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赍送奏章
进了摄政王王府之后，载涛令秦啸天在银安殿门外等候传唤，他自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去。
银安殿内，从河南老家彰德赶到这里的袁世凯正得意洋洋地坐在一旁。荫昌在湖北前线，指挥不动袁世凯的手下的悍将，载沣不得不启用他了。这不，袁世凯正在银安殿内与载沣讨价还价呢。
“老七，你怎么才来？我和袁中堂已经谈了半天了。现在就等着你们军咨府的意见了。”载沣说。
载涛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走上前去，将张绍增的奏稿和《政纲十二条》蓝本递给了他的五哥。
“这是什么奏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载沣不经意地打开奏稿看着，那脸立即沉了下来，颤颤巍巍的奏稿随着他的手哗哗乱响。看完了奏稿，载沣说了一句：“完了！”
在旁边坐着的袁世凯以为前线又出了问题，心里特别高兴。他有些幸灾乐祸地问：“摄政王，出了什么事？”
“那张绍增要实行兵谏了……”
“啊？！”袁世凯站了起来，“张绍增想要干什么？”
载沣没有回答。他将《政纲十二条》递给了身边的太监，说：“念！”
太监赶紧接过来，大声念了起来：“……第一条：大清皇帝万世一系；第二条：立开国会，于本年内召集；第三条：改定宪法，由国会起草决议，以君主名义宣布，但君主不得否决之；第四条：宪法改正提案权专属于国会；第五条：陆海军直接由大皇帝统帅，但对国内使用由国会议决特别条件遵守，此外，不得调遣军队；第六条：格杀勿论、就地正法等律不得以命令行使，对于一般人民，不得违法随意逮捕监禁；第七条：关于国事犯之类党人，一律特赦擢用；第八条：组织责任内阁，内阁总理大臣由国会公举，由皇帝敕任。国务大臣由内阁总理大臣推任，但皇族永远不得充任内阁总理及国务大臣；第九条：关于增加人民负担及媾和等国际条约，由国会议决以君主名义缔结；第十条：凡本年度预算未经国会议决者，不得照前年度预算开支；第十一条：选任上议院议员时，概由国民对于有法定特别资格者公选之；第十二条：关于现时规定宪法、国会选举法及解决国家一切重要问题，军人有参与权……”
太监那尖细的声音，好像一把尖刀，要刺穿在场所有的人的心脏似的。
“住嘴！给我住嘴！！”袁世凯听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简直是在造反！”
袁世凯说这话，分明是在表演。因为张绍增的兵谏，等于为他正在与载沣谋求自己的权力问题上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载沣的手哆嗦的更厉害了，不仅是手，全身也渐渐地颤抖了起来。袁世凯依旧在一旁咆哮着，仿佛这大清国的江山是他的。不过，他的表演倒是很真实——他已经给几个参与兵谏的老部下下达了指示，他要等第二十镇起来造反，然后再击败他们，让第二十镇纳入到他的北洋嫡系中。
好久，载沣才稳定下来，说：“这哪里是兵谏？我看他张绍增趁火打劫，定是以兵谏掩盖他那造反的狼子野心！”
“滦州之乱远非武昌可比，我们绝不能等闲视之！”载沣旁边的一个三十出头的虚胖子站了起来，对着载涛说，“七弟，你力荐张绍增，并委以重任。可这张绍增拥兵自重、胁迫朝廷，这可是引狼入室啊！”在逃这才看清，说这话的人便是载沣的六弟——海军大臣载洵。
载涛脸色蜡黄，一言不发。载洵继续说：“给朝廷上了这个奏章，还有这个《政纲十二条》，不就是让皇上成为一个临朝不理政的虚君么？这样的条件咱怎能答应？不仅如此，那张绍增还要我们这些王爷不能担任重要职务。那谁来为我们大清国效忠？要知道，这大清国可是我们的祖宗们打下来的！”载洵的话里，分明是不想放弃这种权高位重的奢华生活。
袁世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摄政王，我们断断不能答应他们啊！”
“五哥，您得拿定主意，赶紧平叛呀。”载洵也在一旁催促着。
载沣抬起他那惨白的脸，早已经没了主意。他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平叛？拿什么平叛？禁卫军大部分开往前线，留守在京城的禁卫军已经不足六千人了。”
载洵也是急的直搓手。他所辖的队伍在海上，无法参加陆上的战斗。再说，他的部下也没有多少人。载洵说：“现在京城已经没有多少新式武装了；九门提督麾下的八旗兵也是拿不出手，这可如何是好？老七，你不能不说话呀，你可是军谘大臣！”
“就算是巧妇也难做无米之炊。”载涛的话说的很轻，像个蚊子。
望着皇上的叔叔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袁世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袁世凯一见火候到了，就说：“此次我到北京来，就是要协调北洋军各部之间的关系。自从我下野之后，北洋新军混乱不堪，各级官长以下犯上之事层出不穷。这张绍增敢于进行兵谏，也可以说是朝廷这些年来纵容的结果。现在，我已经命令冯国璋为第一军总统官、段祺瑞为第二军总统官。二人均已率部开赴武昌前线。北京周边没有我们北洋新军的队伍。我看不如从山东、河南，以及东北调遣北洋新军前来阻止张绍增。”
载沣说：“危难之时，还是袁中堂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张绍增可是规定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限的。”
袁世凯说：“我们可以先稳住张绍增他们。”
“稳住他们？”载沣似乎是看到了一丝希望，“袁中堂意思是说？”
“派人前去安抚。中心意思是一个字——拖！”袁世凯说。
“拖？”载沣想了想，说，“也好！大家都出出主意。”
袁世凯狠狠地说：“既然张绍增要求召开国会、改定宪法、遣散内阁，不妨我们先答应他。等北洋新军到达这里后，再收拾他们！”
此刻，摄政王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他说：“就按袁中堂的意思去办吧。我们派何人前去滦州安抚呢？
载涛想了想说：“我看叫第六镇统制吴禄贞去吧。他们是好友。”
载洵说：“我早就说过他不可靠，荫昌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但良弼却极力否认，因为他和吴禄贞是同窗好友。若是那吴禄贞前去安抚，却和张绍增同流合污的话，局势会更加危机的。”
载涛说：“事已至此，我们手里没有手握重兵之人。只能用吴禄贞去安抚张绍增了。”
载沣点了点头说：“就叫吴禄贞去吧，再给他加上一个山西巡抚的衔，稳住他。”
袁世凯道：“摄政王所言极是。第六镇是我们北洋的老底子。吴禄贞不会指挥得动。我们借着这个机会，派他去担任山西巡抚，夺了他的兵权。第六镇便可高枕无忧了。到时候，第六镇还可以在京城助我们一臂之力。”
“好，叫那个送奏章的人进来，我有话要问他。”载沣命令道。
秦啸天被一个太监带了进来。袁世凯喝问：“见到摄政王为何不跪？”
秦啸天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在军队里如雷贯耳的人物。原以为他一定是类似于古装小说中的、身材高大的武将，没想到他却是个矮胖子，而且其貌不扬。秦啸天淡淡地回了袁世凯一句：“我是新军军官。新军条例规定，见到官长只能敬礼。下跪，我们第二十镇没这个规矩。”
袁世凯被呛得没说出话来。好在载沣没有在意，他问：“你是何官职？”
秦啸天说：“下官是武卫新军第二十镇侦缉处主官。”
载沣说：“你说说你们第二十镇的情况”
秦啸天说：“我们武卫新军第二十镇全体官兵经过上下一致表决，提出了《政纲十二条》。这《政纲十二条》代表了全体官兵以及全国老百姓的愿望。我们要求朝廷于二十四小时内予以答复。否则的话，我们第二十镇将会兴兵北京城下！”
载沣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们第二十镇全体官兵都同意了？”
“都同意了。”秦啸天说，“奏章上面不仅有张统制、潘协统、伍协统的签字，还有第三镇护理统制卢永祥、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的签字。”
袁世凯大骂：“你一个小小的侦缉处主官，竟敢在王爷们胡言乱语，我把你杀了你信不信？”
秦啸天说：“杀了我？就我个人而言，可以。权在你手里，你想怎样都行，就像你在你的北洋军里。但我现在是第二十镇全权代表，请袁大人对我们第二十镇放尊重些！”这不卑不亢的话，让极为讨厌袁世凯，并主张革新政治、进行君主立宪的载涛等人听得颇为顺耳。
袁世凯则被气得眼睛一瞪：“你找死！”说着，他便要掏出随身携带的*。
秦啸天正色道：“如果你敢杀我，就是向我们第二十镇宣战。到时候，张统制一定会兴兵城下！”
“袁大人，你们不要吵了。”载沣又对秦啸天说，“你回去告诉张绍增，朝廷定会在他限定的时间给予答复。”
秦啸天敬了一个军礼之后，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银安殿。他身后，袁世凯依然在骂：“就是启用这些目无官长的留洋军官，才造成了这个局面。我的北洋军中就没有这样的人。等我的部队一到，我定会让这些人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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