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我不记得你,但我记住你了
莫根静静地看着庄德倒下，心中无悲无喜，或者说，他已经累得无悲无喜了。舞了这么久的长枪，他的手腕和手臂早就酸痛难忍，体力也几乎消耗光了，感觉自己就剩了一个空壳。他看见红发女海盗正站在一旁扶着桅杆喘气，口鼻间仍有血迹未干，便准备走过去安慰几句，忽然，他看见卡特琳娜望向自己的身后，满脸震惊。
莫根回头一看，只见海伦娜跪在人鱼公主海明丽面前，一脸悲戚之色，海明丽伸出指甲用力划向海伦娜的脸。莫根大惊，急忙要冲过去阻止，却被海格力斯和海明威联手拦住。
莫根缓缓转动龙枪，海明威也冷冷的持刀相对，海格力斯却出声道：“少年，我敬重你的勇武，但是请不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莫根愤然道：“我答应过海伦娜，会用生命守护她不受任何伤害。”枪过刀落，海明威的手腕留下一个大大的伤口，海格力斯一扬手，一道淡淡的的蓝光立刻把莫根束缚起来，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根用尽全力挣扎，可是那道蓝光不知道什么来历，虽然没有什么沉重的感觉，却死死地把他压到地板上。海明威怒吼一声要扑上来，却被海格力斯劝住，人鱼将军缓缓道：“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受到惩罚，即使她是我的女儿。”
莫根刚才和庄德对战时感觉自己状态良好充满了力量，可是休息一下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放松下来，这时候强自提气，顿时全身肌肉无一处不是疼痛难忍。他伏在地上，看着人鱼公主的指甲滑过海伦娜的脸，看着鲜血和眼泪不断从海伦娜的脸上滴落下来，莫根急怒攻心，终于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莫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卡特琳娜的海盗船上，天已经大亮，热闹的船阵和龙群都已是不见，身边却多了一个看着自己滴泪的小人鱼。看见海伦娜，莫根顿时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可是当海伦娜放下掩面哭泣的双手，莫根惊呆了。
海伦娜的左边脸颊，从眉毛到下颌，赫然出现三道长短不一的爪痕，于是右边脸光洁无瑕，左边脸支离破碎，如同一幅绝世名画被割成无数小块，又胡乱拼凑起来。莫根看着看着，眼中落下泪来，问道：“海伦娜，你还记得我吗？”
海伦娜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不记得你，但是我，我，我记住你了。”她忽然站起跑开，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捧亮晶晶的小珍珠：“这些都，都是我流，流的眼泪，听说对人，人类的伤势很，很，很有好处，都送给你，你吧。”
看见莫根仍在盯着自己的脸，海伦娜的眼中又有泪光闪烁：“我确实做错，错了事，也甘心接受，接受惩罚，我不怪他们，只怪我，我自己太，太幼稚，容易轻信别人。”
葛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叫黥面之刑，一般是对犯了大罪又不好立即处死的人才用，它的作用。。。。。。。”一阵支吾声，接着听见达利安道：“叫你不要出声，躲在这里安静地偷听就好了，你偏要出来卖弄。”温克特愤愤地道：“把他嘴巴捂牢些，不能让他再多嘴了。”然后是洛莱塔笑道：“这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你们两位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海伦娜也被他们逗笑了，眼里蕴着的泪珠又滚落出两三滴，落在甲板上凝成晶莹的小珍珠。她挽了挽头发，微笑道：“我，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很丑，很吓人？”
从莫根现在的角度看去，初升的太阳从美人鱼背后照过来，让她整个人都笼起金色的光环，和煦的海风飘扬起她的长发，深紫色的发丝如同欢快的音符在风中飞舞。莫根衷心地道：“你真美，真的。”
海伦娜略带苍白的脸上腾起一丝红晕，看着莫根道：“我，我，我要回家了，不然父，父亲会骂的。”她摆着鱼尾来到船边，正要跳入海中，莫根大叫道：“海伦娜，我能再见到你吗？”美人鱼转过头来展颜一笑，好象迎风摇曳的紫色风铃，她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
莫根趴在船舷，默默地看着那一抹深紫渐行渐远，消失在海与天的交际，心中充满惆怅。那几个不讨喜的家伙却从隐身处跑了出来，温克特大叫一声伸展开触须：“海伦娜，你还记得我吗？”达利安捏起嗓子做扭捏状：“我不记得你，但是我记住你了。”温克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你真美，真的。”达利安的腰扭得好象都要断了：“死鬼，我要回家了，不然父亲会骂的。”温克特拉住达利安的手：“海伦娜，我能再见到你吗？”达利安正要回答，眼角却看见莫根已经扑了过来，连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笑个不停。
正跑着，迎面撞上一个抱着一叠木板的小喽罗，把他手里的木板撞散掉一地。喽罗抱怨道：“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刚才老大叫我们不要打扰你们的悲情表演，现在演出都结束了，还不让我们把船修好，难道你们想游回维斯兰么？”
几人笑着过来赔不是，葛登帮着捡了几块，忽然诧异道：“这些木板哪来的？我怎么觉着和平常的不大一样呢？”
喽罗满不在乎的道：“我们打赢了，当然是从华国的船上抢来的，我们老大出来做生意从来不空手而归。”
洛莱塔接过木板摸了一会，脸色一变：“是橡树之心，至少要五百年以上的战争古树才能凝结出来，看来这些华国人在这边做了很多坏事呢。”
葛登点头道：“橡树之心千年不腐，用作皇帝地宫的地板实在太合适不过了，我们也是太疏忽了，没有仔细检查一下他们的船。”
洛莱塔笑道：“芬特老师被族人护送回龙岛休养了，我们就这么一条船十几个人，还想搜查别人，不被人家吃掉就不错了。不过看这样子，华国商人应该偷猎了不少战争古树，我们需要尽快通知精灵王廷早做防范。”
回到家里，各个都是疲倦欲死，倒头就睡。薇儿自告奋勇留在家里照顾大家，所以今天只有朵兰独自去学院了。
芬特老师请了病假，还有一些老师去看她，许多班级都要停课自习，女子分院几乎成了欢乐的海洋。朵兰在班上年纪最小，又不大和别人接触，所以姑娘们讨论出游计划时也没有把她考虑进去。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叽叽喳喳中，朵兰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书。
可是看了一会她就看不下去了，说老实话，朵兰对这些什么女红针织、社交礼仪之类的课程真心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知道怎么样莞尔一笑吸引骑士们的注意。在她心里，或许只有在烈风城的教堂里，在光明神的神像座前，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感受到自己心灵指引的方向。不知道古都老师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光明神力消失以后，朵兰就没有再看那本光明操典，不知道老师会不会生气呢？
“朵兰。”正在出神，朵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原来是长角恶魔玛利斯。玛利斯笑眯眯地朝朵兰走过来，可是那咧开的大口让她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玛利斯坐到朵兰身边，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道：“朵兰，我们出去聊聊吧。”
走到教室外没人的角落，玛利斯继续笑眯眯地道：“朵兰，听说你有个佣兵团，让我和我老公加入吧。”
朵兰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玛利斯，玛利斯解释道：“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接到魔都的通知，所有在外面留学的学生都要准确回去参加统一的考试，如果没能通过考试就不再放出来求学了。你知道，我和卡尔的脑子都不是很灵光，如果不作弊的话连单元测验都过不了，更别说参加这样正儿八经的考试了。”
“但是通知里同时也说了，为了鼓励大家提高实战能力，可以根据考生的佣兵等级给予一定的加分，等级越高加分越多。根据我打听到的情况，其他几个学院的恶魔们都在使劲刷佣兵等级呢。可是在维斯兰这个地方，几乎就没人做佣兵任务，我知道的佣兵团就只有你这一家，这还是卡尔从铜锤口里问出来的。朵兰，你就帮帮忙，加我们进团，带我们做些任务，让我们通过考试吧。”
朵兰想了想，问道：“不是说能够容许多种族一起上学的只有维斯学院吗？怎么其他几个学院也有恶魔？”
“只有我们这样呆头笨脑不会变身的才来维斯兰，其他能变成人类模样的都去了林梵的骑士学院，贝其顿的魔法学院什么的，以前有个魅姬还变身成人类女子跑去东方的华国做了皇后呢。”
朵兰点头道：“好的，等我回去和葛登说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进了的话要遵守团里的纪律，认真做任务。”
玛利斯立刻眉花眼笑：“好的，没问题，不过，团里的纪律有哪些呢？”
这下轮到朵兰傻眼了：“啊，等我回去问问哈，不过嘛，现在好象葛登说的就是纪律。”
玛利斯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考虑加入这个儿戏一样的佣兵团到底有没有前途，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朵兰，你在这里啊。”
从玛利斯身后，走出来拿着笤帚的覃丝，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她对朵兰道：“朵兰，你能帮我把这封信给那个人吗？可是我没有钱，发不起任务。”
朵兰笑着道：“如果只是送信的话，没问题呀。不过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呢？”
覃丝淡淡地道：“我不想看见他。”她把信交给朵兰，转身悄悄离去，健硕的背影看去竟似带有几分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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