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怨恨
“你，就那么坚持？”
看着安风说的很是艰难的样子，王火还是很坚决。
她不看安风：“我这些年，多亏了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跟那些工厂里的女工差不都，顶多能混到管理层，但这些年不会活的这么开心和风光。”
说到这里，她看向安风。
“那个男孩子你是喜欢的吧，你能明白妈妈的感受吗，他不仅仅是我的伯乐，我也不是只为他的钱和势，他是我的丈夫，是我要陪着，走一辈子的人。”
听到这里，安风忽然笑出了声。
房间内响起啪啪的鼓掌声，安风笑着，有些泛红了眼眶。
“真是…多美好的爱情啊，是吧？我都快被你感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火看着安风此刻的样子，有些不明白。
安风露出疑惑的样子，眼里满是愤懑。
“你不明白？”
她笑的嘲讽，居高临下的看了王火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明白，我在为你们的爱情故事感动啊，我在为你的痴情感动啊。”
王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小风，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问我！”
安风对着王火吼出了声，直直盯着王火，眼珠里开始蔓延红色的血丝，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安风呵呵笑了好一会儿，随后站在王火面前，直面王火，神色陡然平静。
“你记得你是他的妻子，可是，你记得，我是你的女儿吗”
“我…”
安风打断王火的回答，自顾自开口。
“你不记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这件事情，你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你自己，你从头到尾都是个自私的母亲。”
“你在安群这个窝囊废身上栽了，还是不长记性，见到一个男人对你好，你就一颗心就在他身上了，呵，这本来也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忘了，我是你女儿啊！”
王火惊讶的看着安风此刻的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安风说起来，就好似停不下来，一股脑的抛出。
“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吗，是，你每年寄钱回来，你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回来，可是你陪过我吗？”
“每年，每一年，从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你一个月，你跟安群貌合神离，我觉得我的这个家庭根本就不是家庭，我没有父亲。”
“可是同样的，我也不觉得我有家。你把我放到外婆家，可是那不是我的家，从小，我就要让着军军，因为我是姐姐，我所有的东西全部要让给他，他妈妈给他买的东西我一点都没有。”
“从小，别的小孩子每天可以一起玩，我呢，我要去照顾军军，老是被他咬，他出了一点点事情，全部都是我的错！”
“我是他的保姆，夏天给他扇风赶蚊子，有了好东西得一口一口先喂给他吃，我只能趁着偶尔的时候自己偷吃一点。”
“你知道我小时候犯了错，他们生气了，就会说，滚回你们安家啊，滚回你爷爷奶奶家里，就连军军还在读幼儿园，跟我吵架的时候都会叫我滚，说那是他的家，我只是个外人，我是靠着他吃饭的外人。”
安风的眼角写满悲哀，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后来，安群出轨了，你倒是无所谓，离婚了就是了不是吗，你走了，远走，之后过年都很少回来。但是我呢？”
“你知道我之后又过的什么生活吗？”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我，都，老师同学全部来问我，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人家说什么，说我是没有妈的，说我爸爸是个窝囊废，我本来没有爸爸，后来也没有妈妈了。”
“再然后，我就毁容了，我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你每天都是打电话，打钱，你工作就那么忙吗，金在重不是那么喜欢你吗，连几天的假都没有吗？”
“你知不知道，后来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
安风抽泣一声，强忍着泪水，昂起头。
“我被全班所有人孤立了，我每天都被嘲笑，全校都知道我是个丑八怪，我是个刀疤脸，我爱打人，每个星期一的集会我要被当做方面典型，被校长，被教务主任，领到升旗台去批评。”
“外公外婆，他们只会教训我，然后我听老师的话，会骂我，觉得我不听话，在学校惹麻烦。老师只管我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是谁被打的厉害，绝对不分对错。”
王火叫出了声，双眼已经很湿润。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火看着安风此刻虽然流着泪，却显得淡漠疏离的态度，心如刀割。
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安风嘲讽的笑了：“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对外公外婆说什么，你能改变我的处境吗，就连我进医院你都没回来，你觉得我还会指望你在这种时候回来？会吗？”
王火被问住，泪水模糊了眼眶，她不会，如果是当时，她不会回来。
安风露出意料之中的笑。
“你不会，对吧，我早知道你不会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对你起诉不那么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
王火在说不出其他话来。
看着此刻面前的女儿，她甚是陌生。
从来，她自豪，骄傲，生了个多么好的女儿，独立自强，虽然有些任性但却识大体，绝色，智商也高，和她这个妈妈就像朋友一样。
在前两个月之前，她觉得自己后面的人生圆满了。
安风看得出王火此刻的想法。
她冷静了些。
看着安风，语气冷酷，吐出的话敏锐的刺中她的本质。
“任性，你比较任性，你当初为了挣钱放弃学业去了沿海，你因为安群长的好看就嫁给她。你想把我生下来就生下来，你想离开就离开，你想开始新的生活，就开始新的生活，到现在，你想坚持你的爱情，你就坚持你的爱情。”
“可是那貌似忘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把我生下来，却又不对我负责，让我从小就寄人篱下，你凭什么说离婚就离婚，你凭什么说走就走，你考虑过我吗？我那时候才几岁啊，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啊。”
“你所谓的母爱，就只有事后补救，可是，补救，你觉得之后我还需要吗。”
安风露出个云淡风轻的笑。
“其实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这样无牵无挂。”
王火：“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怨我。”
“怨你？”安风摇头：“算不上怨吧，毕竟你是我的妈妈，你也爱我不是吗，虽然我并没有因为这个爱，拥有一个好的童年。”
她幽幽道：“说怨你，倒不如说怨自己。我怨我自己，每次嘴上说的绝情，每次表面上装的豁达，心大。其实也是啊，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强迫自己刻意去忽略这些东西，我该多难受啊，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说起来斗忍不住哭，那时候不去想这些，也是对我自己的保护。”
“很多时候，我羡慕那些可以做到狼心狗肺的人，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我不一样，我在乎啊。”
“我很清楚，你当初为什么做那些事情，因为知道你也很惨，我没办法让自己真的怨恨你。因为理解，外公外婆毕竟是那个时代的老人，生气时候说的话也不经过口的，所以，我也不能怨恨他们，至少他们也是真心对我好，在认真照顾我。”
“甚至，就连军军，因为我喜欢小孩子，他是我的弟弟，他也有对我很好的时候，把我当姐姐看，所以，我也做不到埋怨军军。”
“我很长一段时间，很讨厌人的复杂，因为让我想怨恨的时候，让我想起你们的好，我怨也不是，爱又有一根刺横在心里。”
说到这里，安风忍不住的叹气。
果然，理智和感性，永远是人难受的根源。
王火一直沉默着。
伸出来想拉安风的手缩了回去，眼中是复杂的纠结。
安风一把抹去眼泪，情绪不再那么激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也懒得理会，明天，我就回国，那百分之一的股份我会转给你。”
“小风…”
王火红着眼。
安风侧过身体，越过她。
走到门边，回头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确实很没安全感，所以，我不会让任何想要伤害我的人，又能伤害我的能力。我只相信我自己，因为只有足够强大，我才能安心。”
推开门，安风看了看楼梯口，穿着陈凛邑给的毛茸茸的鞋子，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她的脚步声，来到楼梯口。
陈凛邑在那里吹着风，看见安风此刻的样子，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没好气。
“她怎么你了！”
“别装了。”安风眼珠子都不带动的，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陈凛邑：“既然全都听到了，又装什么，既然我敢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也就不在乎你是不是听到了。”
陈凛邑泛黄的发丝微微扬起，他觉得这个风口还是有些冷。
安风：“明天我回国。”
陈凛邑：“嗯，我会准备好的。”
安风：“这次金氏企业的便宜大概是占不到了，我妈选了我最不想选的那条路，她想撑下去，我不会等他，如果你对这边的生意感兴趣，这段时间可以留在这里，会有很多好处。反正，你也插手不少了。”
陈凛邑深邃的眼眸就跟现在的夜幕一般，却含着忧伤。
喉结上下滑动，他沉默。
他开口：“我觉得，你可以因为我相信爱情。”
轻笑一声，安风摇头：“我从来没有说过不相信爱情，这跟我只相信我自己是不冲突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选择相信你，本质上是相信我自己。”
“有当哲学家的潜质。”陈凛邑调侃，眼睛好似一弯新月，泛着迷人的光。
“智商高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安风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突然，黑色的身影扑向了她，将她抱了满怀。
陈凛邑的呼吸很温暖，凑在安风耳边，语气很轻，却很郑重。
“相信你的选择，因为以后，让你开心，爱你，是我的人生里，比挣钱和活下来，更重要，最重要的事情。”
空气开始温润，安风保持着没有动作的动作，整个人窝在了陈凛邑的怀里。
发出一声闷笑。
安风捏了一把陈凛邑的腰。
“现在不膈手了。”
“那当然，那么贵的教练和营养师工资给着，我觉得再过二十几天，就能有腹肌了。”
“多贵啊？”
“一周就是五位数。”
安风瞬间从陈凛邑的怀里探出头，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肉痛：“你傻啊，这都是我看书都能懂的东西，干嘛浪费着钱。”
“你不早说。”
“爸他们辞了，我当你的私人教练和营养师。”
“好。”陈凛邑心里美滋滋。
“记得钱直接转我卡上啊。”
“？？？？”
“对了，之前去雨城的钱你还没还我呢，利滚利利，现在都翻倍了。”
陈凛邑：“……”
明明刚才还再谈论上百亿的东西，现在，却为了万把块钱开始和他算账，他头一次对安风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他的都是她的，这蠢女人难道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陈凛邑决定来，今天晚上就打电话给高助理，让高助理把他资产都罗列出来，给这个蠢女人科普一下。
王火在后面默默看着陈凛邑和安风两个人，心中渐渐有了决定。
…………
本来华丽整洁的房间，此刻很是零乱。
金木蝉终于应付过了了那帮如饿狼般的亲戚，这次，他放血严重。
为了喂饱那些人，他几乎算是舍弃了手上所有的东西。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那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那边，是低沉的男声。
“失败了吧。”
带着几分奚落。
金木蝉露出个颇为无谓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狂意。
“你不也是一样。”
“我没有满盘皆输。”
“我答应你的条件，合作开始。”
“祝成功。”
金木蝉挂掉电话，从床头的相册拿出一张照片。
那是十二岁的安风，初来蓝白国，明明什么都没见过，却一脸不同于年纪的镇定，精致的脸上满是冷漠。
可这只会让她在他眼中更加明亮，那怕是右脸上那长长的疤痕都丝毫不能影响。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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