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前奏·中

　　
<p>西北向来不宁，戎狄二族时而扰边。</p>
<p>如今清秋将过，寒冬未至。草原上的莽人便想着抢夺边境百姓的粮食，以此渡冬。</p>
<p>长明灯下，景瑞帝皱着眉头细看西北守边将领递来的折子。此次虽暂时只有北狄作乱，但二族竟隐隐有联手侵扰的迹象，怕是比往年更难对付了。</p>
<p>说起来，两族仇怨不比同景朝的少，但今年的秋季比往年冷许多，冬日许要难熬许多，而前些年月单打独斗总是落败了。为了更多利益，不如联合起来攻打景朝，若是胜了，不说这个冬天，便是后几年也不愁了。</p>
<p>景瑞帝思索着适合的带兵将领，宣纸上写着了几个名字，叶修赫然在列。</p>
<p>皇城灯火通明，宫内宫外，多少不眠人，多少不眠夜。</p>
<p>三日后，大军西行。</p>
<p>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p>
<p>叶修骑着骏马，身披盔甲，不似平日里那般温文儒雅，玉树临风，反倒重了些神勇威武的意味。</p>
<p>秋日的光照得那宝剑甲胄熠熠生辉。叶词在城墙上远远望着，只觉得一片金波，晃得眼睛生疼。</p>
<p>//</p>
<p>柳姨娘携着江欣雅去城外寺里拜拜菩萨，祈个愿。</p>
<p>马车晃晃悠悠，柳姨娘面无表情，妆容精致，却略显憔悴。芸姨娘的事虽隔了好久，可江老爷总记得有个未出世的儿子，时常给她难看。如今慢慢靠着往日情分与温柔小意重新入了他的眼，只是不复往日恩宠。</p>
<p>只是，</p>
<p>她心有不甘啊！</p>
<p>这么多年，她自以为在江康儒心中是独一份的宠爱，谁也绕不过她去。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厌弃了，这般容易！</p>
<p>那日碎的，何止是个簪子，更是这么些年的情意！没成想最终因他碎了。</p>
<p>簪子碎了，情意，也没了。</p>
<p>如今，她只想为雅儿好好筹谋。恩宠如云，只有权力才是实在的。</p>
<p>想当初，她备受恩宠，连带着雅儿用的物件也与宋氏所出的一般无二；等她被人算计，惹了老爷迁怒厌弃后，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瞧。</p>
<p>宋月虽不受宠，可她执掌中馈，哪个有胆子给她下绊子！</p>
<p>曾经，柳姨娘只盼着江康儒终有一天能抬她做平妻，如今，她只要那掌家之权！</p>
<p>正妻又如何，若她犯了大错，一样得认罪！</p>
<p>柳姨娘想了许多法子，只觉得一种最合她心意——宋月借林芸的孩子陷害自己，那不如让她自己也常常这种滋味。</p>
<p>她也才三十，徐娘半老，犹尚多情。就凭她对老爷喜好的了解，真想个法子怀上一个又有何难。</p>
<p>江欣雅不知柳姨娘心中所想，不过，她确也盼着父亲能多眷顾姨娘。</p>
<p>她如今的日子确实比不得从前了。</p>
<p>不是什么大日子，寺里无什么人，静悄悄的。</p>
<p>小师傅将她们领了进去，婢女在外面候着。</p>
<p>大雄宝殿里，塑着金身的三世佛慈悲面貌。</p>
<p>柳姨娘虔诚地跪下，拜了几拜，心里重复默念着一句话。</p>
<p>江欣雅跪在后半步处，祈望却又茫然。</p>
<p>她一个小小的庶女，从前姨娘得势，她在府中也算是享尽那些下贱人的奉承讨好。虽在府外被那些贵女奚落，但江凝萱，江凝韵也只比她好上那么点儿。</p>
<p>可自去岁姨娘被父亲怪罪后，她这一年竟也受了不少糊弄，得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脸色。</p>
<p>她做错了什么？！</p>
<p>被一个姨娘生出来又不是她想的！凭什么江凝萱就能嫁入琅琊王家，凭什么江凝韵就能有文国公夫人为她行礼！</p>
<p>而她，等明年及笄时，嫡母难不成会为她将文国公夫人请来吗？恐怕在嫡母看来，一个三品官员的妻室便能打发了吧。</p>
<p>至于她的将来，嫁给哪个高官侯爵做妾——就像她姨娘一样，永远比别人低一等；又或者，随便找户人家嫁了，管他是走夫商贩，好歹卖个彩礼钱。反正江家没落至此，便是家中女儿嫁得地位再低些，又有什么！</p>
<p>只是，江凝韵决不会如此。就因为从不同的肚子里出来，还真是天生就不一样了。</p>
<p>她只求佛祖不要让她的一生那般平平淡淡，任人安排。甚至，她要比江家其他人过得更好，她要让别人再不敢因她的出身欺她，辱她，看不起她！不管是江家人，还是旁人！</p>
<p>柳姨娘同寺中师傅商量着捐香油钱。江欣雅不喜殿中浓烈的香火味道，便要出去散散，止住杜鹃。</p>
<p>寺院背靠青山，修砌了石板路蜿蜒向上，曲径通幽处，清寂空寥。虽每日都有僧人清扫，但秋日落叶纷繁，间或凋落，零散地点缀着石阶，别具美感。</p>
<p>春生枝上，秋入泥中，匆匆一生。天地之大，谁知道它？</p>
<p>江欣雅沿着石阶，随心赏景，或走或停驻。见着前处一方巨石横在路旁古檀树下，便斜靠粗壮的树干，坐在石头上冥想。</p>
<p>楚钰从山上下来，发觉前面似乎有一个绿衣小姑娘睡在山石古木上，犹如林中仙子，自然，单纯，天真，不知世事，误入人间。</p>
<p>楚钰愈发放轻了步子，免得扰人清梦。待走近些，经过巨石前，忽的瞥见了江欣雅的脸，粉黛淡施，眉清目秀。</p>
<p>呆站在原地，面露欣喜，</p>
<p>“雅儿”，楚钰不自主的轻声呢喃道。</p>
<p>自他重生后，每日都琢磨着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此才不至于连心爱的女子也得不到！顾念着雅儿尚且及笄，便克制着自己，不去寻她。</p>
<p>还有一点便是免得见着江凝韵，出什么幺蛾子。不想，今日，竟有意外之喜！倒是多亏的母妃叨念这让他来此还愿了。</p>
<p>江欣雅并未入睡，只是远远瞧着来人衣着华贵，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直接装了睡觉的样子。</p>
<p>却听到来人唤她——雅儿。</p>
<p>方才悄然一眼，晓得她从未见过此人，可这语气柔和，亲昵熟稔，不知道的，许还要以为他们相交已久。</p>
<p>睁开眼，与眼前人不经意地对视，带着三分似醒未醒的茫然。</p>
<p>楚钰只觉得自己要溺在这汪汪泪眼里了。</p>
<p>“姑娘怎的独身一人在此山中休憩，却无陪同？林中愈发显得秋寒清冷，当心着凉。”</p>
<p>江欣雅虽觉得此人太过热情孟浪，但近看发现衣服布料是她叫不出名字的，针织做工也都是极好的，断定他家世不俗，软了声音小声娇怯怯答道，</p>
<p>“小女随家中长辈来此地寺中上香祈福，顺便来看看风景，，倒是一时困倦，睡着了，实在失礼。”</p>
<p>楚钰听了，总觉得江欣雅纯稚娇嫩，还是孩子性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p>
<p>相对无言，，江欣雅提起裙摆小跑回去，转角时又停住回看了一眼，欲语含羞。</p>
<p>留下楚钰回味着。</p>
<p>他要加快速度了，这一世，他决不会再让任何人拆散他和雅儿！</p>
<p>江凝韵不行，太子也不行！</p>
<p>江欣雅坐在马车上，思索着方时遇着的那人身份地位——那周身的气度，怎么着也是二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嫡子嫡孙才有的。若是还有机会碰见就好了。</p>
<p>唉！再碰见又有什么用，她一个庶女，姨娘还是婢女出身，父族不显，母族无人的。即便是做妾，那人怕也是瞧不上的。</p>
<p>她知晓出身并非自己能选择的，可还是忍不住，愤愤看了眼柳姨娘，又立马转过头去，掀起车帘看路旁景色。</p>
<p>柳姨娘察觉出女儿似有不对劲，却没说什么。</p>
<p>孩子大了，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万事她都会尽力为她护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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