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原来我们早已认识
蓦然得知某人的秘密，水泠月愣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仔细想想，以沐琉烟对萧庭寒的态度以及之前的种种作为，不是母子倒也正常。
“你其实不用这么惊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听宫里的老嬷嬷说，我的生母是生我时难产死的，可是……”
“可是什么？”
萧庭寒看着她，神情顿了顿，水泠月觉得他话里有话。
“那时的皇贵妃还没有子嗣，她想在宫中夺得一席之地，所以才收养了我。”
“六弟出生以后，她越发的厌恶我。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好，所以想努力习武，努力学好课业来得到的她认同，然而换来的却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甚至是接连不断地明讽暗杀。”
水泠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尽力做好一个倾听者。
“后来，父皇器重，朝臣称赞，可她仍然屡次置我于死地。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会那么厌恶我，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才甘心。”
“直到十六岁那年，我奉旨随楚临殇出兵西陵，平定西境之乱后，本该是功成名就，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是回京之后一切都变了……父皇开始疏远我，朝中不断有人上旨弹劾，随后削兵权，夺将位，甚至放任很多明里暗里的刺杀……我这个挂名王爷还是皇上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封的。”
“你……”皇室历来争斗不断，这样的事听起来也不觉奇怪。
“经历无数次的暗杀后，我才开始派人暗中调查这些事情。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得知沐琉烟厌恶我的真正原因。那一刻倒还好，算是解脱了，终于不必羡慕六弟，也不再憧憬什么父慈母爱。”
水泠月觉得胸腔里好像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看着他的侧脸，声音也有些哽咽，“萧庭寒，你其实……不必在意。”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萧庭寒眯了眯眼，“这算是安慰？”
水泠月微顿，这话锋转的也太快了，“……算是。”
“那我接受你的安慰。”
“……”
“所以，当初你下令撤兵也是因为北帝的指令？”
当年萧庭寒以一人之力亲率十五万黑骑军不到两个月就攻破了北帝两年都拿不下的赤峰关。这样的谋略战绩，以帝王的心性是绝不会放任他独大，以北帝的野心要他放弃彻底攻下南朝，也绝对不可能。
水泠月突然想起那些传言：南朝帝王誓死捍守国土，而南朝妖后霍乱军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范，逼迫大将军退守遥城，派兵扣押抗敌的民兵百姓，挟持皇帝请递降书......
难道师傅当初真的与北帝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妥协？如若不然，南北怎么会突然相安无事？
说起这件事，萧庭寒原本放松的俊脸瞬时转冷，“赤峰关久攻不下，皇上为了保存北汉军的实力，下令撤回所有驻扎南境的军队，班师回朝，却独独留了本王手下的黑骑军驻扎赤峰关。????你可知我的好父皇给我留了什么军令？”
幽深的黑眸里闪着一簇火苗，溢满了隐忍和愤怒的情绪，因这些情绪他淡然的声线突然转冷，变得暗哑低沉，“黑骑军务必在三个月内攻下赤峰关，拿下南朝。?”
“……”
萧庭寒看她表情，自嘲，“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他北汉四十万大军两年都做不到的事情，竟要求我十五万黑骑军三个月内完成……我不得已……”想起那些浴血沙场的日子，萧庭寒声音也带了几分苦涩。
“浴血奋战，数日拼杀，从死人堆里求生，活人堆里求胜。可是眼看着就要完成他的军令了，又是突然一道圣旨要求我退兵十里。这世界上哪有这般玩弄人于鼓掌之中的事情……”
水泠月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层，乍一听不觉惊肃。
“如若我完不成军令，十五万黑骑军自此充做他用。”
黑骑军是他一手创建，经历过多少残酷的训练才成长起来，又经历过多少次喋血生杀才有了今日的力量，突然打散充军对萧庭寒来说只是一种更大的侮辱。
接受军令，前方便是喋血沙场，胜利无期，不接受军令等待他们的也是残酷的裁军。
萧庭寒没有办法，一场场战役全凭坚韧的意志扛下来的，孤注一掷的沙场拼杀却换来了那样的结果……
水泠月突然明白了萧庭寒这些年如此隐忍、谨言慎行的原因。
究竟是怎样恨意，才会让堂堂一个帝王做出那样的事情？
水泠月这一刻只觉得胸腔里全是愤怒，怜惜，“萧庭寒，总有一天我们会讨回来的。”
萧庭寒唇角微扬，发出一声轻笑，“嗯，听你的，讨回来。”
“你笑什么？”水泠月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由恼火，“我这是在安慰你。”
萧庭寒所有情绪已收的干净，嘴角噙了笑，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我知道。只是突然觉得，若是以后我们落魄了，也不用担心没饭吃了？”
“啊？”
“王妃若是去当说书人，应该能赚不少银子，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
“……”
“萧庭寒，我这是开解你，你还得寸进尺……”亏她以为他需要开解。
看他那欠揍的表情，水泠月真是觉得以前那个谪仙似的萧庭寒真的隐藏的太好了。
喜怒无常的狡诈狐狸。
“行了，你继续在这赏景吧，我先回去了。”她可不想在这阴暗的地方住上一晚。
“那就一起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水泠月知道萧庭寒没回沉阁，不由摇头叹息，“我说寒亲王爷，你都跟了我一路了。现在我们已经回王府了，你大晚上的不回你的沉阁，跟着我来月苑做什么？”
又不说话。
月光照的满园清辉，也笼了对面人一身，皎如玉树，朗如清风。
水泠月倒抽一口凉气提醒自己别再被美色诱惑了，要不然待会儿又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对面人站在原地，依旧不说话，黑眸像往日一般沉沉地凝着她，水泠月觉得这人今晚肯定是吃错什么药了，眼神奇奇怪怪的。
“算了，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我累了，我就先去休息了。”要跟着就跟着吧，她就不相信他今晚真在这里睡。
背后似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声，随之而来的是低低沉沉的轻唤，“阿影……”
那声音吓得水泠月跨出的脚步瞬时僵在半空，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束烟花，突然一片空白，心跳也提到了嗓子眼，这……
“你怎么会知道？”
泰山崩于前恐怕都不会令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惊讶，恍惚、茫然，而在一瞬间又迅速换上阴冷的杀气。就像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揭开，那种不愿人知的心情，满腔怒火冲天，又恨不得将知道的人立即灭口的感觉一寸寸侵袭着水泠月的意识。
“不久之前刚知道。”
水泠月一脸不相信，“……萧庭寒，你今晚到底想怎么样？”
一个又一个的定时炸弹，一环扣一环地抛出来，他究竟想怎么样？
萧庭寒好笑她的一脸戒备。
“见你的第一眼，我只觉得你眼神不简单，第二次赤峰关营帐里那晚，我确定了你身手不凡，之后安排你与云雷一道回北汉，就是试探，后来你来找玄音方丈解惑，我基本已经确定你不是宫门中人。”
“然后？为什么不拆穿我？”
“还记得玄音方丈的话吗？”
生来皇族贵胄，岂能遂心遂意。
玄音方丈的话又让他迷惑了，所以又调查了她的身份，用了很长时间才确认她是元影，所以后来对她的态度才会转变。
“这才是你帮我的原因。”
萧庭寒摇头，“不全是。水泠月，你听着。我今晚告诉你这些不是威胁你，也不是警告你，更不是为了以后我们的合作更加稳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听好，我只是想让你放下心中对我的戒备，别怀疑我的用心，别拒绝我的用意。遇到困难想想我，遭遇难事找找我，别总是逃避、躲开，永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已经是夫妻，是一体的。我既然选择了你，这一辈子就是你了。纵然我现在有些事情瞒着你，可绝对不是不信你，可明白？”
“……你。”水泠月大概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愣了愣不知道该回什么？
萧庭寒说完这话，也没看她，大概觉得自己今晚的话的确有些多了，情绪一旦放纵就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却没有丝毫后悔。
过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低了下去，单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说起来，我们差点就成同门了。”
难怪难怪……
她现在算是知道今晚的萧庭寒奇怪在哪了？
明明自己早已破绽百出，而他却从不怀疑说破，明明已经洞察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仍然放之任之，竟是这样。
水泠月深吸一口气，突然怪笑道，“是啊，差点就成同门了。这难道就是当初你答应我的条件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倒是水泠月忍不住轻笑，“无玄那个老家伙，以前偏说女娃娃整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要不是他拒绝收我为徒，恐怕如今这灵阁的关门弟子可能就不是你了。”
萧庭寒颔首，颇为赞同，“也许。”
星辉洒下来，他那豁然一笑就这样直直撞入水泠月的眼瞳。
此后几年，战乱分离，生死难料，但水泠月总是能想起那晚那双眼睛，星辉灿烂，情深意重。
想起这一晚的萧庭寒异常多话，想起他也曾敞开心扉，放下身段，深情眷恋地对她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秘密，最重的情意。
水泠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他，只好打哈哈，“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回房休息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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