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合欢树

　　林小乐再次苏醒之时，已经是两日后。
此时众人已抵达北燕和南唐边境，正如军报上所言，他们似乎并不急于进攻。而另一封信也由信鸽传送来。
“果然。”这封信是写西晋议和使团在途中遭到了歹徒袭击，所以议和使团失踪，只能重新挑选人员来议和。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拖字诀。
辰星把信搁置在桌旁，扶起林小乐。
“太子殿下，是又出事了吗？”林小乐半靠着身后的木板，坐在软榻上问，有点虚弱的问。
“西晋议和使团途中被袭击，要重新派人来议和。”
“哦。”林小乐也不再多言，这是国事，她现在作为一个丫鬟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可有哪里不适？”辰星递过来一杯水，坐在床榻边。
“没有。麻烦太子殿下了。”林小乐握着杯子喝，脑子里控制不住开始回想她之前在马车上往辰星怀里钻的事情。
太丢人了。林小乐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子里，辰星以为她口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慢点喝，还有的是。”
“嗯。”林小乐垂着头，闷闷的说。
辰星敏锐感觉到林小乐的不自在，假意咳嗽两声，“这次你立了大功。”
“什么？”
“道长说，原本这些厉鬼是要缠上我的，因为你是阴时阴历出生，阴气重颇受厉鬼喜爱，这才没有缠上我。”辰星瞎编，余光瞄了两眼林小乐。
林小乐讷讷的点头，似乎没什么精神。
辰星便也不打扰，招呼门外的坠儿进来服侍，自己独自走出屋子。
林小乐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叹口气，要不是辰星忘记了她，估计这会儿马甲要掉了。
林小乐坐的位置正对窗户，可窥探着院子里的一半景色。
园中有棵合欢树，葱绿翠拔，又正值花期末，残花隐藏在树叶间，像是星星点点缀满枝头。
“这树长得真好看，葱茏又茂盛。”
“这是合欢树。”坠儿站在一旁言。
“有什么寓意吗？”
坠儿稍稍顿了顿，后缓缓道：“其实原本合欢树叫苦情树，也从不开花。”
“相传，有个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赶考。临行时，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那棵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里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丝变白发，也没等回丈夫的身影。”
“原来是个悲伤的故事，那后来呢？”
“临死前，粉扇拖着病弱之躯，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丈夫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说罢，气绝身亡。次年，树上开满了花。也从此改名为合欢树。”
“女子痴心不改，原本应该有个良缘，谁知看错了人。”林小乐听完后，为那女子遭遇有些愤愤不平。“坠儿，你以后可不能这般。如果有谁辜负了你，你就狠狠揍他一顿。”
坠儿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曾见过一位林姑娘，若是红袖姑娘见到她，定然会相见恨晚。”
“是吗？林小乐心底咯噔一下，原来自己已经露出这么多马脚了。
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发出，林小乐脸红的捂住肚子。
“姑娘好好休息，我去膳坊找些吃食。”
坠儿合上门，撇了眼院子里的合欢树，提着梨花木制成的饭盒离开了院落，鞋子轻踩落了一地的花瓣。
其实，凡间还有一个故事关于合欢树。
有一秀才，妻名合欢，貌美多病。夫妇恩爱，琴瑟和鸣。二人膝下一双儿女，其乐融融。后妻合欢病久难治，亡而不入轮回道，魂寄身门前树。逢夜，合欢离树，探望亲人。故有鬼树一称。
所以合欢树能滋润阴魂，故它再好看，没有人家会在居所前种下，但是太子殿下却特意命人将园子里的合欢树移植过来。坠儿费解，也不敢言与红袖。
天机子坐在房内，闭眼打坐。听闻脚步声，闭眼而言：“南唐太子，你说的事我都不能答应你，请回吧。”
房中悄然无声，脚步声又远了。
天机子睁开眼，疑惑不解，这南唐太子真的如此好说话？
辰星站在廊下，微风吹动他的衣袖，一身墨青色的褙子。
身后走来一个人，鹤发童颜，白眉长须，稍稍弓背，缓步而来。
“太子殿下。”
辰星上下打量，“确实很像。”就连嗓音也几乎一致，难以分辨。
老人突然直起身，换回中年男子的声音。
“太子殿下，请吩咐。”
“明日你去见一个人，以天机子的身份。”辰星目光投向远处墙角的竹林，“去告诉她，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需要等到昭慧公主出嫁，才算完全定下来。届时才可以离开。”
“是，太子殿下。”
“去把这些熟知。”辰星掏出几页纸，上面写着关于林小乐可能询问的一些事情的回答。
“是。”
假天机子拿着纸张快步而行，消失在角落里。
辰星轻轻叹口气，虽然记忆未曾恢复，他仍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林小乐坐在桌前，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辰星迈进屋。辰星很高大，一下子就挡住了大半的光，阴影罩住了林小乐。迫于辰星急切的目光，林小乐吓的一下子噎住了，费了老大劲才咽下去。
坠儿赶忙给林小乐倒茶，“姑娘，喝茶顺一顺。”
“谢谢。”林小乐皱着眉有点小痛苦，一口茶灌下去才好些。
林小乐又赶紧抹抹嘴，毕恭毕敬的站起来。
“太子殿下。”林小乐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啃了大半的鸡腿，几乎空盘子的辣椒炒肉，还有喝了一半的排骨汤。几个素菜也是动了不少。林小乐有点尴尬的想摸鼻子，苍勒个天，今天怎么食欲这么好，辰星该把她当猪看了。
辰星原本提起来的心在见到林小乐这么可爱质朴的动作后，一下子踏实了。她还在，也没有发现自己还记得她，一切都很好。  
“刚刚有来历不明人进了府。”辰星想好措辞，“你们要小心些。”说着，又掏出一片方帕，搁在桌边，“帕子脏了，洗干净给我。”
“是。”林小乐忙不迭地点头。
辰星看了眼坠儿，后走了出去。
林小乐这才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说我呢。”林小乐继续啃鸡腿，心里估摸着庆幸辰星够大方，要不然哪个主子看到女婢这么吃香的喝辣的不发火？
她完全忘了，坠儿也是婢女，哪有这么大权限和关系能弄的这么一桌好菜。若真如她所言，恰好剩下了这些，下面的人何不昧下？
坠儿寻了个由头也出去了，远远就看见亭子里的辰星。
“太子殿下。”坠儿半跪，低头垂目。
“起来吧。”辰星交代道：“近日你守好她，另她虽然并无大病，不宜食的荤腥太多。她嘴馋，偶尔也让膳坊做些烤肉和油炸鸡。”
“是。”
“还有，如果她有什么想要的，及时同我说。”
“是。”
林小乐吃的差不多，一双油手无处安放，瞥见桌角的手帕。故作不经意的往门边徘徊两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快速扫了一下院子，确认无人，迅速的把手帕摊开擦擦手，又抹抹嘴。
后知后觉又开始观察，嘀咕着，“哪里脏了？”
突然从背后被捂住了嘴巴，林小乐下意识地挣扎，脑子闪过很多可能性，最可能的就是刚刚辰星说的歹人。
不是吧，这么倒霉。林小乐内心吐槽。
“你不许大叫。”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刻意压低，故作凶狠。“否则我就杀了你。”
“吾什（安城）。”林小乐被捂着嘴，含糊不清道。安城的声音很特别，是那种过耳不忘的公子音，在现代都可以去当配音员。
“你闭嘴。”安城死死捂着她的嘴，将她拽出门向门外走去。他们走另一个院门的小道而去，林小乐乖巧的配合。几次想要给安城提示自己的身份，奈何安城根本不理睬她。
林小乐想要拔下簪子，却被安城误以为是要伤害她，反而被勒住脖子，压在假山旁。
“我说过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听话。”
林小乐涨红了脸，“安安城。”好不容易不用被捂着嘴，林小乐边挣扎着用手去拉扯掐着脖子的手边说。
居然还知道我的身份，那更留不得了。安城狠下心，想要掐死林小乐，林小乐几乎说出话，“我林。”溪。
就在林小乐觉得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辰星和坠儿抵达了这里，身后还有五六个侍卫。
“安城。”辰星微微眯了眯眼，露出杀气。
“来的真快。”安城收手，林小乐顿时止不住的咳嗽，扶着假山石壁。      
安城绕进假山石内，拉着林小乐。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拉住她，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此事。
这位姑娘出乎他意料，不仅没有反抗，而且一路小跑甚至有点要帮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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