,讨要战争赔款时,恐怕还要多费周折。

        向魏侯哭穷,自然是前一日晚上就商议好了的。现在魏侯正指望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对天子求见,还是不敢怠慢,立即就在帅帐中接见了王室君臣。

        君臣四人一入王帐,立即按照分工摆好了各自的位置,宁越上前就开始赞扬魏侯击退韩军,攻打新郑的伟大战绩,并指出了这对周王室的意义,以及魏侯所获得的功德,然后王孙满就开始哭诉王室在这一战里面遭受了多少损失,以往王室在洛阳是多么的穷,天子的生活是多么的穷困,直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按照计划,周扁并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待王孙满说道动情处,就跟着抹一把眼泪,所以周扁也配了绝杀的好武器,生姜。

        结果这君臣二人直哭得双眼通红,泪如雨下,真个是落魄君臣啊。各种生活惨状,都被添油加醋,夸张无比。

        只是周扁未免又对王孙满加深了佩服,因为自己用的是生姜,而王孙满可是什么都没有用啊!看来这小子演戏还真是有一头。

        这君臣三人哭诉,一开始倒是把苏锐给晾到了一边,而待这前面两位说完,苏锐立马就上前了,以一个降将的身份,述说了自己在洛阳所见到的一切,总之一句话,比起自己想象中的王城,天子现在所居住的生活可是比起新郑还差的远的远。

        这君臣四人直把魏侯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陪着点头说是,等着君臣四人停止了述说,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便是做听众,魏侯也有些掐不住了。

        于是魏侯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张笑脸,“大王可是想问韩国多要些赔偿么?大王尽管放心,有本侯在,定要让周室满意才是。”

        啊,这就让魏侯同意了?周扁有些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向魏侯瞅去,想要找到魏侯敷衍的表情,可惜失败了。

        只听魏侯又笑了,“寡人此次带兵前来,自然是要为周室出头的,若不能让大王满意,又拿什么去向天下人交代呢?大王只管放心便是。”

        于是周扁抹了把眼泪也笑了,“多谢魏侯,有魏侯在,本王就安心了。”

        不过宁越王孙满却是没笑,大王还小,可以装作没有心机的样子,但他们不行。于是宁越又开始了对魏侯功德的赞扬,甚至多了些许诺,当然都是名头上的,王室也只能拿出这些了。

        最终,这次会晤达成了让双方都满意的效果,王室得到了魏侯答应向韩国多要些赔偿的承诺,而魏侯也得到了他所要的,他所要的无非不就是一张名么?襄助王室大义,这可是齐桓晋文之业,今天,终于让他,魏茔又做到了。一想到此,魏侯忍不住就又要大笑数声。

        而送走了王室君臣之后,魏军之中也立即召开了会议进行当下具体事项的协商,由于昨日午时过后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所以基本原则昨日便定下了,今天再开会也只是将具体细节定一下。

        会议过后,魏军很快就有了行动。首先中军中将一些白色的麻布撕成条,找了些树枝挂在军中,这是为了向死去的韩侯致哀。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礼节问题都十分重要。往大了说,这是魏侯恰逢其会,为同为三晋诸侯的韩侯致哀,往小了说,魏侯也想博得韩人的好感,这么做多少能缓解一下韩人对魏国的仇恨。

        紧接着,魏国组成了以司马错为首的哀悼团,准备翌日再去新郑吊丧,同时魏人也通知了那后来的四国以及周王室一同前往,于是周扁便派出了宁越和王孙满二人。相比于魏国那数十人的庞大吊丧团,王室这边两人就显得格外萧条了,不过也没有办法,这次就跟来了四名臣子,樊馀要护卫大王,而苏锐,身为韩国降臣,再去新郑恐怕就有些脸上不好看了,所以只能派这二人去,倒不是敌视韩国。

        不过魏侯倒是大气的紧,居然直接派出了军中第二人司马错,显得对韩侯之去格外重视。

        再后,翌日清晨,数十人再加上数百护卫的庞大吊丧团向西南出发的同时,魏营中也响起了号角声,十多万魏军立即开始拔营,紧接着那四国大军也开始了拔营。十几万迅速拆除营寨,向后撤去,一直撤退到了华阳,王室之人随魏军中军入城驻扎,其余的军队则在城外安营。

        同时,堵在新城与新郑之间的魏军也得到了军令开始后撤。

        的确,韩侯故去,韩人决定服软,已经初步达成既定目标,魏军已无需再战,何不暂时撤军以示友好?

        由此一系列动作看来,这刚刚登上君位的魏侯,在一定程度上倒还称得上是雄才大略,为了成就一番霸业,不仅战机把握的很好,行动也很坚决,而一旦达成目标在望,又迅速退兵,不贪战。真所谓是打的坚决,退的干脆,体现了一代大国的雄风。

        韩国的动作也很快,朝堂之上的效率也很高,再次日,派往诸侯列国报丧的信使就已经出发了。五日后,公子武便在群臣的拥戴下,登位为君,同时群臣商议定下先君韩侯若山谥号为庄侯。“庄”者,谨严持重,韩侯若山登位时,韩国刚刚建都新郑,尔后在他手中,虽无大功,倒也没有大过,所以谓之持重。

        当然这个没有大过自然是做儿子的恭维之语,不然这新郑城外的十几万魏军作何解释?

        不过到了这时,倒真有个问题出现了。按照礼制,诸侯去世,其余诸侯国都应遣使吊丧,之后方才能下葬。可韩国现在情况不是太好,新郑城外还有十几万魏军及其援军。那么是按照常理邀请别的诸侯国遣使来吊丧然后再安葬呢,还是先下葬了好将魏军打发走呢?

        若是前者,别的诸侯国使者来了自然面子上不好看,再说十几万魏军就在城外,谁知道趁着国丧期间他们会做出点什么动作来?而至于先与魏军谈判再将先君下葬,韩国君臣想都没想,因为在孝道为重的时代,放着自己君父的尸体不管,去和敌国谈判什么的,都是为这个时代所不容纳的。

        于是朝堂之上并没有争议多久,就定下了十五日后下葬。

        这十五日自然是从韩侯若山死去的第二日算起,这一日却是秋风凌厉,在周使宁越、魏使司马错、宋使宋鱼等六国使者的见礼下,一代韩侯若山被抬出新郑城,安葬在了城西北的敏山之中。由于事出仓促,以至于草草下葬之时,陪葬的铜器和奴隶都并没有多少。不过若是以长远的眼光来看,薄葬倒是少了些被盗墓的可能性,由此看来,却是因祸得福了。

        又过了三日,在魏侯的要求下,司马错以及宁越等人开始与新任韩侯武开始接触,谈谈这场战争如何收场了。

        不料第一场谈判就以不悦而收场,原因在于韩侯武答应给的赔偿太少了,少到连听到汇报后的周扁也摇了摇头,口头上道歉以及两千名奴隶就可以解决问题么?以至于周扁都开始怀疑韩厚武是不是拿准了国丧时期魏侯不敢再动兵戈?

        不过还是得先谈,于是第二日又开始第二次谈判,结果仍旧不佳。

        直到第三日,突然一骑骏马自西而来,带来的却是魏军在函谷关大捷的好消息,一下子不禁魏侯脸上带笑,连同那后来的四国大军,华阳城内外十几万大军尽是一片欢腾。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快,西去的魏军就大败秦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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