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夺魁（4）
花魁大赛本就是供达官显贵、骚人墨客们消遣的噱头，我择婿的消息散播出去以后，花魁大赛便成了鸡肋。那些个美人觉得我有名无实，铆足了劲儿想要在大赛上击败我，而我偏偏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越是这样的欲拒还迎，对我感兴趣的显贵便越多。八月十五那日，绮红楼内一个闲杂人也没有，全是雍都城排的上名字的豪阔子弟。数十盏琉璃灯将楼内照耀如同白昼，我端坐在台上，着一袭红裳，这套红裳做工称的上精致，衣摆袖口用金银丝线绣出重瓣蔷薇，配一条同色花纹的腰带，显得纤腰盈盈一握，楚楚堪怜。依然用面纱遮住大半容颜，却露了一双眉眼，眼角用朱砂点了一颗泪痣，越发显得眉笼春山，眼颦秋水。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楼内客人只增不减，显然对我卖相十分满意。眉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青青姑娘是绮红楼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老身本想请她参加花魁大赛，帮绮红楼挣个门面。可青青姑娘志不在此，只愿求一如意郎君，双宿双栖。老身也不好勉强，只得定于今日为她择婿。不问名分，不问美丑，不问老少，出价最高者，便能揭开青青姑娘的面纱，将她带回府中。”
“一千两。”眉姨话音方落，一个客人便抢先叫价。
“三千两。”
“五千两！”
“一万两！”
这个叫价出来，楼内陡然一静，一万两银子可以在雍都买一座不错的宅院了。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叫价一万两的是此地有名的贩马商人，本姓陈，因花钱捐了一个百户的官职，人又称陈百户，此人从西域、漠北买来马匹贩到内地，纵横官商两界。
见所有人都望向他，他摇了摇纸扇，得意洋洋道：“绝世美人就跟汗血宝马一样难得，陈某人自然不能错失良机。”
这般羞辱的话，我只装作不曾听见，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冷冽寒光。我的骄傲、尊贵，都在六年前、慕南王府灭门那夜随风湮灭，如今活着的，只是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卑微女子。
漠然中，忽听到一声冷笑，“荒谬！汗血宝马怎么能跟美人相提并论？！马是马，人是人，汗血宝马它也是马，它会弹琴吗？会吟诗吗？会跳舞吗？会陪本王说话吗？它不会！”
身着紫衣的青年手持碧玉杯，从雅间踉踉跄跄的走出来，那紫色本就十分惹眼，又用银线绣出四爪龙纹，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张牙舞爪，引入注目。
在雍都城，能用蟠龙纹饰、自称本王的，只有一人，北靖王李恪。
陈百户自然认得北靖王，欠了欠身，道：“原来是王爷，王爷今日在此，也是为了青青姑娘吗？”
北靖王长叹一声，醉眼迷离的道：“今日这事，说来凑巧，本王一早去相思楼听琵琶，可是惜音姑娘心绪不佳，琵琶弹的七零八落，本王又去听艳阳天唱小曲儿，结果她也心情不好；想找个朋友喝酒，又到处都找不着。后来还是长安告诉我，说青青姑娘在招婿，热闹的很。本王就来凑个热闹。”
陈百户整了整衣襟，笑道：“即是如此，那就请眉姨继续吧。”
大舜皇律，藩王虽然享有封邑、俸禄，但不得干涉朝廷政务，文有太守、知州等父母官，武有总兵、虎威将军等镇守一方平安。是以，北靖王虽然是雍都的王爷，身份尊贵，但陈百户等人并不畏惧他。
眉姨只得接着道：“陈百户出价一万两，诸位可有更高价？”
一连数声，无人应答。
“既如此，青青姑娘就…”
“慢着。”李恪忽又发声，截断眉姨的话，踉跄着步子朝我走来。
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甘冽的酒香，他凑近我，迷离的眸光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叹道，“陈百户懂马，但不解风情，你若从了他，就像明月落入渠沟，宝珠混作鱼目，是可忍熟不可忍。”
李恪张扬惯了，一席话虽是对我说，却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在座的每一个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陈百户遽然起身，道：“青青姑娘可是有言在先，价高者得。王爷若不能出高价，恕陈某人失陪，要将青青姑娘带走了。”
“慢着。”李恪神色倨傲，泠然道，“本王最厌烦别人装阔绰，今日便也出价一万两。”顿了顿，又道，“黄金！”
此话一出，无人再与争锋。
眉姨大喜过望，笑逐颜开，连忙将我引至李恪身前，“那青青姑娘就归王爷了。”
李恪抬手，作势要揭开我的面纱，手刚刚触及我的鬓发，却又缩了回去，“既然青青姑娘归本王了，那本王就留着面纱，回去慢慢看。绝代佳人之神采，沉鱼落雁之姿容，不能便宜了这些外人！长安！”
“是，王爷。”唤作长安的侍从小步上前。
“将青青姑娘接回府中。”
长安行事极为稳妥，第二天一早，一顶小轿将我与堇娘、怜心接入王府。我本想将堇娘与怜心留在绮红楼，有了一万两黄金，眉姨应有余力照顾她们母女。然而堇娘抵死不从，宁愿舍弃怜心也要随我入王府。我见她执意如此，只好将她们母女二人带上。
轿子从角门进入王府，穿过月洞门，向前走了约有一射之地，便稳稳落下。平安领着轿夫们退下，早有两名仆妇上来揭开轿帘，将我迎出去，又引着我们走了一炷香时间，约莫到了王府最偏僻的角落，方在一处门前止步。
一名仆妇屈膝福了一福，端然道：“今日王爷不在府中，贺兰夫人做主，替娘子安排了临月轩。今日且先住下，三日后再去拜见夫人和各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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