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双子
她身上是玩具熟悉的服装。
亮银色的连体服里面的成分大多数是汞，这让她能够在不调动身体元素的情况下保持一个高元素浓度，极大地提升了续战能力。那些甲壳是和金属兼容性很强的动物材料，不仅不会影响汞元素的流动，而且还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增幅。
这些强大的唯一代价就是……寿命。
金属元素在身上的转换会更加剧烈，总有一天人体会被完全侵蚀，从而变成一座没有神智的雕塑。
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玩具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悲伤吗？愤怒吗？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站在她对面的少女此刻抬起头，她的眸子里也充斥着亮色的银光。
“我追了你很久了，前辈。”
前辈，她这么称呼着玩具，像是嘲讽一样。
“经历了三百七十二天，我从羊水里苏醒，他们赐给我水银这个名字。”
“我继承了你的一切，你的武器，你的装备，你的名号，你的地位，还有你的使命。”
她轻轻地说着，但是却不想从玩具这里得到回应，她似乎只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渠道。
“前辈，你能看到这些吗？这些曾经属于你的东西，现在它们都是我的。”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嫉妒，悔恨，还是愤怒呢？”
“我想要知道，我想要模仿你，超越你，然后……”
她轻轻柔柔地呼唤着，身子前探，像是想要走过来摸摸玩具的脸颊。
“杀掉你。”
慢语里……暗藏杀意！
玩具微微侧脸，一滴水珠从旁边滑落。
红色，鲜艳的红色拉成一条长线。
“红色。”少女轻轻地呻吟起来，“多么令人怀念的颜色，多么……”
“恶心。”
她的身体忽地动了起来，手臂骤然伸长，像是某种软体动物一样，猛地想要揽玩具入怀，埋入那一团亮晶晶的海洋里。
玩具骤地后撤，她手里的匕首早就就位，左右横切，格挡开了这一记拥抱。
她人还在半空中，脚下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变成了一滩银色，蠕动着化成一根根尖刺。玩具半空硬生生扭腰，匕首先于脚尖落地，银色划破，露出下方深色的砂土。
在前方，少女轻轻抬手，她身上的亮色涌动，如同浪潮，呼啸着涌向玩具的位置，丝毫不给玩具一丝喘息的机会。
玩具面色如常，她从刚刚开始就屏息，只凭着一口气顶着。汞中毒的危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曾经拿出来对付铜管家的招数，她自然不可能中招，匕首划开地面上的落脚点，她如蜻蜓点水，身子又一下跃起，翻转着后撤。
水银比一般的元素之子要难缠得多，它不仅能够在常温下保持液态，更重要的是操控性比一般的金属要强太多，这种阴柔的攻势比那些直来直去的硬汉要难应付得多。
但是操控水银同样也很难，它的密度极大，液态的情况下更是极其浪费精力，要把精神附着在每一滴水银上才能完成如臂指使般的顺畅。
玩具接连后撤着，所幸这条长廊足够，她一口气退了接近二十米，而少女没有追击，水银停留在了十米的位置，便重新回到了少女的身上。
“你的恶魔呢？”
她没有进攻失败的失落感，只是歪着脑袋，像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那是你唯一偷走的东西。”
她用了偷这个字眼，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这样，我就不完整了。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玩具仍然一言不发，她清楚这个女孩的来历。元素研究所里有她们所有人的血肉样本，克隆技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她说不清楚自己面对这个“自己”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情绪。
“那些水银……”玩具轻轻开口，“应该很疼吧。”
“疼？”少女轻轻地重复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早就忘记了。”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欺身又上，水银在她身上涌动，这种浓度的汞，不仅对敌人是致命的，对使用者而言也有着巨大的负担，她虽然金属化的程度极高，但她仍旧还是人类，这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玩具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把肺里的浊气都呼了出去。
这一刻起，她开始自由的呼吸。
她的眼睛里重新翻起银色，只不过这银色暗得发锈，同样的色彩在她身上浮现出来，亮晶晶，暗沉沉，沉重的水珠从她皮肤表面浮现出来，一颗两颗，如同珍珠般，静静地悬在她身前。
汞……对汞！
刹那间，一场银色的雨在这长廊里淅淅沥沥。
玩具的汞颜色更暗，还带着些许血色。它们分散成无数水珠，迎着那一片银色的海洋撞了过去。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在长廊里，暗沉的汞没入亮色的汞中，像是扎了进去，然后沉没，沉默的气氛吞噬了战斗，银色的海洋势头不止，仍旧呼啸着涌向玩具。
玩具……不是对手！
“太让我失望了！前辈！”少女在狂笑，她踩着浪头，居高临下，“你已经不够纯粹了！”
水银如镜，映着玩具的身影。
少女眼神中有一种厌弃还有……怜悯。
“你仍然只是可怜可悲的人类。”
玩具仰着头，她轻轻抬手，像是无奈地投降，只是她眼神里却没有任何这样认输的意思。
“不再纯粹了吗？”玩具自言自语。
她的手指向上猛然弯起，黑色手套攥起来，伴随着这决绝的手势，那些血色的汞豁然变形，尖锐，像是无数颗小尖刺，噗嗤一声穿越银色屏障——
一场冲往天际的血雨。
这血，不仅仅有玩具自己的，还有那名少女的。她猝不及防，身上多了几个透亮的空洞，粘稠的血液从伤口里缓缓滴落。
那血……是红色。
玩具轻轻走过去，她手里的匕首倒转，锋刃轻轻地贴在少女颈间。
她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们都是可怜可悲的人类，那么不够纯粹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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