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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如刀


    初秋清晨的凉意像藤蔓一样攀附着棉衾,一半冰一半温的如女人肌肤般滑嫩柔软的绸被覆在说梦华身上,像一个真实而又虚幻的温香怀抱。

  枕边,则放着他的两把佩刀,它们在长时间的寒冷侵袭下,如今像冰锥一样,显得又硬又冻。

  他心里起了虫,又刺又痒,一种难言甜苦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滋味中,是一些不成形状的碎片,拼凑出朦胧。

  但很快,这种感觉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几分愠怒。

  这不是他每天自然醒来的时间,他是被吵醒的。

  一个女人若有若无似压抑又似放纵的哼哼声。

  是从隔壁三当家秦思文的房里,渗过中间薄得像纸片一样的墙壁传到他的耳朵里。

  说梦华只觉这种下流的声音越来越响,简直要把隔墙震碎了一般。

  其实墙并不薄,声音也不大,是他的听觉太过敏锐,毕竟他把这世间接受信息的大部分指望都寄托在了一双耳朵上。

  他从女人的声音中辨识出,她身高在一米六四左右,稍显丰腴,这本是他听声识人的基本技能,但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恶心,因为他知道这女人是丹阳楼已故曲长老的年轻遗孀,五天前刚和他搭过话的。

  他不禁坐起身捂嘴干呕,这时,秦思文说话了,他说:“茗姐儿,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媚声一波三折,说梦华只觉墙上的浆糊都结成皮抖落下来了。

  “你这么叫,是不是想故意让隔壁的瞎子听见,让他也来弄你的身子···”

  女人突然笑得难以自制,木制的床板发出挤压摩擦的刺响,想是秦思文在挠她的痒,因为她边笑边说:“别,别,放了我吧,我最怕痒了···”

  说梦华心里胃里翻江倒海,他恶心坏了,要不是息程微和封星元待他不薄,里里外外要顾着丹阳楼的面子和名声,他只怕现在就提着刀进去杀了这对狗男女。

  他强压着呕吐的冲动,下床穿好衣服,然后把佩刀悬在腰间,带上洗漱的器具朝屋西头百米处的水井走去。

  隔壁的秦思文二人却没听到一点动静。

  来到丹阳楼一个月间,说梦华整日按照息程微的指示练功,对自己的内力运用更为自如,如今已达到敛声如魅,细不可闻的程度,故而秦思文二人根本不知一墙之隔的他有何动作。

  说梦华一路走着,一路感受着清晨的初日瞳瞳将稀薄的曙光洒在身上,因为身上衣服是黑色的,他能感到太阳的热量正被黑色的布料吸收着,蛰伏着。

  树林里有叶落了,叠在略微有些潮湿的堆积枯叶上,这是说梦华听到的,但遗憾的是,他至今都不能听到陆辞深所说的日光破晓,月出丛云的声音。

  陆辞深说,什么时候他能听到日升月落的声音,他就成了。

  至于成什么,陆辞深没有进一步说,说梦华料想应该是指用听力弥补视力这处空缺。

  但说梦华从没有想到,如今的他会用一个个睡梦,一段段回忆反复反复反复地细数他醒来后那七天里的所见一切景象。

  对他而言,蕴满所有不祥与不幸符号的景象。

  平生仅见,已是噩梦,只有噩梦。

  说梦华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头向自己的左后方望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满树青黄相间的木叶。

  然而说梦华心中有确切的答案,那是一瞥匆匆的目光,它的主人从目中所见得到确认,得到保证,得到宽心,于是扭头朝另一个方向坚定走去。

  那种难言甜苦的滋味再次在他的心头渗出,碎片在朦胧中得见清晰,又在清晰的瞬间便被说梦华坚决地否定了,于是再次沉入晦暗,他在一种木然的状态中,打水洗漱,喝茶进食。

  赵子野一名叫邢苍的弟子已经和封星元的大弟子裴亮交起了手,说梦华吃着早饭,能从身边那些赶着去看比试的人不断得到各种讯息,例如邢苍使的赵子龙十八枪有多么多么邪乎,例如裴亮的岁寒棍法使的有多么多么出神入化。

  丹阳楼弟子议论热烈,声势喧闹地从说梦华身边不断路过,但说梦华与他们之间却像一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屏障,这其中的原因,一是他可以独来独往,不必因为眼睛不便而需要麻烦他人,再者,他的脸上一贯写着生人勿进,别人也不会不识趣的来打扰他的清净。

  他喝下杯里最后一口茶,握紧腰间的刀柄,起身朝比武会场走去。

  只是别人是去看那套新创的枪法如何神奇,而他是去听的。

  会场上,邢苍连梭几枪,屡屡攻向裴亮小腿部位,枪棍本是近亲,邢苍用枪来攻,裴亮便用棍来挡,只是几招交下,裴亮却渐渐处于压制状态,因为那枪法极其刁钻,学武所练的招式都在上半身,攻守防变的范围有限,哪能时时护住脚下,再者,护住了脚下,那上身的虚位便一下露了出来,又如何能分心进攻?

  裴亮被一招一招近似流氓的套路弄得心烦意乱,额上布了一层细汗,他不禁斥道:“卑鄙不堪的枪法,也敢冠以赵子龙之名,不怕恶心了先人!”

  邢苍大声道:“就是要恶心得你们这些自诩正统的人说不出话来!”他挑动枪缨,趁裴亮忙于招架之际,虚晃身形,瞅准他腰间的空隙,一枪扎下。

  幸得裴亮腰间穿了环锁铠,枪头扎在锁链上,不得再深一寸,否则裴亮此刻已经肠穿肚烂。

  场上围观的众丹阳楼弟子之前就不断对邢苍抱以嘘声,现在见他拔得头筹,更为不悦,全场泛起或恼怒或遗憾的喊声。

  而邢苍则得意一笑,兴致冲冲地跑到赵子野跟前,朗声道:“师父!咱们赢了!我早说过不必将他们看在眼里,天底下,没人能赢您的这套枪法!”

  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更引的丹阳楼弟子们愤愤不已,“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伤人败德!再练五年看你死不死!”

  赵子野和他的徒弟们却全似没有听见,赵子野看向阴沉着脸的封星元,又看看贯来平淡的息程微,道:“三局两胜,这局你们输了,要是再输一局,可就见结果了。劝你们接下来千万慎重。”

  封星元瞪了一眼赵子野,这世上,最让人恶心的失败方式,就是输给自己看不起的人。

  他万万没想到裴亮竟会输了,虽然三局人选早已定下,但看过那套枪法后,他心头乌云密布,不禁有些动摇。

  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息程微,息程微也默契地看了一眼他,这让封星元惊慌不已,因为在息程微那看似毫无波动的眼神中,已经写明,丹阳楼没有任何一套招式能应付得了阴狠刁钻的十八枪。

  千百年来,人类社会经过文明的反复洗涤,在一代代的传承中,已经将武学中的某些东西渐渐抹去了。

  那些被抹去的东西,或许应该称之为真功夫的东西,它们是撩阴腿,插眼睛,掰手指,踩脚趾,击喉咙,砸面门,掏心口···

  所谓不入流,正是因为它们危险,而被保存下来进入社会主流的,必然是安全温和的事物。

  又或许这是整个社会文化某个缺失的版块,从来小人知道怎么对付君子,君子却从不知道怎么惩治小人,或许当君子学会对付小人时,便已不是完全的君子了吧。

  秦思文的弟子薛晨站在一旁,向封星元问道:“副楼主,是该我了吗?”

  封星元僵在原地,正在为难,却听到围观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这枪法,有个漏洞。”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

  众人向那处望去,只见是一个穿黑衣的瞎子。

  邢苍哑然一笑,“你一个瞎子,看都看不见,有什么资格评断?”

  那人不接话,他似乎是对着赵子野的方向:“我有更好的。”

  赵子野脸上有薄薄的愠色,他无意与人进行什么武学上的高雅探讨,他的目的和野心都十分明确,他要踏倒那些曾经不承认他的人。

  他转对息程微:“息楼主,这位是你们丹阳楼的弟子吗?”

  息程微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上场比试的,是他吗?”

  息程微偏头看了看封星元,封星元无奈得叹了口气,走到瞎子面前,皱眉小声道:“你闹得哪一出?敬你是客,才不规矩你,要敢胡来,我可不留情面。”

  说梦华淡淡道:“我能破他的枪。”

  封星元压低声音:“你胡扯八道,楼主都没有法子,你能个屁。”

  “那我走了”,说梦华撂下话转身要走,却又被封星元拉着。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法?这是比招式,不是比功夫,不能闹着玩。”

  说梦华:“我明白。”

  “那到底是什么办法?”

  “说不出来。”

  ···

  封星元望了望仍旧端正坐着的息程微,突然显得有些急躁,他把说梦华推向比试场地的方向,“去去去!你不把他的头拧下来,我就把你的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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