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兵营毙凶
那位棚长所说的房间门口，站着的卫兵一见问话没有动静。于是，便端着枪向秦啸天二人躲藏的阴影之处走了过来。两个人屏住呼吸。卫兵刚到近前，秦啸天猛地跃起，没等卫兵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个力掌劈到了他的脖子上。
容不及多想，二人踮起脚尖，来到了窗前。秦啸天用刀尖挑开了窗纸向内望去。只见房子的正中放了一张大桌子。桌上一盏马灯里的火苗像魔鬼一般晃动着；马灯旁上放了一把盒子枪，盒子枪在灯光的映衬下反射着蓝色的幽光；桌子后面的椅子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把腿搭在桌子上，垂头闷睡。
冷逢君却认了出来，他脱口而出：“麻——”
秦啸天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
屋内的人确实是麻永福。刚才，他代表淮军巡防营去和滦州知州马骥才接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以管带的身份去和官府的高官会晤的。麻永福出生在一个极为贫苦的农民家里。少年时，甚至是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更谈不上理直气壮地去见一位官老爷了。后来，他当了土匪，用自己的姐姐换了一个二当家的位置。然后，他们夺了乱冈山，过得有滋有味。但让秦啸天给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像是一只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的。如今，他和李云清、靳遂良携手合作，在新民府弄得了大量的钱财，跟上了王怀庆，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更是挺直了腰杆。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他做人也是飘飘然的。
麻永福投了王怀庆之后，王怀庆正在调兵遣将。王怀庆把李云清、靳遂良、麻永福这几个熟知新军情况的人全都提升为管带，让他们带领淮军巡防营急赴滦州和开平，准备监视即将到来的这几支新军。
按照惯例。驻扎在滦州城的麻永福得去拜访知州，顺便协调一下与知州下属的巡警局、旧军巡防营之间就滦州城的防务关系。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他都没去。按他的话说，他先得享受一番再说。靳遂良可是一到滦州便去了。现在，他不得不去了。他怕靳遂良去开平会晤时再把他碌碌无为之事抖了出来。当知州马骥才毕恭毕敬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麻永福得意极了。马骥才弄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款待这位新宠，并找来了巡警局局长等一些官绅权贵陪在他的左右。惬意之间，他接过了好几杯马骥才敬上的美酒。这酒，他们喝了一个下午。而后，马骥才又给他找了几个唱小曲的。若不是军务在身，他还真不想回来了。麻永福自是大醉而归。路上，意犹未尽的他还令卫兵们把他带到了妓院里。在那里，他找了好几个妓女又潇洒了一个晚上。以至于他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而且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坐在椅子上不久，眼皮便像山一般沉重。渐渐地，他睡着了，放松了那土匪本该有的警惕，竟然连警卫都忘记布置了。
秦啸天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秦啸天拿起了桌子上的盒子枪，打开机头，慢慢地把枪口顶在了麻永福的额头上。那冰冷的枪管把麻永福惊醒了。他睁眼一望，醉意皆无。
被枪管顶着的麻永福还耍着往日的威风：“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戏弄我？”
“戏弄你？瞎了你的狗眼！”
麻永福立即认出了眼前的人，声音随之颤抖起来：“原来是秦、秦管带啊。您怎么来到了滦州？现在我投了官军，我们都是朝廷的官佐呢。不可乱来。”
“你这样一个土匪还配当官？”秦啸天说。
“秦管带，您冷静一下。现在的官场上，有银子就能办事……”
“呸！”冷逢君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说完，冷逢君上前一步将匕首顶在了他的胸口上：“你认识我么？”
“不、不认识。”
“不认识？！你睁开狗眼看看，我就是乱冈山二当家的冷逢君！”
“啊？！”麻永福也认了出来，“是二当家的。误会、误会。”
一见秦啸天两个人控制住了自己，麻永福有些魂飞魄散。
冷逢君恨恨地说：“误会？我们待你恩重如山，你却恩将仇报，毒死了我爹、糟蹋了我姐姐，还说是误会？！今天我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二当家的，你可冤枉我了。你姐姐的事与我无关，是魏德山……”
“你还狡辩？当时就是你花言巧语地骗了我爹的！”说着，冷逢君手上便要使劲。
“慢着，”秦啸天拦住了他，“我还有话要问。”
麻永福身子像筛了糠一般，惊恐地说：“饶命啊，秦管带！我箱子里有很多财宝，你全都拿去。只要别杀我就行！”
“你以为那点银子就能换回你的小命？你太小看我了！我问你，靳遂良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秦啸天说。
“在、在。”
“他去干什么了？”
麻永福说：“王总兵要我俩派一个代表前去开平商量事情。今早他去了，我留在滦州值守。”
“去开平商量什么事？”
麻永福迟疑了一下，秦啸天把枪用力一顶。麻永福立刻说了话：“我说，我说。王总兵听说新军可能在秋操大典时要闹事，他召人商讨对策去了。”
秦啸天问：“王怀庆是怎么知道新军要闹事的？”
“你要不杀我，我就说！”
“那好。”秦啸天说。
麻永福说：“是你们新军的张管带稍信来说的。”
秦啸天问：“哪个张管带？”
“是第二十镇七十九标三营管带张建功。”
张建功？秦啸天记了起来。第七十九标就三个营，王金铭任第一营管带；施从云任第二营管带；第三营管带便是张建功了。剿匪的时候张建功也去了。
秦啸天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他。这消息是李云清告诉我的。”
秦啸天又问：“李云清在哪儿？”
“住在开平城里，在王统领帐下。现在已经升了副标统了。”
“你还知道关于我们新军的什么情况，都说出来，看能不能换回你的性命？”
“我说，我都说！王统领已经制定出应对你们新军的计划。这不，命令我们在各个要道口严加盘查，防止南方革命党与你们联手。另外，我们武器装备特别陈旧。王统领便打电报给直隶总督陈夔龙要求换装。用不了几天，我们的武器装备就能运到。到那时，我们淮军可以和你们新军媲美了。还有……”麻永福为了保命，把他所知道的一切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秦啸天听着，一见没有了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了，便打断了他的话：“那块碧玉呢？”
“什么碧玉？我这里多着呢，要什么你随便拿。”
“你装什么糊涂！是你们在南屏山抢的。”
“是那块啊。”麻永福说，“在我们投靠王怀庆之前，李云清说是要去漠北寻宝，领着我们去他师父那里抢的。这玉在他那儿。他小气得很，把这块玉拴在脖子上，大概很值钱。他说去漠北寻到的宝贝我们这一辈子也用不完。你们去他那里抢吧。”
“你以为我们是来要银子的？”
“那你们要什么？”
“要什么？你心里清楚！”说完，秦啸天朝冷逢君使了个眼色。
冷云清知道秦啸天的话已经问完了。他眼里冒着怒火，大骂道：“麻永福！今天我要借你这颗狗心用一用，来祭奠我爹和我姐的亡灵！！”
麻永福也明白，他们结的是死仇，冷逢君是不会放过他的。麻永福大哭道：“我这辈子可是造孽啊，被冤枉抢了人家的山头、毒死了人家的爹，报应啊。我该千刀万剐啊……”
麻永福演的这一出戏把秦啸天弄愣住了。麻永福趁着秦啸天的手松了一下之际，猛地一脚踹翻了桌子。马灯被打碎了。屋内一片黑暗。麻永福从靴子腰里掏出一把匕首向着冷逢君扔了过来。紧接着，麻永福奔向了房门，打算夺路而逃。但在黑暗之中岂能逃过秦啸天的眼睛？
秦啸天一步跨到了他的身后，随即掏出在牢房里得到的那把刀子捅了过去。刀子正正地插在了麻永福的后心窝上。但惯性让麻永福的身体撞开了房门，并狠狠地摔在了外面。这时，两个卫兵走进了院子。这二人一人提着马灯，一人端着一碗汤向麻永福所在的房间走了过来。他们看见麻永福满身是血地扑了出来，先是一愣，继而马上扔掉了手中的东西，急忙掏枪。实在是没办法了。秦啸天只好迅速抬手，一串子子弹射了过去，把这两个卫兵打成了马蜂窝。
这清脆的枪声在营区上空回荡，惊醒了全体巡防营的士兵。各个营房的灯相继亮了起来。
趁营中一片慌乱之际，秦啸天扯下一块布子，蘸上麻永福的鲜血，在墙上写了“乱冈山”三个大字。这时，反应过来的清兵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奔来。
“我们快走。”秦啸天喊了一声，但没有动静。原来冷逢君已经倒在了地上。来不及多想，秦啸天抱起冷逢君，又从墙上拽下装有子弹的武装带，便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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