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美玉
“放肆，你这无礼的小厮，仗着昨天一面之交，竟敢轻薄于我，”他大怒，忽的拔出剑来，“原想你是仗义之人，没想到是个色子贱胚。”
“咦，棠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刚刚已说明白了，”我见他拔出剑来，心下一惊，这人怎如此火大，都说是误会了，“也就抱了你一下，兄弟情谊嘛。”呸，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暴脾气，我何苦要表示友好抱你一下。
“你……你……你……”他结结巴巴，“你这卑鄙小人，无耻浪荡之徒。”我是彻底无语了，无耻浪荡，卑鄙小人，色子贱胚，骂得真够绝的，可我明明正义感爆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能如此污蔑我，我承认你长得貌若潘安，可你这世家公子都不一定有的脾气和骂人本事，我还真不愿意领教。于是我转身就走，心里对他的好感全部散了。
“贼子休走，”他一声大喝，声音尖厉，“今日定斩你命。”
我听见背后剑刃破空而来，急急一闪，他劈了一个空，横向又劈过来，我疾退两步，竖起白龙，挡住他的剑，他收剑回手。
我以为他火气已消，正要说上两句让他有个台阶下，哪知他更加快速地攻来，那把剑左右翻飞，如同光影变幻，我亦只好左挡右闪，慢慢向后退去。
眼见得快要退到水池里了，已经无路可退了，我忍了这许久，一再退避，你却仗着你爹是侯爷，不依不饶，原本只是礼节上的小事，你却想要我的命，既如此，给你点教训也好。
我弹开他再次攻来的剑，蹲下身体就地一滚，滚到他的身后，拿起剑鞘横打了一下他的背，他转回身同时横剑劈来，我堪堪躲过，剑鞘直击他的手腕，他的剑摔落在地，我抬脚一踢，正中他的胸口，他脚步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跌入池中。
痛快，你个纨绔子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羞辱吧，这正还了你刚刚对我的羞辱，出于新好青年的文明，我就不对你进行语言讥讽了。
“救命，救命，”水池里的水扑腾翻飞，真没想到他那么纤细的身体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我不会水。”
我正考虑是否救他，毕竟他刚刚因为抱一下就大打出手，现在去救他难免搂搂抱抱，到时候会不会集中全府的人攻击我，何况棠府那么多下人仆役，很快就会发现他把他救上来的吧。
于是我就在一边看着，可好一会儿没人过来，棠府的那些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原本随地都能冒一批出来，现在就绝影了吗？
人命关天，此时想不到什么救人之后的后果了，我跳下水池去，游到他身边，将他拉住，哪知他死死地抱住了我，我感觉好重，双手划水也没什么作用，我不应该救他的，现在我自己都难保了，我难道要淹死在这里吗？
我开始大力挣扎，可似乎无济于事，我被他死死抱住了，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的双脚好像触到了什么，这是生命的召唤，是死亡阴影的远遁，我又探了探，是一块平地，啊，我将要得救了。
我站稳在那块手中平地上，水几乎没过了我的嘴唇，但至少我还能呼吸，棠紫不是抱着我了，而是骑到了我的脖子上，同时俯下身来，双手抱着我的脖子，把下巴顶着我的脑袋，他的长发垂下，发梢上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粘住了我的脸，痒痒的，又带着些难明的芬芳气息；这姿势真是怪异极了，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何我的心开始刺挠起来，这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仆役来，我只好试探着往前走，还好，仍是平地，看来这边的水深只在如此，那这样的话上岸不成问题，关键是怎么消除他对我的愤怒。
“棠公子，”我微仰起头来，以便说话，“此处水深，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等一下我尽力把你抛出，应当能抛到岸上。”
说完不待他回答，我就把他抛出去了，在听到一声娇脆的哎呦声之后，我大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不一会听到嘚嘚嘚的细微脚步声，然后一个娇甜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
“墨天，呜呜呜，你在哪里，你快点说话啊。”我得说我从没有在水中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清脆婉转，也就继续憋着，直到他又喊了一遍，我想大概他的气已消，这才慢慢游近岸边，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喘气。
他吓了一跳，停止喊话，看到是我后，拉着我往岸上拖，成了，他应不会再怪责我了。没想到他动不动喊打喊杀，其实却又这么容易惊慌失措。
我仍旧躺在地上假装大口大口呼气，他则站着仔细地打量我，我看到他白皙的脸颊，湿了的头发粘挂在脸上，明亮的眸子，细细的眉，他真的好美，就像个美丽的女子。他看我没事，脸上露出笑来。
“力盖世兮山岳举，豪侠游兮一骑去。一骑去兮顾美玉，倾城倾城美如玉。”这若是个女子该多好啊。
他忽的一愣，脸色发红，不知是否听懂了我的歌，又去捡起那把剑；古人不欺我，祸从口出也；只是他没向我刺来，只是收剑入鞘；古人尚欺我也。
“起来吧，”他拿脚踢了踢我，“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他在前面领路，我跟在后面，没走多远就看到往来的仆役了，真是怪了，按着这样来说，池水离此不远，怎会听不到呼救，既听得到呼救，缘何一个不往，这可是你们少爷啊。
仆役都露出惊讶的目光来，只是没有人上前来问，反倒争相躲避，直到碰到祁鹏。
“啊，大小姐，你怎么了，又是玩救人游戏了吗？”祁鹏没有露出什么惊讶表情，就算是语气里也是了然无谓的。我倒是很惊讶，大小姐，怎么会呢，怎么说也应该是大少爷才对。
“滚，”棠紫直接骂他，“本小姐落水了，差点淹死，你们这些人全不来救，当斩。”本小姐？是在扮演小姐，还是真个是小姐。
“大小姐，你不是很喜欢跳进水里，大喊救命，而后引得半个府中的仆役赶来围在岸边，看着你哈哈大笑而后颓丧离去，以作戏弄吗？”看来是在扮演小姐，只是这招已经失效了。
“你这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如此毁我……”说完又按剑在手，想要拔出。
“大小姐，我听侯爷叫我呢，必定有要事商议，先走一步。”祁鹏没等棠紫说完，已经撒腿跑了。
“我定要斩你，”棠紫气急败坏，到底没拔出剑来，对着远去的祁鹏背影大喊，“下次我定要斩你。”
“墨天，你不要信他，”棠紫回头低声说道，“本小姐为人淑女，从不大喊大叫，怎么会做那等有辱斯文的事情。”
“当然，”我真是睁眼说瞎话，“公子的为人在下自是拜服。”少惹麻烦，少惹麻烦。
“你说什么？”哪知他还是皱起眉头，“你是说本小姐男人婆吗？”
“不敢，只是我觉得，公子不必因为要找乐子，而改扮女子。”虽然这样的劝告太直接，但拐着弯说的话真的说不清楚。
“你……你……你……”他一连三个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以为他又要动手，却发现他已转回头去，继续引路了。
很快我们就走到一个围着泥墙粉着白灰的独立院落里，里面大概有那么十几二十间红门扉黑屋瓦的房子，没有什么来往的仆役。
“这里算是棠府的内院，奴仆不准进来，丫鬟什么的也不能随意走动。”原来是这样。
他拉我进了旁边一间房间，像是一个杂物房，让我呆着别动，就噔噔噔跑走了，很快又噔噔噔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套黑色锦服，与他上次穿的差不多，他把衣服扔在地上，让我换上，换好后站在院中等着，不许乱跑，就又关上门噔噔噔跑走了。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院中仍旧无人，但棠紫吩咐过，就等一下吧。这冷清的内院，实在无法与外面相比。
等了一会仍不见他出来，反倒有一个中年妇女，身后跟着一个丫鬟，看到我站在院中，就缓缓地走过来。
“公子这身打扮很显英姿，”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一番，然后一走近就夸耀起来，而后问道，“公子是在等什么人吗？”
“不瞒夫人，”跟着丫鬟的妇人，当然是夫人啦，“我是在等棠紫呢。”不知怎么说棠紫的身份好，像是少侯爷，那我就显得太卑微啦，像是棠公子，又不够明确，说不清楚，还是直呼其名吧，至少平等，好歹我也穿着锦衣，不跌份。
“阿紫啊，”妇人眼中闪过惊奇，“那丫头性子野，脾气又不好，爱打爱闹，不好管教。”是啊，夫人说得不错，等等，丫头，难道说棠紫不是少爷，真的是小姐。
正想着，一个怯嫩的声音响起，喊了声“母亲”，而后蹦跳到院子中来，我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棠紫，他真的是女儿身，她真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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