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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马来兮归有德


天马徕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汉武帝刘彻《西极天马歌》

        银月麒麟,高四尺八寸,体色银亮,古之大宛马也。踏云披银,天降湘南,人皆以为天马。初为长沙区星所得,太祖败星,为高祖骑。

        ——《吴书·百奇卷·天马篇》

        话说祖茂自诩力大艺高,奈不住手痒想要骑这匹汗血马,却终究因为力尽艺竭一下子被马摔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祖茂,感觉那马鼻中呼出的灼热气流,瞪大了双眼,眼看着那一对铁蹄的黑影越来越大,向自己的腹腿踏来。

        只要这一脚踩结实了,以马的度加上这力道,祖茂不死也得半残。到时身为军中校尉的他,下半生可就真的是废了,只能生不如死地苟活。

        场边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卒,见此危机时刻,当即纷纷来救。众人来拉祖茂想将他拽出马蹄下,更有一名膀大腰圆、一看便孔武有力的士兵,呐喊一声,侧着身子便向马腹撞来。他竟想凭自己的力气,硬生生地将马撞开。

        “彭”

        一个结实地碰撞,马声哀鸣,一双铁蹄威势不减地踏在了祖茂的身旁。

        尘土飞扬,大地为之震颤。

        真可谓命悬一线。祖茂心有余悸地连忙站起了身,却不见半分气恼之色,由衷赞叹:“好一匹烈马!”一转头,这才现站在自己身旁的赫然就是主帅的儿子孙策。刚才是自己骑马太过入神,一时竟没有注意。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刚才拉自己的人中,就有一个孙策。

        孙策摆手,笑道:“茂叔,都是自家人,又何必客套!”

        祖茂尴尬挠头。

        “茂叔,小侄看您刚才摔得不轻,您身子没事吧!”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祖茂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回头又目**光地盯着那匹汗血马,道:“此马体型饱满、四肢健硕,不愧是马中之王啊!可惜……可惜性格太烈、野蛮难驯,连我也驾驭不了!”说罢,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我倒想试一试!”孙策突兀地向前走了两步,眼睛直视那匹马,一语惊人。

        祖茂大惊失色,急喝:“公子不可!”说罢便欲拽住孙策。孙策一个孩子,况且伤势未得痊愈,又如何能降得住这烈马。

        此时的孙策,已经走到了那匹马的身旁。感受着它浑浊的呼吸,孙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柔和在他的脖颈处摩挲。那匹马竟似也很享受般,温驯地站在一旁,甚至还喜悦地打了两个响鼻。

        祖茂一干人见此情景,不禁纷纷止住了步伐,呆呆地注视着孙策这怪异的行为。

        注视着汗血马清澈的大眼睛,孙策甚至从里面看到了自己那天真的笑脸。他一边抚摸一边轻声道:“马儿马儿,你的主人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你是一匹千里驹啊,应该是在沙场上奔跑驰骋的,怎么能颓废呢?难道你要像驼车的骡马一样,呆在食槽一辈子吗?!”

        公子居然在跟一匹马说话!所有人都窃窃私语、张口结舌。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那匹桀骜不驯的汗血宝马,听了孙策的话后,居然跪下了自己前蹄。

        孙策露出真诚的笑容,轻轻一跳便坐上了马背。

        “好了,我坐好了!”孙策轻轻一拍马头。

        天马打了个响鼻,直起了身,载着孙策撒开四蹄便在圈内转跑。

        突然,马声嘶鸣,汗血马一跃而起,腾空跨过人群,向兵营外飞奔而去,只留下一窜清脆天真的孩子笑声,久久回荡。

        谁都没能驯服的天马,就这么乖乖地被一个孩子骑走了?场中无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此刻他们却一个个呆若木鸡,沉浸在之前奇迹生的那一幕,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浑身狼狈的祖茂,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在马背上纵横了二十余年,最后居然败给一个不及舞勺的娃娃。

        注视着孙策渐渐远去的背影,是那样的意气风,不知道为什么,祖茂心中那股年轻时的冲动忽然也变得沸腾起来。

        “是天意?还是机缘?‘天马’臣服,能得上天眷顾,难道……他会是这乱世中的真命天子吗?!”

        一阵痉挛,冷汗直流,连祖茂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等他再次抬头观望时,哪里还有那个孩子的影子。凝望着萧瑟的街道,祖茂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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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孙策坐在汗血宝马上,如立云端,一路驰骋,快乐潇洒自不在话下。

        “放肆!”惊雷乍起,突然地一声叱喝,连不可一世的汗血马也扬蹄嘶鸣,将原本神游天际的孙策顿时惊醒了。

        浓眉炯目,挺鼻虎口,俊逸中自有一番威严。身穿乌黑玄甲,阳光下熠熠夺目;颈系亮红披风,随风鼓动。就这么站在众人前,气质非凡,格外醒目。

        “爹……”孙策吃了一惊,乖巧地叫了一声,连忙下马,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一礼:“拜见父亲大人!”

        对于孙策的讨好,孙坚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这才拿眼瞧他:“军中无父子,既然本将现在穿着这身将军铠,这营中所有的士兵也都是我的孩子,你就不许称我为‘父亲’!”

        孙策垂头称是。孙坚当众这么说,他的用意孙策自然明白。

        只是没想到,之前刚被父亲骂了一顿不够,自己这才出来多一会儿,接连被训了两回。

        长沙初得,民心尚未稳定,孙坚知道马虎不得。这不,特地带着长沙前任郡功曹桓阶与自己的一干文武四处巡视。

        只是没想到,人还没走多远,就见着自家的逆子骑着一匹马在街道上肆无忌惮地奔驰,孙坚脸面无光,又不好故作不知,哪能不恼。

        “闹市骑马,当街横冲直撞,你可伏法?!”孙坚厉言呵斥。

        “孩儿……孙策知罪。”

        “既然伏法,来人!”孙坚面色骤厉,大声喝令道:“将此刁民拖下去,打三十大鞭!”

        鞭刑,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普遍存在。以软绳为鞭,鞭上缀以钉钩。执刑前先将鞭子置盐水中浸泡,等鞭子吸足了盐水,重量与韧性倍增。往犯人**的后背上甩上一鞭,必定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作为一种古老的处罚犯人的刑法,流传至今,已经不知道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大到天牢逼供,小到家法私刑,鞭刑无处不在,无时不用,可见其流行程度。古往今来,又不知有多少穷凶极恶的犯人死在了鞭刑之上。一名数百斤的壮汉尚且挨不过五鞭,更何况要对一个孩子动三十鞭的大刑!

        “太守且慢!”

        孙坚疑惑看去,说话的却是一身文士打扮的桓阶。

        桓阶,字伯绪,乃长沙本地人,有贤名,明治理。当初区星造反时,就是他的接连妙计使得乱贼久攻长沙不下。等到城破,桓阶被俘,乱贼亦损失惨重。区星大怒之下便想杀他以儆效尤,却被智囊胡盅与一干部下劝阻,说桓阶在长沙名望很高,为百姓爱戴,区星忌惮,于是将他收押在牢中。直到孙坚攻破长沙,听说了桓阶的事,敬重他高风亮节,将他从囹圄中解救出来,为安民心,仍任命他为长沙郡功曹。

        此刻,只见桓阶施施然地走到孙坚身前,一丝不苟地向孙坚行了一礼,这才看向孙策,道:“若小人看得不错,公子所骑之马乃是贼酋区星的坐骑!”

        他动作得体有序,语言谦卑委婉,显得小心翼翼。这也难怪,孙坚新领长沙,脾性尚不可测。他是武将出身,自己乃文人身份,文武本就存在矛盾,又是刚刚到孙坚身边做事,十足的一个新人。未立寸功却骤为郡功曹,太守之下的二把手,面对众多百战虎将,难免会被人妒忌,故此桓阶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极为拘谨小心。

        面对桓阶提问,孙策点头:“不错,这匹马正是区星骑的那匹汗血宝马,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桓阶听了,笑而不语,却暗自点头:相貌堂堂,年不过十二,却举止得当、口齿伶俐。听说他还带着一帮少年将张癞虎剿灭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转过头来,道:“当年我大汉武帝得西域神马,喜不自禁,遂吟‘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今天马来,已归贤主。公子得而欣喜,驰骋街道一时忘乎所以,亦是情有可原!此乃一美事,孙太守何必过分较真!”

        “真的?”孙坚还没有说话,孙策却是一喜,睁大了眼睛。

        桓阶浅笑点头。

        “虚浮牵强!简直荒谬!”谁知孙坚脸色一拉,丝毫也不买账,呵斥道。

        原本还兴致勃勃孙策脸挂僵笑。

        “阶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将军修葺城舍、立明法,所为不过‘安民’二字。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若为安名,明公当以德化第一,严律次之。明公自言军中无父子,既非父子,是为官民。今明公因闹市骑马而欲对一舞勺孩童动用鞭刑,用法如此,可谓苛酷。法峻则民惧,民惧则心怨,心怨则乱生,此非明公之愿也。故此,还请明公三思!”

        桓阶口吐珠玑、舌绽莲花,将众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孙坚忽然朗笑出声,指了指桓阶,一摆手:“你啊!罢了!”其喜怒无常,令众人汗颜。

        说着转身欲走,刚走几步,却似想起了什么,霍然折身回来,对孙策道:“我听说你喜欢庐江乔家那个姑娘,叫乔……乔什么来着?”他一拍脑袋,实在想不起来那姑娘叫什么了。这事他也是听陈端说的,陈端本就这么一说,孙坚刚巧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众人骇然,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出这还是刚才的严父,倒像个市井莽汉,孙策也只是麻木地点头。

        孙坚一拍大腿,道:“你啊,跟你老子我一点都不像!想当年,我追你母亲的时候,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什么烂招、花招都用上了……恩,咳咳。”

        面对众人炽热惊诧的目光,孙坚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面色一正,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人之常情嘛。平时看你倒挺有本事的,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反倒婆婆妈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害怕的。策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啊,你也别揪心,为父替你做主了!也算是对你攻打长沙立功的嘉奖吧。哦,还有,为父已经派人去接你娘了,相信过不了几日你们就能见面了。到时候,你娘那儿,自有我去说!”

        说罢,孙坚大步流星而去,自去巡视城池。众人紧随其后,挨个经过孙策的时候,却无不是用饱含同情的目光多看了他一眼。虬髯公黄盖不忘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摇头长叹离开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孙策。

        程普走了过来,对孙策说道:“王成、王起那两小子资质不错,只差一个师傅引导,和我又很投缘,故此我已将他二人收为关门弟子。我听说他们是公子的人,又非说要征得公子同意方愿意。所以老头子我厚着脸皮,来求公子,唐突之处,也好叫少公子原谅则个。”

        孙策听了,笑道:“程叔说笑了,这‘求’字伯符哪里敢当。王成、王起兄弟二人乃我患难与共的兄弟,并非什么随从奴仆。能拜程叔为师,自然是他们的福气,我又怎么会不同意!”

        得到满意的回复,程普拜谢。

        人群散去,孙策一回头,却瞥见还有一人在,正是先前的那个叫桓阶的文士。难道他还有话对自己说,不然怎么会故意落在最后?

        “先生……”孙策轻呼,原本度不快的桓阶自然停下了脚步。

        “刚才先生说这匹马是贼酋区星的坐骑,想必先生定然知晓这匹马的来历。如果先生不介意,我也好奇,可否讲给小子听一听。”

        “公子严重了。其实据在下所知,这匹马的来历倒也怪诞。听说此马本为湘南居民所得,传说当时它夜中乘月光奔落人间,脚踏彩云,身披银灰。时人以为天马神兽,乃神仙的坐骑,受天帝的旨意降落凡间,寻找救世的主人,所以一时大家都敬若神明。后来不知何故,区星听说了此事,便命人去取。谁料湘南百姓不肯,前去的士兵竟也无人能骑得了此马。直到区星亲往,屠杀湘南百姓,那神驹不知是可怜苍生为了救他们,竟屈服了。区星得了马,大喜过望,以为自己便是真命天子,便将长沙郡府改筑皇宫,自立称帝!这马自然也就成了区星的坐骑。”

        “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的郡府房屋甚是豪华,原来是那区星新建的皇宫啊!这匹马的经历,倒比我还要丰富传奇哩!”

        听了故事,孙策不禁对这匹马又爱上了三分。他用手在马腹上轻轻地摩挲,银马鼻中喷着热气,打了个响鼻,当真亲昵。

        “先生可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哦,我听湘南的居民都称它为‘银月‘,区星也是这么叫的。”

        “银月……”孙策轻声念叨着,脸色一喜,笑道,“这个名字好。”

        “因月而生,以银为色,好是好。可名有形象,神俊却是不足,若再加‘麒麟‘二字,岂不更妙!”

        “银月麒麟……”孙策天真地弯眉而笑,“多谢先生赐名,如果先生不介意,伯符就厚颜笑纳了!”

        “哈哈,才疏智短,倒在公子面前献丑了。能给天马取名,伯绪亦是三生幸事!”

        孙策转过身,拍了拍马头,道:“以后你就叫‘银月麒麟‘了!”那马儿听了,竟似有灵性般,甩尾嘶鸣,可见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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