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最后一战
月上中天时分，帝王寝宫。
上官慕川躺在床上，咳嗽声不绝。他的嘴里吐出一口血来，染得明黄的龙袍都消退了颜色，眉目中的威势仿佛一夜之间便老去不见。
枯瘦如柴的手叩了叩床，他竭尽全力，“御医呢？”
“在路上。”旁边的子菡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御医确实在赶路，只是等他过来，眼前的帝王可能就——
“我晕过去多久了？”
“已经一晚上了，皇上。”子菡的语气仍旧平静。
上官慕川忽然觉得不对劲，一个晚上？御医却还在路上？
心下一惊，可他转眼又否定了自己心上浮出的那个念头。
眼前这个女人，是护国将军的女儿，在入宫之前只不过是个深在闺中的普通女子，她怎么有胆敢害自己？
可是——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环顾四周，也没有其他的婢女。难道这是一场恶梦？
他还记得在晕倒之前，他正在御书房，突然路公公来报，说柳贵人求见，他原本不想见，可没想到路公公奉上一颗珠子，说是柳贵人让带给皇上的。
他一看，竟然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一颗，心下顿时不悦，她此时把这珠子送来干什么？难不成她还想跟自己恩断义绝吗？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能玩什么花样？想来也不过是后宫女人那一套，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自己多用些心在她身上。
可是，这一次他失算了。
当柳贵人进来时，她并没有求他垂怜，而是东一句西一句，惹得他有些不耐烦。
当他准备下令让她离去时，她突然说想为皇上跳最后一支舞，这支舞是当初姐姐让她专门学了，跳给皇上看的。
听对方将已故皇后，那个被自己亲手下毒毒死的皇后抬出来，他只得耐着性子坐下，看她这“最后一支舞。”
当时他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等这支舞跳完后，便打发她回去，然后，过段时间便送入冷宫，永不召见，等她在里面无声无息的老死。
可是——当她开始跳舞时，不知是她的舞跳得太快？还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香气太迷人，竟让他有些眩晕。
接着——他便失去意失，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床上，并且过了一整晚。
就在上官慕川努力理清混乱的思绪之时，一旁子菡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转头，“陛下可否择好了即位大统之人?”
“什么?”上官慕川惊愕道，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狂怒，“你——竟然——”
“没错。”子菡突地晈牙切齿靠近他的床榻，拔高调子怒道，“陛下你真以为我只是来为你跳一支舞的吗？我是为被你害死的姐姐，被你害死的所有人来跳的！”
子菡疯狂的神色稍纵即近，笑了笑，拿出明黄色的谕旨来，“陛下，子菡已经拟好了圣旨，请陛下过目。”
说着，缓缦将圣旨打开，竟是目中无人地念了出声，“即位以来，朕自感忧劳，夙兴夜寐，不敢毁也，今身感不适，决传位于——！”
上官慕川气急败坏，偏偏他的手脚听不得使唤，眼睁睁看着子菡将诏书展在他面前。
子菡安安静静地任帝王咆哮，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官慕川见他沉默不语，料想定是宮中有人为了扶持六王爷所做，可是，六王爷已经被自己下了毒，若不定期服用解药，根本就活不长，且两腿也瘸了，如何会有其他党羽能扶持他？
“你敢勾结六王爷篡权夺位，不怕满门抄斩吗？”上官慕川用尽力气大声吼道，试图将对方吓退缩，必竟只是一个年轻姑娘，也许是受了六弟的蛊惑，所以才敢这么做。
子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念诏书，“决传位于——九王爷！”
子菡长舒一口气，不管结局如何，但自从今日起，她与上官慕川的恩恩怨怨，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一听到九王爷，上官慕川目中寒霜陡生。
“你疯了吗？上官无极早就死了！”
“真的吗？你觉得每一个人都愿助纣为虐？”子菡微微一笑，反问道。
“没有我的玉玺，谁也休想夺朕的江山！”上官慕川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说道。
这是圣旨啊.薄薄一张，重若泰山，压断了多少人的脊梁，打碎了多少人的绮梦?
今夜乃是满月，月盈则满，月缺而亏，可惜这么好的月光，宫中却发生了大乱。
原本已经死了的九王爷，突然带着亲信杀入皇城。
宫中人人自危，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无数侍卫都在高度防备着叛乱逼宫。
战火已经自皇城外铺至皇城内，宫殿里弥漫着血的腥气与泥土的味道。
墨离仍旧身着黑衣，像一个黑夜中的魅影，在皇城中寻找着。只见处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血和断肢。空气中是浓的令人作呕的血气，入目四望，全是着火的官殿，坍塌的横木，十分可怖，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终于看到在一处宫殿外，子菡正微微颤抖着。
他走上前，“我带你去六王爷处。”
子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站起来。
????一路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甚至在路过一座庭院时，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杀戮声震天，还有女人凄厉的惨叫，一股鲜血从宫墙的那一头喷洒到天上，淋了子菡一身！
????“啊——！”
她吓得一脸惨白，一下子尖叫起来。
“这就是战场。”墨离冷静得带着无情说道，突然有兵士朝他们挥刀冲来，墨离手中的剑只一挥，对方的胳膊便被砍下来。
“走吧——”他对着看得目瞪口呆的子菡说道。
天亮时，宫里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上官慕川在冷云的掩护下，躲进了大殿之上整个皇宫的最高建筑——青龙殿中。
这也是像征最高皇权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琉璃瓦绚烂处夺目的光华，门户紧闭，密不透风，屹立在众人之上，好像一座坚硬而又固执的堡垒。
大殿下的广场上，九王爷带来的军队与皇城御林军对峙着，各个摩拳擦掌，伺机而动。
青龙殿前雪白的汉白玉阶梯，一层一层的仿佛通向天际一般。
一个男子缓缓走出人群，那是上官无极。他身上穿着黄金软甲，在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腰佩宝刀，足踏铁靴，整个人显得那样威风凛凛，英姿焕发。
上官慕川用自己的续命丸让自己看起来勉强恢复了些生机，站在大殿之上，试图以王者的姿态俯视下方的叛众。
当他看见被自己害死的人重又出现在面前时，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诧，可转眼便又恢复冷静。
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军心，让所有人认为对方是叛军，现在是在谋反。
所以他冷冷说道，“谋反，十恶不赦之罪，当枭其首级，灭其宗族。罪恶者，施凌迟之刑，千刀万剐！”
????这不过是律典上的话，但被他一说出来，却好像句句带着刀锋，周围的人都瑟缩了一下。
的确，如今九王爷无论说什么，他都要以全部否认。
而自己现在手掌玉玺，只要不让位，那他便无法名正言顺的登基。
上官无极缓缓来到自己的亲哥哥面前，目光中的光，却让对方感到疑惑。
上官慕川从未见自己的弟弟有这样的气度，他一向看起来都是温润如玉，或是平易近人，但却从未表现出一丝王者的气度，也缺乏那种霸气。
可现在站在面前的九弟，无论从目光中透出的神光，或是面上的表情，甚至不说话时散发出的气场，都那么像一个“帝王”。
这让他有些不安，太多从未想过的事会发生，最不可思议的便是死去的九弟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领人叛乱。
而他更感觉不安的是，这个死而复生的九弟身上，出现以前从未有过的气场，便像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一样，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杀父为不孝，杀兄杀妻为不忠，不忠不孝之人岂可做得了皇上？”上官无极面带威严的说道，神态中带着君凌天下的气度。
“如今宫中被你的叛军血洗，死杀无数，你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上官无极冷冷的一笑，缓缓掏出一张圣旨，打开之后，让旁边的太监宣读。
当听到圣旨之内，竟是先皇在病逝之前预先立下的传王位于九王爷的遗旨之时，上官慕川顿时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你假传圣旨！”他愤怒的指责道。
“三哥可比对这上面玉玺真假。”上官无极神态自若的说道。
“我不信，你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上官慕川已经失去往日的气定神闲之态，脸上带着近乎癫狂之态。
“我就知道三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之人，看来，一定要让你们都心服口服才行！”上官无极缓缓说道，突然一扬手，手上正戴着那串火狐之链。
只见天地间突然白云翻滚，原本的烈阳当头一瞬间就乌云密布，白云与乌云相互交结掺合着，如同风暴漩涡，同时有着一股天地威压笼罩在上空。
???一些兵士心下惶恐，有点心惊的问道，“这该不会是要末日了吧？”
只见那漩涡中似是出现一只火红色的动物，最后，原来竟是一只狐狸的脸。
“火狐神兽！”人群中顿时有人惊叹起来。
这正是碧云国内传说出现后，会助人一统天下的火狐神兽。
那些识得此神兽的人一见此情景，立刻跪了下来，对着天空中膜拜。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一看，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敬畏于这神物的威力。
“上官慕川篡权夺位，弑父杀兄，罪大恶极，还不速速伏罪！”
那半空中的神兽威严无比的斥道。
一听这话，就算此前还不相信九王爷所言的人，此刻也再确信不疑，一时间上官慕川的手下全部倒戈，投入上官无极的这一边。
上官慕川环顾四周，眼见自己这方大势已去，不禁惨然一笑。
没想到一世算计，到最后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罢了——”
他仰天狂笑几声，突然口中喷出一口乌血。
他原本就中了毒，被自己用药暂时续着命，此时已生无可恋，便决意自断经脉，也免受此后的羞辱。
上官慕川一死，所有人便立刻跪下对着上官无极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空中的漩涡渐渐消失，天空再次恢复平静。
上官流玉坐在轮椅上，被墨离推着赶来，一旁的子菡眼见九王爷顺利登基成了皇帝，息终于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一切再度风平浪静，上官无极只需要一次正式的登基仪式，便可昭告天下自己成了新帝。
然而，一切却再度出人意料。
“什么？皇上您要让位于六王爷？”如烟望着上官无极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的，我心意已绝。不必再多说。”
如烟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泪花。
“我明白了——你始终还是不想过这宫里的生活。”
看着上官无极点了点头，“那可否让让我陪在您左右？”如烟抱着最后的期盼问道。
上官无极望着她，眼中有感激，却没有那种她想要的爱。
“对不起——我心底只有一个女人。”他歉然的说，但语气却是如此坚定。
如烟的美目顿时变得黯然。其实从一开开始她便知道，在他心中，再也住不下第二个女人，可她还是忍不住被对方的一片痴情打动了。
她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一点点抹去林仙儿在上官无极心中的印象，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可没想到，他最吸引自己的痴情，也成了自己最迈不过去的那一道关。
她再次看了他一眼，深深的望了一眼。
心下一阵刺痛，这样的男人多么难得，只是，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找到她！”她突然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苏乐萱不像是一个会这么轻易便死掉的人。
就像所有人曾经以为九王爷已经死了一样，或许苏乐萱也只是藏在这个世间的某一处角落中。
“我会的！”上官无极抬起头，望向她微微一笑，口气中的自信，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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