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垂柳不萦（一）

　　万秾华略带羞赧道：“嵇哥哥……这不大好吧？”

　　嵇源忍不住想，这万小姐毕竟不是真豪爽。若是流光，即便她心中只装着她师父，此时也不会推拒，只会谢过我，不做这小儿女之态。

　　他转念又想，万秾华毕竟是小门小户未嫁的闺阁女子，我虽无邪念，贸然开口，她如此设防也是理所应当，便道：“红鞭的尸体摊在这儿，你愿意一直待在原地？”

　　万秾华目露胆怯道：“那好吧。”

　　嵇源点点头，在她身前蹲下，万秾华吃力地起身趴到他背上，一双柔嫩的小手不知摆在哪里才好。

　　嵇源见状道：“抓牢了，我要起身了。”说罢缓缓站起，背脊挺直，万秾华顺势抓着他的双肩，又觉他的手臂自她膝盖后圈过，双掌握拳远离她的衣裙。如此负她，显然更费力气，却不会让她难堪。

　　她心想，他心中必是爱极了那赫连姑娘，别的女子在他眼里怕都是墙角枯草一般，难怪他要杀了那红鞭奶奶。

　　二人走了十余步，嵇源忽道：“这墙上有火把。”

　　万秾华忙道：“那快点上。”

　　嵇源放下她，从怀中取出火石、火镰，击打几次，激出火星，引燃火绒，接着走到墙边，将那火把点燃，见眼前是一条宽约五丈的密道，前方幽深曲折，火光不及，似一张巨大的黑口欲将他们吞没。

　　他望了万秾华一眼道：“这火把新近烧过，有人来过这。”

　　万秾华惊道：“这里会不会就是我家的密道？”

　　嵇源笑道：“你家的事，我如何知道？”他想了想，问道，“前途未测，你是随我一同前去，还是在此静候？”

　　万秾华兴奋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是一起去啦！”

　　嵇源道：“万小姐，这里虽是你家，可你我涉足之地已是禁地，凶险莫测，并非儿戏，一步不慎，便是身首异处。你有恩于我，我自当竭力护你，却不敢夸下海口，保你平安无事。”

　　万秾华催道：“你怎的如此啰哩啰嗦的？命是我的，由我不由天，谁要你担什么责任？快点走吧，说不定那襄侯就在这里。”

　　嵇源见状也不再多言，又负起她继续前行。

　　两炷香的功夫后，火把燃尽，四下又陷入一片漆黑。嵇源负着人，本就小心警惕，此时一暗，更是缓步徐行。如此摸黑走了百步，又见墙上插着一支火把，他便换下点燃。

　　万秾华道：“看来这里真的是计算好的，若按寻常人的步伐，在上一根火把燃尽前便可换上这新的。”

　　嵇源见她语带黯然，内心不知在如何琢磨她爹的行径，便道：“怪只怪你家宅院太广，一支火把走不完。”

　　万秾华闻言轻笑出声，二人如此走走停停，过了半个时辰，见路已至尽头，一堵石墙堵在眼前，并无去路。

　　二人面面相觑，万秾华丧气道：“谁这么无聊，建这么一条死路在地下，害得我们白白遭罪！”

　　嵇源道：“你厢房卧床内的那处机关，难道只是为了教掉入机关的人有去无回、束手就擒么？那方才我们走过的密道便是画蛇添足了。”说着便盯着面前的墙细细地打量起来。

　　万秾华问道：“嵇哥哥，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是处机关？你可想出是什么机关了么？”

　　嵇源未答，一边观察一边问：“先前你提及除了你爹、二娘、丫鬟这三人，没人会去你的院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吩咐？”

　　万秾华道：“我虽是女儿，比起三个弟弟来，我爹却最疼我。他说他是个刀头舔血走镖的，黑白两道都难免得罪人，所以不许其他人出入我的院子，丫鬟用的也是家生的，以防有人别有用心。”

　　嵇源又问：“你爹多久去你那里一次？”

　　万秾华道：“他平时也很忙的，自我六岁后家底渐渐殷实起来，他老人家就更时常忙得不见人影了。有时三两月才见上一面，有时不过隔天我就发现他又在院里等我啦。”她见嵇源问得古怪，眼睛睁得滚圆，迟疑地问道，“怎的？我爹跟我那院子……难道？”

　　嵇源道：“那机关应是你爹设下的。寻常人睡上去没事，若是如你爹一般沉重的身子，便会触发机关，落入这密道里。合我们三人之重，刚好与你爹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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