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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䥆悬尸(二十一):水到渠成


  县长的酒量极好,交代完招待军爷的席份,摆平了黑子的购粮请求,喝了三壶高度酒,压根儿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不泛红,语不失言,简直就是一酒桶。坐上停在门口的专车,一路扬长而去,后面的姑娘还在万分不舍的甩着手绢相送。

  眼看事儿就成了,黑子心里也算撂下了一块天大的疙瘩。他低三下四的送走了秃头县长,站在烟花巷子门外也算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纸上标着的地址,还在城西头。

  黑子皱了皱眉,旁边的落梅看在了眼里。

  “怎么了,还为什么事儿捉急啊?你今天算是运气大好,一天没等,就把事儿给了了,明天就能带着粮食走人了。你可真是幸运的不能再幸运了。”

  “事儿是成了,明儿去城西头办差不也是个麻烦事儿吗?路途遥远啊......”闹了半天,黑子是在嫌城西路太远。

  “哼哼!”落梅冷笑了几声,”你就知足吧,起码明天一过,你们全族是不会再挨饿了。我们还得想着法子伺候好上面下来的军爷。“

  “得,算我事儿多了。”黑子回过头来,“老鸨,算算吧。一共多少钱,县长今天的开销,全算我的了。”

  “不用了,”落梅摇了摇头,“县长刚才已经吩咐过了,等那位过来视察的军爷走了,一块算。”

  “啊?”黑子着实吃了一惊,“他自个花钱?”

  满清还没倒台的时候,京城各大花名酒楼,来来往往,一天天的就没断过。几个八大旗的王爷,那是今天吃完了山东的,明儿广东的就又来了。酒席大宴,就从来都没断过。自个花钱吃饭的王爷,他还真是从来没遇见过。

  “是啊,那怎么了?”落梅有点不明所以。

  “他辛辛苦苦坐上去的一县之长,他就没想过捞点油水,吃吃白食?”黑子的语气略微带着些讽刺。

  “油水那是肯定要捞的,但像这种一两顿饭,他可不会白占你的便宜。”落梅的表情有些反感,“小便宜占尽了,那可就捞不着大油水了。”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明了,若是身为父母官,到处吃喝嫖赌,还从来不自己花钱,就算明面儿上没人敢说,那他的名声还好的了吗?要是克扣下大买卖,就要做到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越是两袖清风,就越有可能藏着弥天大谎。

  “哦,哦。”黑子反应过劲儿,“看来他是不愿意欠我的,他不是看不起我,是他压根就不想看我。”

  “您能说的这么通透,也算是目光不浅了。”落梅对黑子颇为欣赏,因为在她们这儿讨个风流夜的不是夸夸其谈的伪君子,便是目中无人的富家子弟。

  “承您抬爱。”黑子像模像样的比划了一个礼,“您忙您的,咱回见。”

  “哎哎!你等会儿!”落梅又唤住了他。

  黑子很不情愿的再次回头:“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您忙您的,我不想泡进您这个温柔乡。”

  “不是,”落梅轻声笑了笑,“我是想问,和你一同来的那个年轻人,他什么时候会再来?”

  “哦,他呀!”黑子恍然大悟,“他要是想来,也就这一天两天的事儿,要是不来,那也情非得已。毕竟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他身边抱着孩子那位,就是他的岳父大人!”

  “明白了,明白了。”落梅笑颜未变,“您慢走,回见~”

  黑子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哆嗦,他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客栈。他告别了赵临宪以后,日夜兼程,这才赶上了前脚走了的赵停山他们。他到了那破旧的木屋,还真就碰上了着了道儿的赵停山,为了把他唤醒,黑子又是一天没合眼。赶完一天的路,他晚上还要陪着赵停山守夜,合着就睡了半个晚上。然后,就又是今天白天一天的奔驰。说实话,黑子早就累的上下眼皮子打架。他为了完成东家的命令,也算是拼了半条小命了。

  屋子里的赵停山和马敬笑,早就打起呼噜睡得舒舒服服了。一旁的槐花也是安安静静的躺在一个小被窝里睡着了。黑子简单脱了衣服,便也赶紧躺进了被窝。他累极了,浑身的肌肉没有一块儿是不疼的,他翻了几个身,就立马昏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黑子在赵停山的呼唤下,这才缓缓睁眼。

  “嗯~嗯~”

  “醒醒!”赵停山摇了摇他的身子。

  黑子起身望了望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二人:“老马和孩子呢?”

  “他带着孩子去买几件衣服。”赵停山坐在床沿上。

  “哦,这样啊。”黑子伸了一个懒腰,“走吧,该去办事儿了。”

  “什么事儿啊?”赵停山好奇的问。

  “昨天晚上,我忙活了半宿,总算是把哪有粮食给摸清了!”黑子骄傲的说。

  “真的?!”赵停山立马就激动了起来,“你跟县长说通了?”

  “对,昨天晚上我去咱们经过的那个烟花巷子玩了玩。赶巧了,正好碰上这里的县长,我们一见如故,他昨儿还请我喝了顿酒!”黑子夸张的自拍马屁,“我跟他谈了一谈,买粮食的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还给我留下了地址,说今天就可以去他家搬运粮食了!”

  “那太好了!”赵停山激动的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这样咱们全村都有救了!”

  “只不过......”黑子为难的话说一半。

  “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赵停山有些着急。他最怕的,就是希望落空,自己在父亲和几个哥哥的眼里,就又成了个笑话。

  “县长狮子大开口,二十万斤粮食,三十根金条!”黑子表情犯难。

  “哎呀,那都是小事儿!”赵停山立马就掏了掏自己的包袱,摸出了一个布袋子,“给,这是整好三十根金条。父亲说了,这大灾之年,粮食比金子还贵,漫天要价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能活命才是真的!”

  “说的对!”黑子接过了那一包金条,“事不宜迟,昨天晚上县长听说,今天这儿还会有大官进城巡视。我们要是不尽早过去办差,等大官来了,那县长大人可就顾不上我们了!”

  “黑子哥,你说的是啊!”赵停山也同意黑子的看法,“不如我们这样,现在就快去!”

  “我们不等等你岳父了?”黑子问。

  “不等了!”赵停山一下从炕沿上跳下来,“事关重大,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而误了大局,咱们就这就走!”

  赵停山和黑子出了客栈,顾上两辆黄袍车,立马就往县长的府上跑。车夫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一身的肌肉,非常有力气,肺活量也大的惊人。他一边小跑着向前,还能有多余的力气,和赵停山聊天。

  “这位爷,看您二位这一身打扮,不像是一般人。这还是往县长的府上跑过去,您说,您是不是咱们县长的远方亲戚?”车夫的声音低沉而高亢。

  “哎哟,那可不是!我们是同县长一块做买卖的!”赵停山看着还算热闹的街景,不禁想起了还在挨饿的村民。他幻想着,如果他能把这些粮食带回去,救活了全村人。他是不是也可以把那小山村变成像这个古城一样的热闹小镇。

  “您做的绝对不是小买卖!”车夫既有奉承之意,又有礼貌的意思,“您一定是跟县长他老人家谈实业的,实业救国嘛!”

  “也不能算,如果非要说救,那也是救国算不上,顶天救人吧!”赵停山半说半掩,因为他岳父告诉他,千万不能什么话都说真的,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您也是菩萨心肠!”车夫好话说尽,无非就是想多讨几个赏钱。

  “你说,这日本人,他能打到这儿来吗?”赵停山主动挑起了话头儿。

  “那不能够!”车夫自信的否定了这一点,“您没看着告示啊?今天有一位国军将领从咱这儿经过,听说是去打击日本人的军队的!”

  “是吗?”赵停山为之一振,“是哪位将军的部队?”

  “好像...好像是姓汪,说起名字,我也忘了。您要是乐意,您刻意自己去城门口看看。”车夫对这些事并不关心,毕竟当领导的多了,他们过得再好,那这黄袍车还是该拉就得拉。

  “这样啊,不妨事。回头,我自己看看。”赵停山笑了笑,忽然对这座城的来历起了兴趣,“我来得时候,这座城的名字好像都被磨平了。看上去,这儿也算是一座古城了。我想跟你打听打听,你知道这儿的来历吗?”

  “您这算是问对人了!”车夫想都没想,直接便答道:“这座城,原名儿叫做白帽。白色的白,脑袋上戴着的帽子的那个帽。这也算是一座百年老城了,只不过现在城门楼上的城名儿一没,这儿的名字也就没人记得住了。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白毛。”

  “白毛?”赵停山有了点兴趣,“白毛鬼不成吗?”

  “嗯......”车夫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好像是光绪年间,这儿爆发了极大的瘟疫,很多人都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黄土之上,尽是尸骸,来往的行人,十个有九个病,整座城都闹得人心惶惶。后来,有那么一户人家,在瘟疫爆发前,是个地主老财。他们家的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这瘟疫一发,管你是腰缠万贯,还是前胸贴后背,它那才叫一视同仁。这家地主没个几天,就快要病死了绝户。万念俱灰的老地主,眼看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也快要病死了,索性他就趁着还有那么一点儿力气,刨开了自己家的祖坟,把自己的棺材和孙子的棺材预备整齐,躺在里面就等着黑白无常过来勾魂儿了。可谁知,迷迷糊糊的老地主混混就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一睁眼,可吓了他一跳!在他的面前,竟然有一个浑身白毛的东西,正俯在棺材上看着他呢!老地主一时慌了神,有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想,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被白毛鬼吃了就被它吃了算,没准儿还能死的痛快点儿。那白毛鬼也不是省油的灯,它一口就咬在了老地主的身上,可它刚下嘴,就立马又退了回去!它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因为它尝了出来,这个老地主得了瘟疫,肉都变臭了!老地主惊吓过度,又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候,就是他的小孙子不断的摇晃他的身子。他睁眼一看,小孙子的脸上也被咬去了一大块儿肉。他害怕的赶紧搂住了孙子,却惊讶的发现,他们全身上下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瘟疫的迹象了!”

  “听你这么说,他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那白毛鬼那一口正好解了瘟疫的毒?”赵停山笑着问。

  “哎!这您算说对了!”车夫拉着车,缓缓转过一个弯道,“那白毛鬼以毒攻毒,正好用尸毒解了瘟疫毒!老地主病好以后,白毛鬼的唾液能救命的消息也就传开了,弄得人人都在满大街的寻找那能救命的白毛鬼。因为白毛与白帽谐音,那时候咱大部分人的文化程度也不高,所以就干脆给这老城叫了这么一个名字。”

  “哈哈哈~”赵停山笑了笑,“听你这么讲,我仿佛就已经想象到了,当时人人在城里喊着‘白毛’、‘白毛’的样子了!”

  “哈哈哈~”车夫也笑了,可以说这一路上他的笑脸就没断过,“可不是吗,多着乐啊!”

  聊得畅快,再远的路程也变得没那么遥远。县长的府宅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车夫在院子门口停了车,赵停山走了下来。

  “多少钱?”

  “您看咱们聊得也这么投缘,我也不好意思朝您多要。这么着,您给八毛得了。”车夫笑嘻嘻的等着赏钱。

  “哼哼,”赵停山笑了笑,他心中知道,这一趟五毛挡住了,“八毛多不吉利,我给你凑个整数,一块得了。”

  说完,他递给了车夫一块大洋。

  “哎哟,瞧我说的,您果真不是一般人啊!”车夫见这位非但不讨价还价,还出手大方,连忙点头哈腰的招呼起来。

  赵停山也刚好就吃这一套,他满面春光的走到门口,看了看上面正在把手的警卫。一时间,这心里就又没底了,这么大的阵势,他这辈子可还从来没见过。

  黑子坐的车也赶着忙着到了门口,他下了车,尽忙着就打点走了车夫。

  “你看,这警卫如此森严,咱们可怎么进去啊?”赵停山看着黑子,有些迷糊。

  “不妨事,我有这个!”黑子把县长昨天写给他的那个纸条递给了他,“你看,这就是县长昨天给我好东西!这玩意儿足以让我们进县长府门!瞧我的!”

  不出所料,他们二人刚迈上台阶,就被门口站着的一个军官给拦下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

  黑子赶忙上去应付:“我们是买卖人,昨天刚和县长谈好了一笔大买卖,您瞧,这儿还有县长大人留给我的住址呢!”

  军官接过纸张看了看,目光锐利似老鹰。

  “还真是县长的亲笔字。你们先在这儿候着,我这就进去禀报!”

  “有劳您了!”黑子连忙低头示谢。

  过了半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呵呵的走出了府门。一看到黑子和赵停山就连忙打起招呼。

  “您二位可算来了,我们县长早就等候您二位半天了!快请,快请,你们可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快请进!”

  “哈哈~”黑子立即回礼,“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赵停山不禁在心中钦佩,黑子果然自有一套,这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就成了县长府上的贵客了!

  他们被带到装修典雅的客厅,下人立马上了茶水。赵停山坐下,刚端起茶杯想尝尝鲜,县长却立马就到了,吓得他又给放了回去。

  “哈哈哈~”县长笑着跨进客厅,十分满意的看了看黑子,“你果然讲信用,说来就来了!”

  “那是自然,我们一家老小还都等着吃饭呢!”黑子客气的抱了抱拳,“您日理万机,抽空来应付我们,真是劳烦您了。”

  “欸~话怎能这般讲,我们是合作伙伴,双赢才是我们的共同目的!”县长转眼看向一旁的赵停山,“不知这位是?”

  “哦,”黑子连忙引荐,“这位是我们家的公子,奉了主人的命令,前来采买粮食的!”

  “你好,你好!”县长紧忙伸出手,“好高兴见到你啊!”

  赵停山也立即过去握手:“性命攸关的大事,实在是有劳您了!”

  “好,”县长指了指座位,“您二位快请坐,我们也好聊聊正事了!”

  黑子作为赵停山的代言人,率先开口:“县长,您要的东西,我们今天就已经带来了。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帮我们筹措到那么多的粮食啊?”

  “那是自然!”县长凝重的看着黑子,“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用,你是不是也要先让我看看我想要的东西啊?”

  “您说得在理!”黑子打开随身携带的布袋,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扣子解开。三十根金光灿灿的黄鱼,整整齐齐的堆在古木桌子上,不时惹人口水连连。

  县长的眼珠子都快要看掉了,他估计为官多年,也没能见过这么多的黄金。他赶紧晃了晃神,将目光重新转移到黑子身上。

  “您稍等,粮食的事儿,我这就办!”

  他叫来一旁的管家,从一堆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张单子。他在上面不多不少的写下二十万斤大米,并将票子递给了黑子。

  黑子接过纸票,有些不明白:“您这是?”

  “唉......”县长叹了一口气,“不瞒兄弟说,我也确实有点难处,粮食的事儿,能不能宽限个一天?”

  “啊?”黑子有些诧异,“我们不是说好今天两清的吗?您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听听。”

  “那好,既然兄弟执意要问,那我就如实说了。”县长清了清嗓子,“你昨天也看见了,大半夜,我还得亲自去一个不雅之地安排。可见今天要接待的,是一位极其重要的将领!他来咱们这儿,那肯定是没有好事儿啊,不是为了视察民风民情,就是为了视察粮食储备,也好救灾民于水火。你想想,要是他来了,带人一检查上面拨下来救灾的军粮,结果库房里面空空如也,那我这乌纱帽不就保不住了嘛!”

  黑子想了想,点了点头:“您说的也对。那您想怎么办?”

  “不如,”县长眼珠转了转,“你们今天先回去,等明天将领一走,我立马就亲自带你们去取粮食!当然了,搬运的工人,得你们自己顾!”

  “啧......”黑子显得有些为难,“不是我们不相信您,就是这口说无凭。要不这样,今天金条我们也先带走,等明天,咱们再正式交割!”

  “别啊!”县长急了,“你看我这也是一县之长,我的承诺你们还不信吗?这样,你们的金条留下,那张重要的调度令你们先拿走,要是明天我不给你们发粮,你们就自己去库房取!他们见了这张调度令,没人敢拦你们!”

  黑子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三少爷,您看呢?”

  赵停山看着黑子手中的调度令,心说,这好歹也是一个地方父母官的承诺,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如果我们就这么拿金条走人了,岂不是直截了当的打他的脸吗?

  “好吧,就先这样吧!”

  “你可想好了?!”黑子一把抓住了赵停山的手腕,眼中透着阵阵警觉。

  “嗯!”赵停山点了点头,“他也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我相信他。黑子哥,你把这调度令收好,我相信,县长绝对是个讲信用的人!”

  “还是这东家有见识!”县长立马眉开眼笑,“我一声令下,全城的粮食铺子,都得给您二位调度粮食。清朝还没玩蛋的时候,那叫作交皇粮。现而今,你们要的这些粮食,那就是皇粮!”

  “哈哈哈~”赵停山很是高兴,没准儿还能结交这么个政府上的朋友,“那就多麻烦您了。”

  “哎哟,”县长下意识的看了看表,“你看,这咱们说着说着,军爷也快到了。二位,按理说,我是应该留二位吃个家常便饭的。奈何时不我待,我得赶紧过去迎接了!”

  “您为百姓日夜操劳,怎能多劳烦您呢!”赵停山抱了抱拳,“您先忙,我们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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