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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䥆悬尸(二十五):民心所向


  搜刮完城内的最后一点粮食,部队整装待发。车子上大大小小全都是子弹、炮弹还有粮食。在最后面,甚至还有两辆坦克。

  赵停山跟在自己的连队,慢慢悠悠的出了城门。

  “后面那两个铁皮车是什么啊?”

  “不懂了吧!”一只耳朵的士兵抽着烟卷,“那叫坦克!”

  “那是什么东西?”赵停山还是一点也不知道。

  “具体是个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它可是个好东西!人只要一坐进去,外面的人怎么着也伤不到你!”一只耳对坦克的概念也很陌生,但终究也见过几次。

  “这两个家伙一定价值不菲吧?我觉得吧,蒋委员长肯定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倒扣着帽子的士兵,懒懒散散的吃着一个还热乎的烧饼。在他身旁的班长起着马却并不想管他,无组织无纪律之风在这儿好像已经非常的普遍。

  “既然蒋委员长买不起,那这两个大家伙是怎么来的啊?”赵停山更疑惑了。

  “哼哼!”班长骑着马,说道:“这两个东西,是将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俄国人手里抢来的!”

  “啊?抢来的?!”赵停山对沙俄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因为赵府上的伙计,很多都是和他爷爷一块往沙俄走过货的。沙俄毛子的凶悍,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哼!”班长没有任何架子,非常平易近人的和他们混迹在一起,“现在人家叫苏联了,那该死的沙俄早就灭亡了,连沙皇都被骗进地下室给乱枪打死了。我们就趁着他们时局动乱,以极低的价格从几个逃难的沙俄旧部的手里买来了这两辆看着还算凑合的铁皮疙瘩。”

  经过一段漫长的行走,赵停山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长时间,就是感觉天一下子亮了,又一下子黑了。中午的时候,一辆车顺着他们最后面给他们每人配发口粮和罐头。起初,他还非常的抵触这种铁皮罐子里的东西,但在他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做成块状的牛肉和压在铁皮里的烤馒头,经其他人的告诉,他才知道里面装着的叫面包。

  因为部队行进速度需要极大的提高,所以当天夜里并又有废多余的心思去搭帐篷,干脆就露宿在了几道土丘的背坡。一是为了防止日军空袭,二是为了防止吹来的呼啸大风。

  作为一军统帅的汪精政和几个将领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商讨着下一步的进展。

  张焕宗十分不解的问道:“将军,咱们筹措军粮可以理解,但是咱们把城中的粮食全都给带走了,那城里面的百姓可就是死路一条啦!”

  “什么叫全带走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将领正啃着一只猪腿,“咱们不是把豆饼和麦麸子给他们留下了吗?足足几十万斤!省着点吃,够他们吃上一两年的!”

  汪精政喝了一口兑了很多水的白酒:“如果我们打赢了,粮食还是他们的。如果我们挡不住,那剩下的粮食就算给他们留下,也吃不到他们的嘴里。”

  “就是!”军需官在火堆边儿上烤着手,“我们要是一走,那日本人可就进来了!他们肯定把粮食一抢而空!那时候,这些粮食可就真的成了助贼了!”

  “可是......”张焕宗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城中的百姓,有不少都是老弱妇孺。成年的大小伙子,几乎全在几年前被拉去当了壮丁了!咱们要是打不赢,那他们非得全饿死不可!”

  “谁说咱们打不赢啊?”大胡子不爱听了,“咱们不仅要打赢,还要正经八百的让蒋鼎文那皮小子看看,没他那几十万军,咱们照样能打死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寇!”

  “对!”军需官借着篝火点起了一根香烟,“我们这次肩负着几个城镇百姓的生死存亡,我们要是完蛋了,那他们全都要完蛋!”

  赵停山他们几人坐在一堆火的旁边,也开始聊起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对昨天晚上的那点儿回忆。

  倒扣着帽子的士兵把自己的罐头放在火焰上烤了烤:“还记得那个姨太太的小模样呢吗?那小脸蛋长得,要是能娶回去当老婆,别提有多舒服了!”

  “滚一边去吧!”班长刚给马喂完草料回来,“那小模样长的是好看,你把她娶回家里去,你能养的起吗?”

  “就是!”一只耳也不屑的说道:“你也不看看,那些个贪官污吏贪了多少灾民的救命粮,才养的住这么多的姨太太。就你那三瓜俩枣,还不够人家买一身衣裳呢!”

  “哈哈哈!”倒帽子笑了笑,“我也就是说说玩玩,就算我真给娶回家里去,那我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唉......”不知怎得,一只耳想起了那几个贪官污吏,“别说,我还真是可怜县长那个老小子,娶了这么多小老婆,结果到最后,自己挨了发枪子,老婆转手就给卖到了妓院。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咳!”班长喝了一口掺了很多水的白酒,“你们想那些没事闲的东西干什么,先想想几天后的那道防线给怎么守住吧!”

  倒帽子对这件事儿早有耳闻:“听说那是蒋鼎文留下的,他在那儿赔了不少兵,却连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都没能做到。”

  “哼!”班长想起这档子事儿就没好气,“蒋鼎文的部队是日军的几倍,结果一夜的激战下来,日军的阵亡率还不到他们的一半儿!”

  “啊?”这个弥天大笑话引起了赵停山的注意,“我没听错吧?难道是日军的装备太好了,我们的补给跟不上?”

  “不是!”班长吐出一大口哈气,“前些日子,他们才拿了李培基的几十万军粮,听说还是从救灾粮里面抽出来的。要我看,根本就是蒋鼎文不会打仗!”

  “如果蒋鼎文那么多人都没能打得过日军,那我们这么点人,该怎么跟日军战斗啊?”赵停山没打过仗,甚至没参加过什么正经训练。

  “欸~”倒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蒋鼎文那水平,怎么能跟咱们的汪将军相提并论!而且先抛去那些用不着的,光凭咱们的后勤补给,就已经拉开他们几条街了!咱们的现在吃的这些东西,比隔海对面的美国大兵吃的还好!咱们个个身强体健,怎么可能打不过几个倭寇!”

  “咱们吃的这么好,而且人数又这么多。那这些军饷是从哪来的啊?”赵停山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难不成这军饷全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不成?

  “哈哈~”班长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赵停山,“想不到你这个年轻人还处处跟在点子上啊。实话告诉你,虽然咱们不是土匪,但咱们这些军粮、军饷的来法儿,可一点儿不比土匪来的容易!”

  “从百姓手里抢来的?”赵停山斜着眼睛问。

  “不是!老百姓的钱多好抢,也犯不着咱们亲自动手不是!”班长把酒瓶子递给赵停山,“老蒋拖欠咱们军饷,他指望咱们给他打天下,还不让咱们吃饱饭,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他却还在黄埔港上吃鸡蛋。他不给我们军饷,我们自有办法,他只要还让咱们卖命一天,那他就一天别想亏欠咱们!我们吃的、用的,全都是从老蒋手上抢来的!再不济,那也是从那些个地主、富商,甚至是军阀手上抢来的!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咱们还就直接刨了清家的祖坟,里面的名器、宝贝,全都给高价卖了,换枪、换炮,保一方平安!”

  赵停山喝下一大口兑水白酒,他感觉这都不像是酒,根本就是放了几天都快已经坏了的酒。

  “这么说,咱们很像绿林好汉?”赵停山嫌弃的将酒瓶子递回去。

  一只耳接言道:“国家贫弱,政府跟不上补给。那就得咱们自己想办法,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咱们不去抢他们的,但也不会多可怜他们。跟你说实话,其实咱们的将军,不听蒋委员长的号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老蒋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干什么。东北失陷的时候,他从几个东洋商人手里,不知骗走了多少现大洋,更不知从东北军手里抢来了多少枪炮。一个地方如果注定要遭殃,那就要让它遭殃的更有价值!与其便宜了的日本人,真不如连哄带骗的,把能拿到手的东西全攥在自己手里。”

  “那我们究竟属于哪一方啊?”赵停山有点儿不解,“听你们意思,咱们穿着国军制服,却又不听老蒋的命令。我们打击日本人,又打击国军。那我们到底是哪一边儿的?”

  “哪一边儿的不一样啊?”倒帽子咽下一口罐头肉,“就拿现在的大灾之年来说,咱们中国现在的党派多了。有哪一个能救这些灾民于水火,还不全都是干看着每天都有人饿死?尤其是这老蒋,前些日子还让自己的夫人去给印度甘地筹款,结果人家白修德一篇报道说河南还在饿死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国军、共军、日军,都在等待时机,晚清势力、英国人、法国人,都在不断的吸食着中国的血肉。”班长擦了擦自己的刀子,“我们不属于他们的任何一方,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将军的调遣。他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就算明知道他会带领我们走向毁灭,那也要跟着他走!”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天寒地冻,就算想睡觉,也睡不了多长时间。刚把被窝捂热乎,一阵风吹过来,就又被惊醒了。寒风呼啸,脸上甚至都难以出现那么一点点的油渍。

  部队穿过道路,在路的两边,几乎每隔几米就会看到一具尸体。这些人都是饿死的,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实在饿得不行,倒在逃荒路上的。

  “长官,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突然,一个在路边儿等死的老妪看到一支军队经过,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猛扑过来。她几乎把没个士兵的身子都晃了一遍,可就是没人理她,更没有人施舍给她一口吃的。

  赵停山摸了摸自己的大衣,里面还有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半个面包,他寻思着,等他经过的时候,可以把这面包给老妪。

  班长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呵了一下马。他来到赵停山的,面前,瞪了他一眼:“把吃的收好,我们管得了他一时,管不了他一辈子!”

  “可你我心里都清楚,她是不了几天的。给她一口吃的,全当让她临了吃顿饱饭吧!”赵停山还是心怀怜悯。

  “罢了,你愿意给就给吧。”班长骑着马,不是很高兴的,就走上前去。

  赵停山经过老妪,没跟她多说话,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把那面包扔在老妪的手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任凭那老妪怎么道谢,他也不愿再回头。

  傍晚时分,部队总算是在预计的时间内,抵达了蒋鼎文遗留下来的要塞。这里布局合理,建筑牢固,可为什么就是不战而退呢?防御工事,在张焕宗的部署中,迅速的进行。他们的工作只是简单的将子弹,大炮全都扔在战壕,其它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过多的辛苦劳作。

  他们在这里守了将近四天四夜,可就是没有任何动静。远远的望去,一片平原没有一个人影,更别说日本人的大军了。部队所在的位置也和他们预想中的位置一样,完全不会有任何痕迹,只要隐藏的到位,拿着望远镜望过来,完全就是一片废弃的军事战壕。

  “有情况!!!”

  第五天清晨,总算是在辽阔的平原看到了成片的人影,只不过放眼望去的,不是什么日本军队,而是一大群灾民,遥遥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就像是一只只工蚁,在奔着食物侵袭而来!

  汪精政登上高台,拿着望远镜望去。他打探来的消息不假,却也不算是完全真实的!

  日军被灾民们团团围住,可以说就是在百姓的拥护下,趁胜进军!如果用大炮打过去,将会有无数的平民跟着一同死在炮火之下。如果等日军靠近,那就更不现实了,因为一旦用机枪扫射,最先倒下的,也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张焕宗心急如火的站在汪精政的身边。

  “实在不行,咱们就打吧!如果等他们逼近了,那咱们的伤亡可就更大了!”大胡子暴躁的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眼中的怒火已经明显的压不住了。

  “荒唐!”军需官指了指那些灾民,“他们可都是中国人,要是我们一炮打过去,能杀死不少日军不假。可被无辜殃及的百姓更多!可以说,杀了一个日军,那就会杀了十个百姓!”

  “那你说什么怎么办?!等着日本人来割我们的脑袋?!”大胡子急了,他根本就不想再等下去。

  “别开玩笑了!”军需官也心急不堪,“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拥护日本人,但我们要是这么无差别射击,那我们与日本人何异?我们与弃百姓而不顾的老蒋还有什么差别?”

  在一个战壕下面等着阻击的赵停山几人,也不知所措。他们看到的完全是一层压着一层的灾民,虽然也看得到日军的大旗,却根本就打不到里面的日本人。如果想射杀日军,那就必须要先杀掉无数的灾民!

  赵停山打了一个寒颤,他真怕汪精政会下令,无差别射杀百姓。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在一旁时刻保持警惕的班长也犯了难:“还能怎么办,全都等着将军的指令!”

  一只耳震惊的看着那情境:“完蛋!这群灾民没救了,骨气都哪去了?!竟然为日本人打着掩护,来攻杀自家人!”

  “哼!”倒帽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当年元朝的铁骑也占了中国几十年,可也就是几十年!还不照样被咱们给碾回草原了!”

  赵停山倒吸一口凉气:“清军入关的时候也杀了不少汉人,天知道这多年以后,这中国大地到底姓什么啊!”

  他心中很是犯难,古书中尽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现而今,无数的灾民竟然拥护着杀人如麻的异族侵略者。赵停山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为之而战的党国政权,到底是不是民心所向。

  张焕宗和大胡子等将领还在争论不开,他们有的建议开火,有的建议静观其变。场面一顿混乱,甚至要拳脚相向,因为现在正是最好的打击时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全军撤退!”

  许久没说话的汪精政扔下望远镜便走下高台。众人无论是哪一派,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张焕宗连忙走上去询问:“当真要走?!”

  “不行!日本人如此嚣张,我们怎么可以受这种窝囊气?!”大胡子气的脸颊通红。

  “那你也得受着!”汪精政面色铁青,“我从军十余载,像这种窝囊气,我还是头一次受呢!那么多的无辜百姓,我们一炮下去,得造下多少孽债!”

  “可是......”大胡子仍想争辩。

  汪精政每等他说完,就立马打断:“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现在撤走,以后还有机会!如果现在真的开炮了,可就彻底失去一切了!”

  张焕宗望了望众人,大骂:“你们他妈都没听见吗?全都给老子撤退!”

  传令员火速奔往各个战壕。

  “全军,立即有序撤退!”

  赵停山等人无不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们等了几天几夜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倒帽子不解的问:“班长,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没听见将军下令吗?快撤!”班长说完,扛着机枪就往后方军用卡车上搬运。

  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部队终于撤回了安全地带。累毙了的士兵们,草草搭起了帐篷便倒在里面昏睡不起。

  汪精政等人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大发雷霆的叫来了通讯兵,一个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信息,你竟然没有给老子探出来?!”

  挨了一记耳光的通讯兵仍不敢懈怠,他立正挺胸:“经后续核实,日军将进军路线拟定为灾民的逃荒路线!且随行将部分军粮分发给逃荒灾民!他们中陆续开始建立谣言,说什么国民政府气数已尽,当拥护其他政权!元、清两朝,皆不是汉人,所以拥护日军亦是救国之道!吃了日军粮食的灾民,有帮其做饭、喂马、搬运弹药,甚至直接拿起枪,参加日伪军抵抗国军!”

  “够了!”汪精政突然眼前一阵眩晕,瘫软在座位。

  “将军!”张焕宗和其他几人,立马围了过来,“您不要紧吧?”

  汪精政晃了晃手:“我不要紧。”

  张焕宗瞥了通讯兵一眼:“赶紧下去!”

  “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就算这些灾民是中国人,但首先,他们是人!”汪精政喘了几口气,笑道:“你看,咱们几个不全是挨饿挨出来的吗?”

  “是啊,”军需官叹了一口气,“事情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人一旦饿起来,就会屈服于最基本的需求。”

  “没错,”汪精政的头痛稍稍得以好转,“灾民们陆续饿死在逃荒路线,而国民政府却见死不救,好不容易拨下来一点儿救济粮,却全被那些贪官污吏给扣下了,弄得百姓非要卖儿卖女才能有一条活路。在他们眼中,国家已然弃他们于不顾,也就完全没有任何拥护政府的必要。他们愿意和给他们粮食的日本人并肩而行,怨不得别人。”

  张焕宗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图:“按照日军的进军速度,蒋鼎文的四十万国军不日便会溃败,河南肯定是保不住了。”

  “什么?!”大胡子有些难以置信,“日军不过数万,蒋鼎文有四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抵挡不住?!”

  “你忘了河南还有三千万灾民了吗?!”汪精政坐在位子上怒目圆睁。

  大胡子难以抑制的情绪无处发泄,极不情愿的扔下自己的枪,便疾步走了出去。剩下几人,在汪精政的要求下,也陆续离开了营帐,只留下他一人在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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