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那天夕阳下的奔跑，是我们差点逝去的青春
教学楼后方空寂的走道在平时就鲜有闲人经过，加上两道积年不曾修剪的灌木和几株不知何年栽植的果树，将这一处别致的巷子簋梳的格外清幽，而此刻三个如箭矢般赫然窜出的暴徒却打破了这平静。
黄奇赡的左手早已肿成了熊掌，却仍死死抓着那把像电吹风一样的泰瑟枪。枪口的电丝弹仓已经被他在逃跑途中换好，里面暗藏着足以致命的杀机，随时待以击发。
“灵能，灵魂能量，与念力相似而在念力之上。视之无形，与引力和自然物质共鸣......”
一堆记得滚瓜烂熟的数据在黄奇赡脑中回响，面对两个比自己更厉害异能者，他除了逃跑之外几乎想不到任何办法。
灵能生物这种能属与其说是一种能力系统，不如说是一种生命体类型，他们可能是常人口中的鬼、类元素生物或者是精灵，也可以说是草头神或是超级种族。眼下这个不断在他身后瞅机会甩灵能团子的小鬼便是其中代表。
黄奇赡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不多，但也能判定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小男孩究竟有多可怕。能将实体物质击打出形变就已经是超乎寻常了，通常灵能运用者的浑厚程度最多也就如此。
做为人类，能用灵能射流将坚固的水泥地崩出一条恐怖的裂缝，那恐怕只有像灰隼这种异能者里怪物才能做到。
而这个小孩儿嘛……呵呵。
不知是何缘故，自干掉了那个男人后，他心中竟无来由地觉得这些要杀他的家伙没有他想的那般强不可憾。相比于高深莫测的灰隼，身后的两个家伙更像是空有能力优势的二流打手，威胁虽大，但也不是不可以与之周旋。
黄奇赡的后脊在即将临身的拳风下猛然一抖，上半身急转之间带着右臂如鞭子一般抽向那个面膛黧黑的女人，化作鞭梢的小刀堪堪掠过她的喉头，刻出一丝难以看清的血痕。
“倏——”
只因为反击而顿了一下步伐，一道让他汗毛倒竖的恐怖波动便刁钻的从那个女人的身旁袭来，好在改造后的手机在屏幕碎了之后依然可以形成屏蔽脉冲，强大的干扰场微微减缓了灵能粒子炮的来势，让黄奇赡得以勉强避开这道来自地狱的邀请。
“妈的……”黄奇赡调头往学校后门跑去，如雨的汗水润湿了紧锁的眉头，鞋底因摩擦渐渐发烫，感觉仿佛是踩着火。
此般速度，仍显吃力。
综合战斗强化是个较为大众的属性，但在这个女人身上却变得十分不平庸。刚刚黄奇赡在转身挥刀时利用惯性强行扣动了手中泰瑟枪的扳机，两根金属线以一种相当隐蔽的角度射出，对手却在已经被刀子封住身形的情况下巧妙躲开。
两道连接金属丝的钢刺如子弹般飞出，却徒劳地从她上扬的臂弯飞过，最终无力的垂下，对方的神经反应速度已经超越了安保武器的击发速度。这女人的能力简单粗暴，非人所能及的速度使得这种东西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而同样变态的身体协调性更是让久经训练的黄奇赡也疲于应付。
被两个催命鬼一样的强者死死咬住，黄奇赡顿感人生多半是要止步于此，他充血的双眼红的可怕，却迸发出本不该存在的笑意！
这笑意中带着癫狂，带着促狭，带着冲天的怒火。好似一个倾家荡产的赌鬼，赌上了自己在人世最后那份筹码，一份名为生命的筹码！
他是自然觉醒者，即使是在药物和各种因素刺激下觉醒了能力，他也仍算个正牌儿的自然觉醒型异能者。
做为能够超越自身种族最大限制的人类，自然觉醒者通常具有可以破釜沉舟的资本，使用者在迫不得已时可以让异能突破自身承受限度释放，来获得该能力最大的效果！
敢于这么做的人大都承担不起最终的后果，死的死，残的残，最轻的都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上好几个月。
如果他以全力施为，构体视角这项异能会短暂演化成更高一阶的“区域空间探测”乃至进化成“伪上帝视角”，可代价会比疲劳使用高出一倍甚至是数倍，相比之下死亡都是后话。
让自己强化后的恐怖生物电波一点点地烧毁自己，然后在有意识而无知觉的状态下承受精神上的痛苦煎熬，最终慢慢死掉……这种滋味，可不是下地狱这种简单的比方就能形容的！
黄奇赡没这个决心，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怎么坚定，他只是想用已经快要丢掉的命赌一把，再赌一赌这条命的归属权。他不是什么三有青年，借鸡生蛋这种事他虽然不耻，但在山穷水尽之时他也不介意愉快的干一票！
正在亡命狂奔的黄奇赡脚步陡然加快，硬生生提高了本已经达到身体极限的速度，略有些长的头发突然像过了电一样蓬松，弹指间便如钢针般根根竖起，如同炸了毛的雄狮。原本充血的双眼微眯，此刻已全然不见半点血色，瞳孔深处透着似幽萤般难以察觉的流光，充满了异样的美感。
浑身肌肉暴涨的中年女人见状暗道了声不妙，深吸一口气，脚尖猛地一蹬地面，在被踏碎的水泥渣还未溅起时便如闪电般窜出数米，两只肌肉横狞满是青筋的手向黄奇赡的颈椎探去。
黄奇赡的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单手挥向后脑勺，可逃跑的姿势却完全没变。这一挥宛如神来之笔，恰好敲偏了那只意欲拧碎他脖子的大手，在对方匆忙变招回防时冷不丁地微微一落，巧而巧之的磕开了另一只夺命之手，反借着那开山碎石的劲力将自己送了出去。
一瞬惊变让后面还在苦苦奔跑的小男孩儿有些难以应对，在他的感知中对方的灵能波动突然变得猛烈而暴躁，有很多极富威胁性的恐怖波动从黄奇赡的身体不断传出，让他根本不敢靠近。
这疯子如同一个被接了高压电的灯泡，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炸个粉身碎骨，或是被自己焚烧得一干二净。
此刻黄奇赡还不至于像个灯泡一样过载自毁，他尽可能的让自己控制住将近沸腾的念力，不让它因为自己的疯狂举动涣散崩溃。可即便他倾尽全力，本就紊乱不堪的强化电波依然随着输出的增加而渐渐失控，虽然这种紊乱随着领域不断的扩张变得可以忽略，然而与之俱来的却是身体难以承受所致的头疼欲裂。
除了一些特殊能属，自然觉醒者自身能力越强，使用者承担的负荷就越大，黄奇赡的构体视角虽然号称使用消耗极低、持续能力极佳，但连着开三天不休息后依然会造成休克、失明失聪甚至是重度脑损伤。
构体视角的能力是所有感官结合异化脑电感应对周遭事物进行复杂感知，然后综合在大脑计算处理后生成图像。黄奇赡如果要强开领域，不仅要承受大脑超负荷运转的痛苦，更要承受全身的神经系统被毁掉的恐怖后果。
黄奇赡突然有种感觉，再这样下去先死的一定会是他，而且死法会特别精彩。
视角内原本像信号不好的电视节目般反馈的图像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人物的动作不再模糊难辨，小的细节也渐渐明朗。而视野内灰蓝的色彩也开始变的略有不同，单调的构成多了几种颜色。不过相比以前那肉眼都不可能拥有的多样化光谱视觉，这种恢复顶多算是让他脱离了色盲，可以看清楚灵能运转的复杂光芒。
与之并行的是肌体的过载反应，众多毛细血管破裂使他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红色，让他看着像个亚美利加人。
黄奇赡如同发情的黑熊，一路绝尘，挟风带石，足足窜出百来米才歇然止步，发现那两个倒霉催的家伙也停了下来之后，方来得及将紊乱的强化电波呛呛调整了一些。然而强行增幅领域的后果依旧严重，即使他没有想能力全开，可视角领域依旧不自控地开始扩张，各种数据如洪流般涌进脑海，让他在被撑死之前好好享受了一把全知尽觉的神祇待遇
小男孩儿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用某种很中二的跑步姿势在不远处遥遥吊着，负在身后的手只是稍稍蓄了点灵能他便发现黄奇赡的逃跑路线连变了好几次。
小男孩儿的表情骤然凝重，这是不完全版的“区域空间探测”，常人一旦拥有这种能力便可以凭此在极光轻松胜任B序执行者，而这个棘手的目标原本就是高序执行部的预备苗子，如此一来恐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别追了！再追下去可能就是他反过来追我们了！”小男孩儿停止狂奔，出声叫道。
浑身肌肉如健美先生般暴起的中年女人仍不为所动，她深吸一口气，高高跳起后如流星坠落，携着空爆之音一脚踏向黄奇赡，力求一击必杀。
这一招出招之人身在半空，看似中门大开，却无端地给人以躲不开的错觉。对方体内每根肌肉纤维中的力量在出招之时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致使其中蕴含的强大劲力交汇在了一点，足以开金裂石。
当力量和速度合并成碾压之势时，再多的花招都会成为其下绽放的鲜血。
飞奔中的黄奇赡身形急停，复而加速斜冲，晃过脑袋后面的恐怖践踏，像跑酷表演一样在高速奔跑中腾跃而起。又是一串灵能波动从身边擦过，这次对方蓄积已久，几发致命的光团追魂夺魄，较之此前更快了几分。
“看清了。”黄奇赡嘴里吐出的话仿佛带着魔力，直入灵魂：“就别想着能打着了。”
上方飞踢此刻正拦腰而来，避无可避，力达千钧，黄奇赡却在二人惊异的目光中迎了上去。时间在他的感知中慢到了玄妙的境界，视角内对方一切行动皆有破绽，黄奇赡用话语来催眠自己，打开了封锢已久的禁忌力量。
黄奇赡粗厚壮实的身板在此时竟显得格外轻盈，他手脚齐出好似老猫上树，扣着女人踩空的身子一摇，便移形换位到了对方身后。只一刹那，杀机便被轻易化解，但他的动作还远没有结束！
对方在尚未落地时猛然变招，原本并拢的双腿突然分开，左腿旋踢，在低空中划过一条弯刀般的轨迹，斩向身后。早已等候多时的黄奇赡飞出一脚蹬在对方大腿根部，稳稳格住她阴险无比的暗招，又是借力窜出好几米。
如此奔雷落石般的两招，他都选择了正面硬接。
女人一记星落终于踏到了地上，如同引爆了百来斤炸药，水泥砖碎石和地底湿润的泥土被砸的飞溅如弹片。一瞬间沉闷的巨响盖过了校领导在广播里喋喋不休的套话，一方小小的人工池塘在弹指间开掘而成。随之而来的震荡让隔着两栋楼后正在开会的学生们误以为是地震，纷纷起身惊呼。
他们中没人能想到这是以血肉之躯所做出的壮举，更没人想到平时表现乏乏的黄奇赡正在与这些人用性命周旋。
女人的左手插着一把略显扭曲的小刀，右手腕骨稍有些错位。她抽出深陷土中的双腿，走出半人深的土坑，用复杂的眼光看向黄奇赡，在心中痛斥自己的轻敌。
空间探测之所以让小男孩如此忌惮，是因为该异能的释放者可以逆用领域强化变异自身的神经系统，主动让心脏每分钟跳一百二十下，并强行提高肌体控制。
黄奇赡凭此获得了比正常情况高出三四倍的力量与反应。也正是凭着这一点，他不仅没有被追上干掉，反而配合这种能力成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反击。
刚才的两次交手全是她自己打空之后撞上去的，本该击中的位置因为黄奇赡的计算变成了陷阱，那些触之即死的暗招后手全都变成了他借力的跳板，就连她优于对方的反应速度也成了自己致命的缺陷。
这种被算计到任由摆布的感觉，很危险，很不好。
一番亡命追逐在此刻似乎到了尾声，黄奇赡自以为可以凭意志压住脑海内奔腾不止的躁动，可事实却又一次证实了这个想法的徒劳。
即使他一再努力克制，强化感知全力爆发的势头如大河溃堤般让他无法负荷，现在的他介于汛潮与溃堤之间，这种状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被狂暴无匹的强化电波带动肌体痉挛而亡。
黄奇赡一路跑到学校后门的假湖旁，确认对方放慢了速度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眯着眼，看着略显狼狈的女人说到：“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反正你俩现在杀不死我，再拖下去可能我还会带掉一个。与其如此你们还不如跑回去除掉样本，然后灭了我的执行组，就当是给老子一条生路，你们说对不对啊？”
“再拖下去你绝对会死。”小男孩从远处缓步走来，盯着黄奇赡哼道：“到时候再弄死那几个垃圾目标，也是一样。”
“日嘞！”
黄奇赡转身，甩掉脚上那双碎成破布的运动鞋，摊开双手苦笑着道：“你不想活也别逼我啊，对于灵能生物来说生命也只有一次吧？这么想让我死，难道我刚刚干掉的那个废物是你爹么？”
“那个家伙的死是小事，但因为这个我们回去会受到很重的处罚，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中年女人冷冷的说到：“这次要怪就怪你不听话，早点死了就好，非要给我们添那么多麻烦，害的我只能抓住你然后把你撕成鸡柳。”
“呵，所以说你们这些二把刀还真不会干人事儿，早点儿讲清楚条件不就好了。”黄奇赡说话的同时侧身躲过数发灵能粒子炮，顺手扯掉半截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裤管。动作随意，态度轻佻，自然地像是躲开小孩子掷来的小石子。
方才在接下女人那招扫踹时，黄奇赡的鞋和校服裤子因承不住巨力而炸成碎布，如果在那一瞬间他稍有失误，导致没踩到预先算好的借力点的话，恐怕此刻他的身体现在早已被踢中，成为两截惨不忍睹的烂肉！
“我们只需要耗死你就行”小男孩儿坏笑着挥手又抛出一团灵能弹，打的黄奇赡身周尘烟飞扬，好似被重炮围射。人熊一般的女人趁势而上，借着尘雾对他连连强攻，却被黄奇赡一个懒驴打滚粗陋而巧妙地避开。
黄奇赡起身退步，看着肩膀上被灵能粒子炮擦裂出巴掌大的伤口，自语道：“拖？你以为我跑了这么久就真能指望甩掉你们？”
回应他的是更为猛烈的夹攻，女人看清了他的反击方式，直接抛弃防守近身短打，逼的黄奇赡一退再退，直至后路被一棵粗壮的柳树挡住。
两发灵能粒子炮同时从黄奇赡身侧擦过，蛮横地封死了他的闪避空间。
迎面而来的勾拳跟牢他的反应极限，狠狠地轰向他的心窝。
或进或退，他都撑不住了。
时间仿佛在此时彻底凝固，女人那本应将黄奇赡轰至稀烂的铁拳竟被单手抓住，而对方早就断折的左臂在这一刻居然沉稳有力地抵在了她的右腮。
黄奇赡倏忽紧闭双眼又蓦然睁开，瞳孔深处幽蓝的荧光如月辉般照亮了对方的脸，他翻手崴脱女人的腕关节，在对方反击的瞬间一肘捣在她的软肋上，用低沉而霸道至极的声音唱颂道：“我心所见，即万物之本相。”
“快撤！”小男孩儿突然声嘶力竭的喊到，双手快的划出了残影，眨眼间便有十几道不可见的波动向黄奇赡疾窜而去。
在他的感知里，此人恍如点燃的烟花，浑身闪耀着以生命为代价的烈焰。这束烟火虽然短暂，但照亮的，是预示死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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