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缘人，忆当年
他在看一部悲剧，自己也在独演一出悲剧，推着破旧庙门走进来的阿朵，就看到了这出剧中剧。
她立于门口，也同样没人理她。
谁又是谁的画中人呢？
他眼角扫到了进来的小小乞丐，他想打破这令人难过的沉默，也打破小小女孩儿盯着自己，那专注的，甚至迸发出欣喜的目光。
他看着小小的乞丐，目光清澈而坚定。头发乱而不脏，衣服破而不脏。
她问他“哥哥如果信我，可否跟我去个地方。”
本是仕途失意，自愧于辜负师恩，青木觉得就自身一个失意的孤家寡人，真是没什么值得他人算计的。于是他跟着她一路向着广平郡外走去，这一走就走了两天。
这两天里的头一天，就是往广平郡城南面行进，小姑娘步履轻盈，速度几乎赶得上满载的牛车。青木有些诧异，他是跟着木老将军习武的人，这小姑娘才几岁？怎么可能？
他忍着想要询问的冲动，心想自己还能被个小孩子害了不成？他也不认为这样目光如水的女孩儿是会害人的孩子。
走到山脚，已经天黑，二人露宿野外，青木逮到了两只野鸡，小女孩也跟着一起收拾，二人烧了吃了。
夜宿山外，青木怕这七八岁的小孩儿会害怕，他说“小妹妹，别害怕，哥哥就在你旁边。”
她点点头，高兴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在火堆前，盘腿打坐的姿势，开始闭上眼睛睡觉。
青木看着觉得好笑，难道遇到了武林中的神级高手？习武之人，自是知道这个姿势是最适合在野外过夜的。
这一夜二人就围着火堆，皆是盘膝而过。初春的夜，还是很凉的，青木担心小孩不耐冷，中途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她说，比先前的那声还要高兴。
这小孩走了一天的路，竟然还没睡着，也是挺厉害的。
第二天，早起青木逮到了兔子，二人烤熟吃了。
小女孩在前面带路，却是真正的进入这片原始山林。
日正当午的时候，二人正好走到了一个湖边，小姑娘用树枝叉了两条鱼，以此作为午饭。
青木这次肯定了，这是个身怀功夫的孩子，气息掩藏的很好，就是他这样勉强称得上高手的人，都无法看出她的深浅。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这样一个乞丐，这样一个小姑娘，这样摸不清底细的功夫，那么她引领自己将到的地方，必定会很重要。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他身边的小女孩指着前方，示意青木就是那里。
广平郡的山绵延南北，很是茂密，所以野兽众多，山林深处，少有人至。
小小女孩儿却是带着自己来了，她顺着那小手指，指向的前方，竟然看到在这山林深处，竟然有一大片地势稍高的开阔地。
开阔地的深处是一个山洞，练武之人目力好，青木看清那山洞入口的高度和宽度，有些惊喜，却也不明白小小女孩，把自己带到这里，为了什么？
二人保持一路同行的沉默作风，并不彼此多话。跟着小女孩来到洞前，进入洞中，见到这山洞的内部，青木不再沉默。
“姑娘，所为何求？”他喜欢开门见山。
小姑娘嘴角弯弯，这是真心的笑了。
“哥哥，看着那破庙里的场景，很揪心吧？我也觉得很揪心。”她说。
青木点点头。
“这世道最有潜力的是什么？是孩子，孩子是什么?孩子就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小姑娘说完，定定看着面前的青木。
青木面色平静，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可是同样来到这人世间，悲苦的活不下去的孩子，谁的眼睛里又看到了他们的存在?朱门外的冻死骨，凭什么要为那些政客的抱负付出这样的代价？”她说。
“连年征战，战士埋骨他乡，家里的老幼没了顶梁支撑，活下去的能有多少？活的好的又有几人?敌方的妇幼眼泪流了多少，大安的妇孺就用眼泪赔了多少。”她又说。
青木听闻她的话，却是无法维持脸色的平静了，想他状元之才，也不敢说自己就有这样的见地。
一路行来，知她不是普通人，却不曾想到，小小女孩竟是这样耀眼。
“哥哥，我观您腹有诗书气自华，在您看来什么是家国天下？是做朝为官？是领兵打仗？”她没理会青木的震惊继续说道。
“自是为万民谋福祉。”青木回答。
“敢问哥哥，所谓万民，是单只大安子民，还是天下子民？”
青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女孩，呐呐不能言。在他的认知里万民，除了本国百姓是绝不包括外邦的。
小姑娘严肃着小脸，深深的叹息，那声叹息就扎进了青木的心里。
“四年前北庆的昭和公主普丽诺言，以侧妃之位和亲大安北安王，为了什么？十年停战，开放互市，直接受益的是北庆，可又何尝不是大安子民？杀戮是相互的，伤亡是双方的。”
青木听出了她语气里含着的哀伤，他想问她是谁？看着她怅然的小脸，还是张不开口，她不曾问过自己是谁，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
“北安王对他侧妃很好的，不过如你所说，她的和亲，大安子民也受其恩惠。”青木也是认同小小女孩的说法。
“可是懂得此理的又有几人，草原的雁本就不愿南往，一个小女子夹杂在家国战争之间，哪里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姑娘北地人？”青木也看出来这小女孩，也是喜欢开诚布公的人，也看出她没有特意隐瞒的意思。
小女孩点头。
“哥哥，您知道大安的木四将军吗？”
青木眼睛泛红，他怎么会不知道木四将军？
“他犯了叛国罪，如今在狱中。”
“木四将军在阵前向五千多的敌方妇孺宣布罢战休整，那些人最后才能安全撤回庆都，一场人为的毁约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两国几代人的战争，会因为这一次毁约而开始真正的不死不休。”
“木四将军懂得，所以他选择最大可能的减少伤亡，己方的，敌方的。”
小姑娘有些哀伤“木四将军，是一个真正的汉子，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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