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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对簿


  第二天清晨,清冷,有时一阵北风刮得人脸疼。

  郡守府前厅,前厅四分之三处设了一座屏风,屏风前窦贤武,萧子规,周怀虚均上座,两侧均是郡守府官差站立守护,而厅外还有将军带来的士兵以及萧子规带来的家仆护卫,冯嫽和苏穆之都暂时站立在萧子规身后。

  而屏风后,设了案几,公主端正地坐在那里,身旁是岱川带着一名护卫守护,还有两名懂匈奴话楼兰话的翻译。这样前面的人不知道屏风后是谁,而前面发生了什么公主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窦贤武和周怀虚都怀疑萧子规护送的是和亲的公主,但萧子规对外却是采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只说他护送的小姐是长安来的贵人,令人琢磨不透。既然是贵人,那自然也是要尊贵对待的,那还是在屏风后待着吧。

  窦贤武看了看萧子规周怀虚,向身边的贼曹掾史点头,贼曹掾史当即会意向厅外道:“带上刺客!”旋即一众郡守府官差押着昨晚四个刺客上来,但见他们均是被拇指般粗的麻绳捆得不能动弹,嘴里也塞着布团。

  冯嫽见四人中,有一个最为高大强壮,明显比在场的众人更高大,想必这就是昨晚掳走自己的人了。不同于一般刺客穿着夜行服,这里有两人穿着彩色鲜艳的楼兰服饰,想必就是昨晚凭楼兰商人的文书出城的两个刺客了。

  冯嫽心想,这两个人是匈奴人还是楼兰人却还不一定,如果这两人是楼兰人,按照在长安时司马先生的说法,如今大汉竭力与楼兰交好,如果这两人是楼兰人,那真的私下从长计议了。

  然而四个刺客在厅前并未跪下,也不拿正眼看人,神色间都是不屑。官差见状,使劲一脚朝刺客们膝盖窝一踢,轰的一下,四人吃不住劲都跪下了。

  虽然在场的也配有翻译,但窦贤武等三人在西域待的时间久了,一些基本的语言都懂都会,窦贤武直接用匈奴话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在场的四个刺客眼神一闪,明显是听懂了的样子,但就是不说话。贼曹掾史在旁着急道:“这是我们的郡守,问你们话,回答!”

  高大个刺客哼了一声,眉眼间都是不屑。贼曹掾史一咬牙,一伸手,只见一条长鞭从他腰间甩出,一挥手,一声厉响,却是打在高大个背上。冯嫽听这鞭声就是一个哆嗦,想必是极疼的,但这刺客还是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忍耐力还真是好。

  窦贤武见状,看着另外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是在逃的时候被抓住的,想必是比较弱的,便问:“你们的同伙是谁,你们在城中落脚的地方在哪里?”

  昨晚刺客之事后,窦贤武已经下令封锁各个城门,别说人了,就是一只鸟都不让飞出去,但就算这样,昨晚官差士兵已经在城里搜了一夜,也毫无所获,难道刺客当真凭空消失在城里了?

  四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反应,就是一句话不说。不管窦贤武再怎么问,都是牙关紧闭。

  周怀虚终于说话了,略带把玩意味地说:“只怕我们问不出什么,还是把他们带到郡守府的酷吏室审问吧。”

  “子规兄怎么看?”窦贤武问道。

  “周将军所言有理,在前厅只怕问不出什么。但除了这四名刺客,依萧某所见,这些刺客必定是有文书才能进城,更何况昨晚刺客驾车出城时戌时已过,必定城关卫兵检查过才能出城,这些都需调查盘问清楚。”萧子规严肃道。

  萧子规之前一直沉默不言,这一说话,众人皆看向他,那高大个刺客虽然听不懂萧子规说的汉语,但是一看到站在萧子规身后的穆之,立马认了出来。他本来满是不屑不配合的脸突然因为愤怒而有点扭曲,咬齿道:“我要和她比试。”

  众人皆是惊诧,当然比试是绝不可能让穆之同他比的,但窦贤武和周怀虚对视一眼,皆是原来如此的表情。

  窦贤武向萧子规解释道:“子规兄,只怕我们抓了一条大鱼,这位可能是匈奴第一勇士,多格。这是一个近年来草原上很是风云的人物。传言这位匈奴勇士身材非常高大,异于常人,好胜心极强,和人比武从未输过。你可能会说,怎么会有人从未输过,只因为他和人比武如果输了,下一次是一定要赢回来的,时间久了竟是再没遇到敌手。能请出他的,那便是匈奴皇室无疑了。”

  穆之听这么一说,心中暗叹,昨晚和这高大个过招时,虽然他的招式没有中原人的那种千变万化,但他胜在一个勇往无前,就算手无寸铁,那手掌也如刀般刚猛。现在看,如此勇往无前,是因为他有着强大的自信,源于他不服输,这次输了下次也要胜的性子,一场场的胜利累积起来的自信。如果不是这个匈奴第一勇士看她是个女子,进而轻敌不用兵器,只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岱川恐怕也不好说了。

  “我已经知道你是匈奴第一勇士,多格。你现在愿不愿意多说一点?”窦贤武还是不放弃,接着问。谁知这高大个在说了那句话之后突然冷静下来,又再也不发一言。

  眼下这条鱼被捕了也不愿屈服,那就只能让他吃点苦头,酷吏室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窦贤武朝旁边的贼曹掾史道:“既如此,依子规兄和周将军所言,杜全,且去把昨晚东门城关卫兵宣来。”“是,大人。”贼曹掾史杜全依言。

  这这位贼曹掾史杜全,相当于现在的警察局长,办案经历丰富,心思颇为缜密,也十分得窦贤武的赏识,昨晚出事之时就想到了城关卫兵这一点,他知道一定会审问,昨夜便把东门的城关卫兵带到郡守府等候,同时又把近几日从各个城门入城的文书记录让底下人调出来,折腾了一晚上。

  杜全一宣,郡守府官差当即把昨夜东门的城关卫兵带上来。窦贤武朝杜全投以赞许的眼神。

  “小人季李,城关卫兵,昨夜值守东门。见过各位大人。”季李行礼道。

  “季李,我问你,你且看这里可有人是昨晚从东门出去的?”窦贤武指着四名刺客,看着季李道。

  季李循着窦贤武指的方向,仔细一看,便指着其中两个穿着楼兰商人服饰的刺客,回道:“回禀大人,其中这两位昨晚从东门出去。”昨天上元夜,进城的多出城的少,尤其到了戌时之后人更少了,季李在东门就只遇到两个楼兰商人,所以他当下一看刺客便认了出来。

  窦贤武却冲杜全道:“杜全,你先安排这四个刺客去酷吏室,盘问他们是何人指示,城中落脚地在哪里,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是,大人。”杜全出去安排。

  待四个刺客被带下去后,窦贤武朝季李喝道:“大胆,你可知你放的是刺客!”。

  在这北地,城外守军是周怀虚的人,但是城里的卫兵等都是窦贤武负责。若真的是这城关卫兵私通外贼,恐怕窦贤武就算自己真的没做,那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至少是一个治下无方的罪名。

  窦贤武本想私下审问城关卫兵的,只是没想到萧子规却在现在提出审问,把窦贤武置于十分被动的处境,自然气急。

  这一斥喝,季李吓得一个哆嗦跪下了,紧声道:“窦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那两个人是刺客,他们出示的文书却是楼兰国下发的皇室商人的文书,这一点却是无误的。”

  杜全递上从刺客身上搜下的文书道:“大人,这文书确实是真的,今早下官已经差人去北地城里的楼兰会馆确认文书商人的身份,还需稍等片刻便有结果。”

  不论文书真假,但是冯嫽昨晚偏偏听到刺客和城关卫兵谈话,似乎他们是认识的,冯嫽想道,于是附身在萧子规耳畔说了下,萧子规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当下,冯嫽出列,道:“各位大人,奴婢昨晚被掳,被刺客绑架出城时却是听到一些话的,还请斗胆听奴婢禀告。”

  周怀虚道:“你但说无妨,说出真相,不必怕。”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窦贤武。窦贤武自是强装镇定。

  冯嫽行礼后,清声道:“昨晚奴婢在车上故意做出动静引起注意,当时这位城关卫兵也听到了前来盘问,但那刺客却只说是带自家小姐回去,这时城关卫兵却好像认识这两个刺客一样,还回答说下次看好你家小姐,便放行了。”

  窦贤武闻言若有所思。

  季李声音已经颤抖了,说:“姑娘,我当时只以为你是楼兰国的公主。”冯嫽听到这倒是十分震惊了。

  窦贤武沉默片刻,缓缓道:“子规兄,你久不在西域,只怕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你可还记得楼兰王则果?”

  萧子规道:“自然记得,我当时在西域,出使楼兰时觐见的便是这位国王。”

  窦贤武接着道:“这事便出在这则果国王的小女儿身上,他这位小女儿因为最年幼,最受她父亲宠爱。但这位小公主却很喜欢来我们汉朝这边游玩,且每次都是偷偷出来也未得到她父亲许可。有颇多次都是楼兰国王派人以楼兰皇室采办商人的身份来大汉找他女儿,说是找,其实每次都是把这颇为任性的公主绑回去。这城关想是看到楼兰采办商人的文书,加之刺客说是带小姐回去,便把冯姑娘认成了楼兰公主。楼兰公主的事迹,想必周将军也是知道的”

  冯嫽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楼兰公主好好的在楼兰当公主不好么,非得来大汉,还每次被家人逮回去。

  季李低头道:“以往每隔几个月都会遇到楼兰公主被楼兰人抓住出城,也都是一样的楼兰文书,也都是车里砰砰的声音,故这次也以为是楼兰公主。”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季李却是有些心虚的,虽然遇到这种情况很容易误会成楼兰人来带回楼兰公主,但是按照最严格的程序,当时季李还是应该去车上检查一番的。

  周怀虚一声轻笑,道:“我对这知道这楼兰公主也有所耳闻,虽然刺客确实狡猾,但若是我安西军士兵守城门,我是断容不下这种不详细检查,凭三言两语就判断是楼兰公主的行为。”

  虽然一般人都觉得周怀虚说话不给人面子且是一身傲气,但他治军也是非常严格,安西军素来令行禁止,享有美誉,朝廷颇为倚重,纵是他些脾气,也无伤大雅。

  窦贤武听到周怀虚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他说自己治下不严,道:“把季李带下去,按城关检查疏忽罪论处。”季李自是不敢说话。

  窦贤武只怕周怀虚还要接着追究。此时从楼兰会馆问询的官差回来了,杜全俯身在窦贤武耳畔说了几句。窦贤武道:“你把结果说出来。”

  杜全向前,道:“禀告众位大人,经和楼兰会馆确认,昨晚刺客用的楼兰文书原来的主人,在数天前来北地路上被劫,金银细软连同文书均被劫走,昨天楼兰会馆派人出城寻找才得知他们遇劫,他们本来打算今日向城关报备文书丢失作废。而遍查这几日各个城问的通关文书记录,这批刺客一共八人,于四日前从西门入城,都是商人打扮。”

  周怀虚又是一声嘲笑,真是好巧不巧,刺客刚好在楼兰会馆要向城关报备文书作废前再用一次文书。这会儿连同萧子规也是皱了眉头。

  萧子规突然道:“那楼兰商人本来要来北地采办什么?”

  贼曹掾史上前道:“回禀大人,本来要采办的却是丝绸品。”

  萧子规略有所思,道:“依我之见,可去城中丝绸品铺子细细查访。”

  窦贤武道:“子规兄所言极是,杜全,你安排人暗访城中丝绸品铺子,不可声张。”杜全依言退下。

  一早上的审问,结束时已经接近晌午,中午却是窦贤武作为北地郡守东道主,要宴请萧子规等人用膳。冯嫽作为一个丫鬟自然是不能也不必上席,如此正和她的心意。

  此刻她正走回房,想着昨晚收到玲珑的消息说要去城东梅园,正想着,突然一个石子落下在她脚旁,抬头一看却又是玲珑在墙头上。冯嫽冲她点点头。窦贤武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在郡守府僻静处,加之众人都去午膳去了,此时没有什么人,她便一闪身,从院子后的侧门出去了。

  一出门见玲珑靠墙等着她,只见她浓密乌黑的头发从鬓角变成辫子束起来,很别致,一身明黄的绢衣剪裁飘逸,煞是好看,冯嫽走向前。

  “玲珑女侠,好久不见呀。”

  “小嫽姑娘,好久不见,还没有多谢你长安款待的羊肉汤呢”

  “你怎么还过来找我,我昨天既然接了帖子,本也是会去梅园赴约呀。”

  “你是客人,当然得确保你的安全,把你安全护送到梅园呀。到了梅园请你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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