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宝篆成空（一）
赫连昭正俯身大哭，忽觉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姑娘，你是在哭我吗？我还没有死。”
赫连昭抬头，见璟王嵇源已然醒转，正支撑着坐起来，不禁破涕为笑道：“你醒了。”
嵇源见竟是她，内心闪过一丝悸动，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昭不知从何说起，只苦恼地摇了摇头。嵇源恐她误会，忙问：“是你救了我吗？”
赫连昭哀戚地摇摇头，指了指祯王道：“是这位老人家救了你。”
嵇源这才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俯身一看，见他面色焦黑，忙问：“这位老人家怎么了？”
赫连昭泪水盈盈道：“他为了救你，已经……殁了。”
嵇源满脸震惊，问道：“这是为何？”说着又将祯王细细查看一番，见他气息已闭，面上登时浮现出一层愧疚、忧伤的神色。
他转向赫连昭问道：“这位老人家是何方高人？”
赫连昭想起祯王临终之言，催道：“说来话长。老人家交代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将他的尸身安顿好，速速离开此山。”
嵇源闻言，记起自己中毒始末，忙点点头。
赫连昭取来一盆泉水对嵇源道：“这位老人家对你有再造之恩，你好好看看他，记住他的样子，替他敛衣吧。”
嵇源点点头，俯身替祯王擦洗梳拭，见他衣衫残破，便脱下自己的衣裳替祯王穿好。赫连昭已挖好一个深坑，二人合力将祯王葬了进去。
赫连昭又寻来一块石板立在墓前，拔剑刻道“古今潇洒风流第一人之墓小山、流光奉立”。嵇源一怔，细看了一番，见她字迹遒劲有力，宛如男儿，碑文又写得如此放荡不羁，不由得悄悄多看了她几眼。
二人将牌位立好，跪拜一番，赫连昭便引着嵇源从那瀑布间跃了出去。
二人出了瀑布，走了片刻，嵇源仍不住回望。
赫连昭忙道：“快走吧。”
嵇源刚要答话，却听一旁的巨石后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王妃此时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嵇源连忙将赫连昭护在身后，喝道：“来者何人！”
那娇滴滴的声音嬉笑道：“璟王还真是命大，中了‘弦惊散’竟然还不死，难怪我家王爷放心不下。”
赫连昭哼道：“我真是个十足的睁眼瞎，三年间都未看出你居然会武。锦书，你小小年纪，不简单呐。”
文锦书咯咯直笑：“我的好王妃，三年过去了，您没发现婢子的相貌、身长都无甚变化么？实话告诉您，婢子已年过而立，自幼身患奇病，一直都是这豆蔻年华的模样。”
她哼了一声，又道，“王爷正是看中我这一点，才派我来看着您的。王爷果真料事如神，您……还真是不甘寂寞呐。”
她的声音原本稚气十足，此时混着妖娆媚笑，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赫连昭闻言怒极，刚准备冲上去，嵇源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莫轻举妄动。我来，你且站在我身后。”
文锦书叹道：“璟王端的怜香惜玉、柔情似水。只是觊觎我家王妃，被我家王爷知道了，怕是难留您全尸呢！”
嵇源知她在拖延时间以待救兵，便附在赫连昭耳畔低语：“见我手势一同冲出，我左你右，速战速决。”
赫连昭默默点头，见嵇源示意，二人电光火石般分从巨岩两侧夹击。文锦书见他二人现身，冷冷一笑，手中长鞭一抖，直裹嵇源脖颈。嵇源见软鞭来势汹汹、啪啪作响，身无兵器只得闪身避开。
赫连昭连忙杀入战圈，文锦书鞭子打横，团扇般横扫成片，拦腰向赫连昭挥去，宛如一把利剪。赫连昭举剑一格，鞭子直击剑身，嗡嗡直响。
文锦书趁势斜撩，死死绞压赫连昭剑身，赫连昭运力相抵，一股至醇内劲随剑气迸出，鞭子断下一节，如同一尾死蛇。
文锦书旋即转身，抽回余鞭，步伐颇为轻捷奋迅，鞭随身转，收回手中，拦在二人身前。
她朝赫连昭妩媚一笑：“没想到王妃这三年当真没有松懈，内力精进甚多，婢子险些折于您手下呢。”
赫连昭道：“你闪开，我不杀你。”
文锦书捂嘴笑道：“王妃好大的口气呢！看来今日婢子不使出真本事，是留不住您呢。”话音未落，长鞭纵打，笔直向嵇源劈去。
嵇源后仰避开，闪身跃至赫连昭身边，抽过她的如玦剑握在手道：“避在我身后，莫过来！”说罢将赫连昭轻轻推开，与文锦书战成一团。
他身姿巍如玉山，出剑极快，倏上倏下、忽前忽后，有如游龙飞舞，凌厉无匹。
那文锦书也着实厉害，全身劲力层层灌至鞭梢，长鞭上下翻飞有如银蛇狂舞，疾风劲扫，专拣嵇源落剑处粘缠，收放自如且劲力颇强，嵇源始终杀不入她身前半尺内。
赫连昭见他剧毒初清，脚步逐渐虚浮，战久必败，忙使出御风水上飞步法，如一团晓雾般卷过。嵇源只觉一只冰凉娇柔的手拂过自己的掌心，已见赫连昭举剑向文锦书刺去。
文锦书迅速闪身，赫连昭一剑落空并不着急，趁文锦书移步换形之际，“无形无隅诀”内力传至剑尖，一招“白雨跳珠”如珠落玉盘，刺中她面门、脖颈、心口、小腹四处。
只听“呲啦呲啦”四声脆响，文锦书俯身卧倒，双手死命捂住血涌如注的伤口。赫连昭此时才明白，为何这剑法唤做裂帛。原来使到极致，真的可割肉如裁衣，刺身如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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