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女色

“所以请莫大人叫人给我送些吃的来吧。”元晚河不给莫唯书继续“曰”下去的机会，兀自道：“还要一些清水，一把梳子，一套干净衣裳，几个香薰袋，嗯，暂时就这些。”

        莫唯书愣了半晌，讷讷点头:“好，好的……”

        元晚河眨眨眼，“人家想吃饱喝足干干净净香喷喷地上路，莫大人理解哦？”

        “理解……当然理解……”

        莫唯书怅然若失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外走，只听身后又唤道:“莫大人！”

        他不得不又顿住脚步，“殿下还有何吩咐？”

        “刚才我没说全，莫大人不但家世好，学问好，心地好，前途好，而且相貌也好，真正的一表人才，当世儒彦。”元晚河软软地说着，语气和表情极真诚，朦胧柔和的目光像一把鹅绒小刷子，簌簌簌地挠在莫书生的心窝窝上。

        “慎勿视女色，亦莫共言语。”莫名其妙地，莫唯书想到了十三岁时，桐州如华寺寻无大师给自己的这句告诫。

        莫唯书少时曾在如华寺上过一段时间的经课，那寻无大师觉得他有慧根，就循循善诱哄他遁入佛门。小少年没什么主见，就浑浑噩噩答应了。待他头发都剃到一半了，他爹娘风风火火来将他抢了回去，再不许他踏入佛寺半步。

        成年后莫唯书也觉得自己当初荒唐，读书人就是要出将入相，齐家治国平天下，出家做和尚是逃避人生的懦弱行为。但寻无大师对他的影响到底是留下了一些，比如寻无大师说，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者，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遭之，至死不免……

        莫唯书这些年埋头读书、抬头做事，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从未将儿女情事放在心上，更不涉足风月之地。及冠以后父母给他娶了一门亲，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矜持贤良，贞德淑静，从不多言多语，更不专色邀宠。

        婚后的莫唯书仍能专注于学问和官途，偶尔回想寻无大师的话，还觉得他言重了。

        如今他头一回感觉到，眼前这个，才是寻无大师所谓的女色吧。

        真的是令人感到万分诡谲、无所适从呢。

        “殿下溢美之词唯书愧不敢当，唯书资质平平，一介书生而已，实在称不上‘一表人才、当世儒彦’。”

        莫唯书声线平稳，脸色却已是白里透红了。

        元晚河瞅着他，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莫名笑意，须臾道：“香薰袋要杜蘅香气的哦。”

        “……什么？”

        “我说，莫大人叫人送来的香薰袋，最好是杜蘅香，其它什么女子爱用的桂馥香、芙蓉香就免啦。”

        “哦……”莫唯书了然，“桂馥郁而芙蓉俗，唯杜蘅清而不冷、馥而不腻，温润蕴藉，节高韵雅，原来殿下也是傲兀清雅之人。”

        “嘻嘻，哪里哪里。”元晚河也经不住夸，想谦虚一下，却不小心倒出了实话：“只不过是因为杜蘅香比较贵啦，我都快死了，不奢侈一把瞑不了目啊。”

        莫唯书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还是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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